赵小姐同样也在惊讶。
冒失鬼早跑不见了影子, 她手扶在门框上,脚步随目光一顿,没有追过去。
好的是, 这份惊讶很轻微, 比起之前几次突然见到白拓明,赵新月少了些许悸动。就像经历脱敏治疗,她开始有耐受, 可能无论他再从什么场合出现,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院长好。”赵新月礼貌地说,顺手挽住了跟出来看的姐姐。
外面有好多不熟悉的面孔,媛星只冒了个头,很快缩回去,跑回她的小角落坐着。
这恰好给了赵新月理由, 她投去一瞥,再对着他们一颔首“失陪了。”
张院长表示理解地点头。
赵新月转身朝着姐姐走去,整个过程,她表现大抵如常, 没有与白拓明产生任何眼神交汇。
这个地方,他以前陪她来过两次, 行动低调, 没有惊动过院方。
比带人回家还紧张, 赵新月领着他吃食堂,仔细地挑选水果,请明档的厨师煎份少盐的肋眼,不要淋酱汁。赵媛星对男人的态度不冷不热, 在回程的车上, 赵新月向他慢慢地解释, 姐姐的病史。
“是不是不太喜欢这儿。”赵新月不安地问着,头顶感到温热,白拓明抚过她的头发。
他说“我觉得还不错。”
第二次来的时候,车却意外在半山腰抛了锚,耽误了白拓明之后的航班。赵新月感到非常愧疚,从那次以后,再也没叫他来过。
现在,两个人都在这里。
短暂碰了一面,视彼此如空气一般,很快分开。
“您这边来。”张院长在前引领客人,其实他了解白拓明感情方面的一点事,有关赵新月的风言风语听了不少。对于刚才那股微妙的氛围,在场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
但要说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无人确知内幕,张院长只能假装不知情,若无其事地请人再去别处看看。
白拓明比上次来时还要淡漠。他沉默地四处走动,疗养院有漂亮的花园和凉亭,这些地方在很早以前,赵新月都带他走过一遍。
院长则沉浸在顺利融资的喜悦之中,晚上的宴席吃到后半场,他站起来指向窗外的一道山峰,兴奋地说原先的扩院计划他们打算把那块树林刨了,建个玻璃温室,带病人们种些花花草草。
白拓明忽然起身,众人立刻停下交谈,张院长酒醒了大半,不安地瞧向他。
“我出去走走。”他推回椅子,径自离开了。
病人的活动区到夜晚已封闭,在入口处放出了标示牌,对没有登记过的访客只出不进。
但白拓明不是一般的客人,值班的护工主动询问他是否想找谁,他盯着标牌静默了一刻,说不用。
他转身出去,走过中庭的天井下,有雪花飘到肩上。
白拓明缓步走入屋檐,找了张长椅坐下,漫天的落雪飘扬在视线里,另一场截然不同的雪,落在他的记忆里。
沈助理发来消息,问他去了哪儿,说白董那边的人来了电话,提了些股权方面的事。董事长年前退休,看来是真的确定下来了的,在开年终会议之前,最好能去纪城见老人家一面。
白拓明大致一扫内容,回复沈煜,吃得差不多就可以自行下班了。他没有马上放下手机,切到短信界面,在雪夜下敲出一段文字,又删了几行,反复修改。
生日快乐。屏幕上留下这四个字,白拓明凝神看了会儿,把它们也都一一删除。
赵新月在为姐姐梳头发。
年轻时候的媛星其实很好看,不同于赵新月情绪时刻安稳的眸子,赵媛星眼睛总是用力睁得圆圆的,带些不安的神经质,意外有种脆弱的美感。如今,纹路在她的面容上纵横,赵新月手里的发尾是黑色的,却见到她脑袋上不少都花白了,像是山顶纯净的初雪。
“现在还是冷,你又怕冷,那么到暖和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去坐游轮,比楼房还高的大船。”赵新月问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上小学的时候,赵媛星曾带她坐过那种小的游船,不像顾家的诗凡霓号那样豪华壮观。她们没抢到仅有的几排座位,便趴在船头吃巧克力冰糕,那种感觉已经非常开心。
赵新月讲起带林道之偷偷跑上顾家游轮的故事,省去些不必要的内容,重点描述当天绚烂的烟火,和船上错综复杂的迷宫。赵媛星的反应呆呆的,嘴角翘翘的。
“也可以去看看。”她想了一会儿,说。
赵新月松下口气来,她心里本来揣着股忐忑,媛星可能又要说“不用”、“谢谢”。她欣慰地放下了梳子“那就这样说好了,早点睡吧。”
在与姐姐睡下之前,赵新月收到一条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一张图纸传到了她的手机上,点开是疗养院的平面图,再仔细一看有所不同,上面画了很多不存在的建筑和设施。这是张二期图纸,疗养院有扩建计划,但重心不单纯在病人的数量上,而是把病人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一圈。
赵新月想得简单,以为是哪个还在值班的护工群发的。她常常收到些差不多的通知,像是上次的文艺汇演,还有邀请家属参与亲友活动之类。
她回复收到,回复谢谢,并说“工作辛苦了。”
调到静音,赵新月安心睡了。
很久以后,枕下的手机亮起荧荧的光来,那边发来一句“晚安。”
赵新月次晨起床时,媛星还在梦呓。
入冬后天亮得晚,她在暗光中蹑手蹑脚穿好衣服,提包出了房门,去食堂打包两个刚出锅的煮鸡蛋。
赵新月想乘最早一班下山的员工大巴,运气好,能赶得上公司九点钟的打卡。最近也不是特别的忙,她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偶尔替甲方催催方案,帮同事一些小忙。
她走到室外停车场,却没见车的影子,正纳闷地踮脚眺望,耳后由远及近传来引擎声。她回头一看,白拓明推门从车上下来。
赵新月微微发呆,他昨晚没有回去,就在这里住了一夜,不知他怎么忍受昨天穿过的衣服。
“上车吧。”白拓明整个人却很放松,对着她说,她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他不以为意,仿佛早就预知她心中计划,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暂时没有车会来了,下大雪,他们交班时间改到了中午。”
赵新月愣了愣,她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毕竟昨天打车来时,天是晴的,路上积雪薄薄一层,正待消融。后来入夜,雪才忽然下大了不少。
“那我就等中午。”赵新月立刻放弃了打卡,低头绕着人走开,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双手揽过。
白拓明直接把她拖入了车中。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手”赵新月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惊慌中奋力挣扎。他轻松地剪住她的手,把人往座位上一塞,又“唰”的一下,简单粗暴扣好了安全带。
赵新月再去拉扯安全带,肩上一空,包没了。
“送你准时去上班不好吗”白拓明手里提着东西,漠然扫了她一眼,关上了车门。他劫走了她的包,还有里面的手机,直到把车发动之后,才还给她。
车沿着环山公路开下去,路况不是很好,辛勤的工人早起在路边铲积雪,白拓明放缓车速经过,稳稳开着。
赵新月靠在座椅上,让呼吸慢下来,经过那一番激烈的拉扯,她心脏跳得极快。
“我不想这样。那天跟你说话,还没说完你就走了。”白拓明说。
她思绪放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像是什么都听不到。
“不要总是躲我。”白拓明说。
这两句话,赵新月都没有听进去,直到他接着道“也是你说的,我们要和平分手。”他强调的是“和平”两个字。
赵新月这才抬眼望向他。
白拓明这矜贵的身体在疗养院凑合了一晚,不知能不能睡得着觉。他精神看来还好,脸刮得很干净,只是在颌骨的弧线位置,拉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大概是一次性剃须刀不慎划的。
赵新月对他的种种行为感到不可理喻“你到底知道分手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白拓明点点头。
这句“知道”,却与她的疑问对不上号,赵新月只要听下去,就会明白,他只是自顾自地在表达自己的内容“我有没做好的地方,我知道。”
“新月,”白拓明轻声叫了她的名字,“你不能不给我补偿的机会。”他惯用着温柔的陈述句,叫人放下戒备,就像从前很多时候,他托起她的下巴亲吻,说“我都是为了你好。”
赵新月看回前方下山的公路,勉强笑了一下。
“你在挽回我吗”她问道。
她以为白拓明会花些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但出乎意料只是顿了一会儿,他便点头承认“是。”
赵新月微怔,内心却很快寂静了下来。她知道,有些事情总该面临它的尽头。
“那你必须得跟我结婚,做不到就不要再来了。”她一字一句,“我现在不需要补偿,我要下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