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棠江,火了。
字面意义上的。
像我这个年纪所有年轻人都希望的那样,成为了同龄人中的焦点、谈资、被人关注的话题。即便现在的热度只是存在于一个视频网站,也足以让人兴奋半天。
然而许嘉雯一把冰水浇灭了我的热情。
“别傻了。一共三分钟时长的视频,你只在里面出现了不到十秒。”她打开手上的APP对我指着画面里有我出现的那一段,“十秒钟,几个呼吸就结束了,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开始讨厌这个女孩直白的说话方式。
“别这样。”楚柳笑着从后面搂着我的肩膀,勇敢地对抗他的女朋友,“十秒钟总比一秒都没有好,虽然主角是剑哥他们,但是他——”他转过身来打量着我的脸,“说不定有小姑娘就因为这张脸关注上他呢,毕竟糖浆可是我们这一届公认的校草——没有女朋友的那种。”
许嘉雯捂嘴笑了起来。
我挥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这两人能不能不要时时刻刻在我面前秀恩爱!
“我本身就不是视频的重点。这次商演主角是剑哥他们,我只是跟在后面露了一个脸,完成的也基本都是没什么难度的动作。”
“那你还这么开心?”许嘉雯质问我。
“我开心不是因为商演视频在网上火了,而是因为我做到了一件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事!……好吧。”注意到她犀利的眼神,我说了一点点实话,“被人关注也的确让我有点开心。”
许嘉雯笑了。
“祝贺你。第一次的尝试非常成功。”
楚柳也跟我击掌,“你可以继续下去,只要别让你老妈知道。”
感谢这两个死党和损友,我在练习跑酷的事到现在还成功瞒着我妈,以及我小舅。要做到隐瞒后者更不容易,多亏有他俩帮我打掩护。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有多少把握能够在开学前赢过北京的那人。”
“是韩峥。”我纠正楚柳的说法,“有没有把握都要试一试。剑哥说过,去做一件事至少还有机会去赢,不做的话就是百分之百的失败。”
“我发现你现在成了他的超级脑残粉!”楚柳夸张到,“明明一开始你崇拜的是我哥!我还记得,那天你看到他跑酷过来的时候眼里的星星简直可以盛满一兜。”
“事实证明剑哥比你表哥更厉害。”
“好啊,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家伙!”楚柳大叫一声,从背后卡住我的脖子,为了不被他卡死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往两边掰。就在我们打闹的时候,许嘉雯翻了翻手机页面,突然开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继续联系跑酷?”
“呃,看糖浆练习跑酷,和你约会?放心亲爱的,我会平均分配时间,毕竟你们俩对我都很重要。”
我和楚柳不约而同地回答,我对后者腻歪的答案翻了一个白眼。
许嘉雯回了我们一个更大的白眼,她把手机页面塞到我们面前。
“分数就要出来了!不要告诉我你们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等待填报志愿的高三生!”
一头冷水当头浇下。
“看来你们真的忘了。”许嘉雯冷笑一声,“在开始这个暑假的玩乐之前,你们得先确定好自己的志愿。尤其是你,糖糖。”她故意整我时,总喜欢这么喊我。
“后天分数线就出来了,希望你能过你小舅那一关。”
我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发出哀嚎,拒绝去想这件事。
晚上,我和剑哥视频的时候,也和他提起了这件事。他有些没良心地嘲笑我。
“优等生也会担心高考分数!那天谁在我面前臭屁的说‘我年年都是全校第一’的?”
“没有这么夸张!”我警告他禁止嘲笑我,“我只和你提过我的模拟考分数!”
“所以你为什么紧张,考砸了,上不了一本?背部不要弯曲!不要我老是提醒你。”
“一本还是没问题。”我一边按照剑哥的叮嘱调整姿势,一边回复说,“只是我的分数,肯定是上不了京华大学。”
“……你这么在意那个韩峥?”剑哥作为一个社会人,很快明白了我的心思,“你和他就见过一面,要我说,你太过在意他了。”
“你是没见到他有多嚣张!”我愤愤不平道,“对于第一次上门的客人,他差点就拿手指着我的鼻子了。”虽然实际情况是我拿手指着他的鼻子,“而且他还私自扣押了我爸给我的遗物!我应该去公安告他的!”
“警察可不帮你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剑哥哼了一声,“而且要我说,不把你父亲的遗物交给你,说不定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用一种看向叛徒的眼神瞪着手机,虽然剑哥可能看不清,但是他显然体会到了我的愤怒。
“虽然我不了解户外攀登,但是我听你讲就知道,那个钥匙肯定有不一般的含义。你把钥匙当着他的面摸不在乎地扔了,你觉得他会对你有什么好感?你不善待你父亲的遗物,根本就不知道遗物的价值,换做是我的话,也不会放心把钥匙给你。”
“是他先态度恶劣的!”我不服输道,同时又觉得有点委屈,“他根本不了解我家的情况,就在那里指手画脚,他以为他是谁?”
剑哥点点头,“可能他做的过分点,但你们俩彼此彼此,你也不了解常青会和你的父亲吧。”
“你在干什么?”我听到他那边有打字的声音。
“帮你查韩峥。他是常青会的人,气焰又这么嚣张,不可能在业内没有名气。”
这是什么逻辑?我用眼神质问剑哥。
“弱肉强食的逻辑。在我们这一行,只有有底气的人才有资本嚣张。找到了!”
我听见视频那段啪啪啪的打字声结束,剑哥开始给我读他搜索到的信息。
“韩峥,去年加入京华大学常青社,17岁的时候在户外圈子就已经有一定名声。哈哈,厉害,他高一那年竟然一个人完成了二十公里的定向越野挑战,而且是第一名!”
我听不懂剑哥说的那些词汇,但是并不妨碍我了解到韩峥是多么强大的一位对手。想起自己十七岁的时候,也就是去年,我还在整天和楚柳唠嗑打屁,我心情就更不好了。
“我搜到了一条大新闻,他要参加下个礼拜的CX,报的攀岩项目!”
“CX是什么?”
“你就没有做一点功课吗?”剑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CX全称是CHINA-X-GAME,目前国内最权威的极限运动比赛。”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赛事在极限运动者们眼中的地位。
“那它办了几届了?”
“1999年就存在了,小子!”
这真吓了我一跳,1999年,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未受精卵,中国竟然就已经有这么前卫的极限运动赛事了!
“不过比赛举办以来,还没有一次分项目的冠军被中国人夺到。”剑哥咬牙切齿地说,“都被那些参赛的欧美人拿走了。”
这个我倒是能理解,即便到了现在这个时代,极限运动在国内依旧是小众。在大部分人眼里,它只是一群不安分的多动症患者打发时间的小玩意。群众基础如此,怎么可能培养出好的玩家?
“不过今年我们倒是有望拿到第一,在攀岩项目。”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刚才说参加攀岩项目的人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不要告诉我夺冠热门是韩峥!”这一次轮到我咬牙切齿了。
视频那段,剑哥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恭喜答对了!怎么样,拥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对手,是不是感觉很挫败?”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清心里的感受,感情上,我很讨厌傲慢嚣张的韩峥,这个家伙绝对位列我最讨厌的人第二名(第一名是何山),但是理智上,我知道如果韩峥被这么多人报以期待,他绝对是一个有本事的家伙。
承认自己的对手比自己出色很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剑哥戏谑的目光里,我只能尽量装作大度。
“还好吧,这让我打败他有了更大的意义。”
“哈哈哈,你小子!好了,继续练习吧,你现在离韩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在剑哥继续教导我练习基础的时候,我脑子里还总时不时想起韩峥的事。他也只不过比我大一岁,却已经在极限圈子里有了这样的名气。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持有同样怀疑的不只是何棠江一个人,还有韩峥的队友们。
“你绝对是开挂了吧,我要让GM给你封号!”战败的人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忿忿不平道。
“这游戏没有GM。”韩峥的手从微信小程序上离开,看着和自己一起玩跳跳棋的战败者,“你输了。”
他其实还可以继续下去,但是他的对手已经失败了,这让韩峥觉得没有继续浪费时间的必要。他们旁边聚集了一群年轻人,都是常青会的成员,他们对着韩峥的对手发出善意的嘲笑。
“傻逼了吧你,竟然找韩峥玩这个,你不知道他当年入学分数是全校第一?”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个游戏和智商没有关系!”
“很明显。”韩峥站起身来,“我的其他能力也比你优秀。”
围观的人群发出长长短短的感叹。
“这小子的臭屁没救了。”
“喂,再玩一把——”
刚才的对手被其他伙伴拉住,“别打扰他,后天就比赛了,别让他分心。”
韩峥对身后挥了挥手,算作是感谢社团伙伴们的善解人意,只是在路过门口的日历表时,他侧头看了一眼。
6月20日,CX大赛。
11月10日,尼泊尔攀登挑战赛报名。
而中间还有一个日期,被韩峥格外关注。
9月1日,新生报道的日子,也是他和何棠江兑现赌约的日期。
韩峥伸手摩挲了一下随身携带的钥匙,向前走去。就像他留给别人的,永远只是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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