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竹颠的弟子来九重天寻坤扬仙尊是有何事?”
羽惹皱着眉回忆一下,“当时没有听全,好像是南海仙府出了大事,几位仙尊与水君都要面见天帝。”
祁瑾敛眸,能够让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八成是魔族又来折腾了。
“君上且宽心,无论前面怎么样闹,我们迎辰殿还是自己过自己的,影响不大。”
“羽惹,你稍稍打听一下。”
“哦,好!”
见君上这么关心,羽惹连忙应下。
不过一段来回功夫,众仙已经到了泰颐殿。消息传开后,只需在殿外随便拉个小仙侍问一问就能清楚事情的经过。
羽惹打听清楚后,知道事关魔族,心跟着紧了一下。因为君上有半个魔族血统,还不知道这些人又要怎么奚落迎辰殿呢。
她回来时瞧见祁瑾正在清理先帝留下的那枚小戒指,虽然不知道那东西的作用是什么,但君上一直视它为命,“君上,是魔族启用湮恨炸了南海仙府,方圆百里都跟着遭殃,现在魔兵还未退,天帝他们正在商议。”
祁瑾擦拭的动作一顿,蹙眉,“他们用的什么?”
羽惹被他突然严肃的样子吓到了,“什,什么?湮恨吗?”
祁瑾攥紧那枚戒指。
湮恨是天界极具杀伤力的神器,当年父亲将它作为聘礼之一送给母亲。本是封印好好的东西,那魔族新主是怎么启用的。
“君上,不过南海水君好像是一人来的,那的驻守战将都没瞧见。”
羽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结果这次祁瑾听完直接站了起来。
“君上?怎么了?”
“羽惹,将芸碎剑藏好,无论是谁来取,就说不知道,不能交。”
祁瑾匆匆交代这一句,羽惹点头应好,刚要去找芸碎剑,回头人就已经不见了,一时不知该追上去还是先安顿好剑。
·
“水君身上的伤可还要紧?”
“回天帝,伤尚不危及性命。”
“待会儿定要请俞仲水上神给你瞧瞧。”
“多谢天帝。”
邵樊先是向袁以贺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再开始探讨南海仙府一事。
坤扬仙尊思量片刻,主动提议:“那魔族占领仙府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愿派弟子前往除魔。”
“映竹颠的弟子向来优秀,如若能够协助将领,定能杀尽那批魔族人。”有仙家跟着附和。
天帝表情凝重,陷入沉思。
百花仙子有眼力见地问道:“天帝可是在担心什么?”
“当年先帝在时,本帝也是瞧见过湮恨威力有多惊人的,如今是怎么就落到那小魔尊手中呢。”邵樊气郁,“本是天界的东西啊,怎么沦落到魔界了?”
俞仲水慢悠悠地将目光落到那坐于尊位的男子身上。
蒲花扯玩着自己的裙子,心里嘀咕,这天帝是真记性差,还是装的?她都知道怎么到魔界的。
百花仙子向来是邵樊那边的人,所以她连忙应了,“天帝,您忘了,先帝当年为哄卿柠开心,将湮恨送到魔界了。一同跟过去的神器还有朝月与踏冕,都是数一数二的宝贝。”
“先帝怎能做如此荒唐的事!”
有仙家开始不满意了,“今日魔族既然敢来犯南海仙府,下次还会攻打其他地方。那三件神器一出,便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这简直是在拿天界人的性命开玩笑,竟就为了哄一个女魔头!他怎配为帝!”
邵樊啧了一声,“诶,不能乱说!”
俞仲水挑眉,卿柠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了女魔头?若是记得不错,那三神器本不属于天界的,还是先帝花了心思收集的,给卿柠时也小心封印过了。
袁以贺觉得事情的重点完全偏了,而且他是跟随过先帝的人,知道的更是比这些人多,他冷呵:“你们不知真相,不要妄加评论。况且卿柠魔尊是极好的,你们称呼的时候放尊重一些。”
“以贺兄,你切莫因为先帝给你水君一职便认为他从无过错。想想要不是因为他子嗣不多,就裕怀君一个儿子,这水君位置能轮得到你?”
“你这是在污蔑先帝!”袁以贺气得脸通红,先帝祁业为人如何,他自是了解。
“你今日遭的难,敢说没关系?”百花仙子冷哼,“即便你认了,你手底下的将领可甘愿认了?你的亲人无事,可他们呢?”
话刚落,身着银铠的天兵匆忙进殿,“天帝,天宴门出事了。南海的将领带人将祁业帝的石像给毁了,就连沉入帝陵海下的衣冠冢也,也……”
俞仲水皱眉,“也什么!”
“也被扒了出来……”
袁以贺踉跄一步,他瞪圆了眼睛,上前揪着那天兵的衣领,“他们怎么敢的!”
“看,我就说了,他们不会服气的,定是怨极了先帝。”百花仙子勾着唇说道。
邵樊站了起来,“快快随本帝去瞧瞧。”
“都已经坐上这位置了,发生点破事还能绞尽脑汁把先帝一家拉扯出来挨打。”蒲花瞧他们都走出泰颐殿了,实在看不下去低骂道。
这水君手底下的人明显已经归顺了邵樊,去天宴门闹事恐怕也是领了命的。一唱一和,当真精彩至极。
“毕竟他不姓祁,坐上这个位置心里不踏实。”
“嗯?”蒲花看向俞仲水,“师父,原来您会站队伍啊?”
俞仲水斜了她一眼,好笑道:“站队伍有用吗?站了姓祁的,你就能叫祁瑾现在把他拉下天帝之位?”
蒲花想了想那连她都打不过的小瞎子,眼皮抽了抽,“算了吧……还是希望他先别知道这事,不然亲爹的墓被人挖出来,哎。”
俞仲水点点头。
他们想着迎辰殿的消息是最不灵通的,天宴门那也是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泰颐殿。所以他们到的时候,看见那站在天宴门底下的颀长身影,略感意外。
但祁瑾来的比他们早又能如何,在他到之前,祁业帝的石像显然已经碎成沫。沉入海底的水晶棺被打捞上来,里面的东西也被砸的稀巴烂。
那群将领满是敌意地将手中武器对准瞎了眼的少年。
“你们做什么的!”
邵樊训斥一声,那群人才将武器放下,朝地上一跪。
“求天帝给我等做主!”
袁以贺不常在九重天,不知道祁瑾过得是些什么日子,他见这个遗孤站在那身形有些单薄,立马去扶住,“你还好吗?”
“碎得如何?”
祁瑾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眼前漆黑一片,只能嗅到空中漫开的石沫味。
袁以贺看向那片废墟,每个天帝陨落,后人都会在天宴门处建座百尺高的巨石像以表敬畏。
他犹豫片刻,还是不忍骗他,“不太好。”
袖底下的手紧紧握住,手心里的戒指上嵌有晶石装饰,尖端深深刺入皮肉,祁瑾喉结滚动一下,没再说话。
“你们可知自己犯了大罪?”袁以贺看着那群在自己手底下做事的百来将领,怎么看都觉得十分陌生,不像是自己带出来的。
“我等只知祁业不配为帝,他死了还要给我天界留下大患,纵容魔族伤我天族人。我等要为亲人抱屈!水君心疼祁业帝,何人心疼我们家人?”这群人说完竟持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是天界的罪人,若天界不除他帝名,我等只能以死明志。”
俞仲水只对他们感到无语,“这倒不至于……”
三位仙尊也觉得过头了,这群人不仅毁了先帝墓还想除帝名,怎么想的?
只是他们还没开劝,那为首的将领便一剑划破喉咙,血溅三尺,睡倒在地。
一直默不作声的简允开了口,“看这不是以死明志,倒像是以死相逼。”
邵樊斜了眼简允,然后轻叹,“是啊。何况他是祁氏一脉,本帝没有那资格啊。”
“您是天帝,自是有资格。”百花仙子眉眼带笑说道,然后也提裙朝地上跪下。
她一跪,跟着她那一派的仙家也都跟着跪下。愣是把那些不呆在九重天的人给看傻了。
俞仲水眯眼,这邵樊不仅仅是想诋毁祁业帝,还想趁此机会正名。
那群将领并未放下剑,“我等只听天帝的吩咐,并不认什么血脉。今日是天帝为抚众仙怨愤而除先帝之名,并无不妥!”
邵樊:“这……”
“既然天帝于心不忍,那我等只好亲自去地下安抚死去的亲人。”
“慢着!”邵樊抬手拦住他们,“倒是要问问瑾儿愿不愿意。”
他放软声音问道:“瑾儿?”
见没有应答,他又唤了一声。
祁瑾忍了忍,终是忍不了,“不可。”
居然拒绝了?邵樊有些意外,倒是头一次听他嘴里说出“不可”二字,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装作没听见,又问了一声,“瑾儿方才说了什么?”
蒲花张了张口,明明已经是很让人难受又无法反抗的事情,他怎么可以再去问一遍。她拽了拽俞仲水的袖子,但俞仲水只是摇摇头。
蒲花只得放弃,幸好扶桃不在九重天。不然依照那丫头的性格,看祁瑾被这样欺负,估计会跟这群人掐起来。
袁以贺感觉到祁瑾的身体在发颤,还想劝劝自己的下属别闹了。结果这些将领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很天真。
“不过魔族的余孽,能在九重天活着已是天帝仁慈,有何资格说不。”
“人界还有一处祁业与卿柠的合葬墓,能不能保住还是一回事。”
坤扬仙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其他两位仙尊,“这是在威胁?”
简允冲坤扬仙尊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替祁瑾说越多,邵樊就越折腾。
“既然父君当年错了。”祁瑾松了手,那枚沾血的小戒指滑落到指尖,他轻轻捏住,神色淡淡,“那天帝便除吧。”
“据说裕怀君手中还有一件魔物,前不久还把你给伤了?哎呀,最近魔族不安分,谁知剑还有没有危险?众仙现在心惶惶,不如将那魔物沉入这帝陵海封印?”
邵樊点点头,“确实如此,芸碎剑将瑾儿伤得不轻。但他与那把剑有深厚的感情,让他亲自拿来扔,太过残忍。”
话落,他看向简允,“便劳烦战神跑这一趟。”
袁以贺懵了,这原是来处理南海仙府的事情,如今怎么逐条都是针对祁瑾的理由。他看着那少年的脸色,此时此刻却是沉静的可怕。
不一会儿,羽惹抱着芸碎剑被简允带了过来。
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简允拿走她怀中的芸碎剑,“诶,这,君上,他要拿走您的剑。”
简允没直接拿去丢入帝陵海,他把剑放到祁瑾的手臂边,“道个别吧。”
祁瑾感受剑贴在臂膀处,伸手接住,轻轻褪下剑套抽出剑。他嘴角紧抿,用长袖擦拭着剑身。袖摆下,指尖抚到凹下去的二字,转瞬即逝。
———快了
他怔了一下,又重新将剑装好递给简允。
“多谢。”
简允轻叹一声,握着剑转身走向那群帝石像旁的帝陵海,抛剑到空中,在众人见证下捏诀封印入海。
“君上。”羽惹小跑到祁瑾身边,“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祁瑾没有开口,而是从他们的说话声来判断各个的位置。
邵樊目的全部达成后,便开始吩咐人打扫这片废墟,敲定南海仙府的事情处理方案。
他们正准备回泰颐殿时,俞仲水发现祁瑾在瞧着自己,便在他们走时留了下来。
“裕怀君,有事同我说?”
此时就剩下四人。
蒲花瞧师父都问了,祁瑾还不说话,想着这里可能有多余的人,便看向羽惹。
“羽惹,陪本上仙去拿东西。”蒲花冲她招了招手。
“可是君上还需要照顾。”
“一会儿就回来,要不了多久。”
蒲花见她不爽快,就直接拉走。
等四下安静了,祁瑾才开口:“我想请上神帮个忙。”
俞仲水眯眼,这裕怀君从来不主动和他说话的,最近两次还都是因为扶桃,要么讨他要人,要么去看他伤时问扶桃回映竹颠的事。
“什么忙?”
祁瑾抬手,手上隐隐约约缠着些紫色的魔气,“上神,与芸碎朝夕相处后,不慎被魔气攻体。”
“你想去映竹颠?”
“嗯……”
俞仲水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还跟我在绕弯子呢……不过去那,你身体会受到影响吗?”
祁瑾摇头。
“成人之美,可以。”俞仲水挑眉,瞧着他开心不起来,便也安慰一句,“裕怀君,方才的事……你也别太过焦虑。”
祁瑾浅浅一笑,“既是无可避免,那便试着接受。”
当然,这句话不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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