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点,洛筝把活儿给交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跟学长叶南两个人,熬了一个星期,写了一个餐厅点餐程序,只等着对方验收,尾款应该就能结了。
对话窗口闪烁。
叶南:终于搞定了,要不要出来吃夜宵
洛筝:不了,困得脑仁儿疼。
叶南:那行,睡吧,这几天辛苦了
洛筝:学长也辛苦
叶南:晚安
她打出“晚安”两个字,又删掉,改发了个[月亮]过去。
自从跟何润一大吵那一架之后,本就不太主动和男生打交道的她与异性的对话越发的少了,也避免任何暧昧的用词,即便现在对面的人只是单纯的搭档而已。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黑名单拦截,她扫了一眼来电号码,放下手机,轻手轻脚去了洗手间,以免吵到同房间的人。
寒假里,学校宿舍不留人,她在学校外两站路的公寓里租了一个床位,一个月350块。年关将至,这里租住的人不管是上班族还是学生党,都陆陆续续回家,她住的这间是六人间,现在带她还剩三个租客。
她去洗脸,正巧隔壁房间有人开了门,行李箱的滑轮在地板上拖出“骨碌碌”的声音。
关上洗手间的门,洛筝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指尖按了按下眼眶,黑眼圈若隐若现,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辛苦了一周多时间,挣的钱全得填到眼霜里去。
洛筝长相挺好,皮肤白净,鼻梁秀挺,一双杏仁眼温柔纯净,加上她常年黑长直的打扮,大学室友给她封了个老掉牙的代号:“清纯佳人”。
不过,去年保研和考研相继失败,紧接着男友也毫无征兆地劈腿,她整个人就仿佛蒙上了一层暮气,从头丧到脚,而且总是叹气,根本忍不住。
团子说她是流年不利,就当提前过了本命年,早晚转运。
她吸了吸鼻子,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她信团子的话,没有人总是一直低谷的。
洗漱完便回去蒙头大睡。
手机响到第三遍,洛筝被人摇醒,她拉下被子勉强睁眼,眼睛上像有一簇簇的针扎似的,对面床的邵乐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电话,响好久了。”
来电显示一个“秦”,是她后爸秦凯,她闭眼呼了一口气,按了接听。
“喂?”她没喊称呼。
以前年纪小,大人让她叫爸爸,她便叫爸爸,后来大了一点,发现别的同学称呼自己的后爸后妈,都是叫叔叔阿姨。那时候开始,她就不太愿意把“爸爸”两个字说出口了。
“都已经十点了,还在睡觉?”
她缓了缓,嗯了一声。
“昨天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她想着找什么理由搪塞比较好,但张了张嘴还是作罢,只剩下一声“嗯”。之前忙着赶任务,根本没顾得上看手机,早上那会儿倒是看了,却并不想理会。这几天,家里人来电话无非就是让她回家过年。
果然,秦凯那边自顾自地说开了:“买了哪天的票?”
“没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缓和语气。
“我就不说团年的话了,你妈身体不太好,你都不回来看看吗?”
她回家的理由不多,其中一条就是她妈,秦凯是拿准了她。但是她心里有气,他们两口子应该清楚。她妈身体不好,还不是因为前几个月做了流产手术。
他们俩是夫妻,洛筝这个做晚辈的自然不可能管到那些事上面去,但是她妈已经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竟然还闹出意外怀孕这一出,不管这孩子是生下来还是流掉,对她妈的身体来说,都是很大的伤害。
邵乐刚刚把她床上的帘子拉开,这会儿窗户外面的光照进来,有些刺眼,她拿手挡住眼睛,轻轻呼出憋着的一口气。
只要搬出她妈,她的心就免不得一软。
“我这边兼职结束就回。”
“这么几天,不做兼职不行吗?你之前也一直做兼职,钱不够?”
“不是钱的问题,答应了别人总要把事办完。行了,买了票我打电话给你。”
秦凯说话总是拿着家长的架子,语气中时常有种逼人就范的胁迫,她一向不太愿意和他说话。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匆匆收了线,缓了缓,然后盘算着跟家教那边的家长商量上课时间。
她上大学,除了学费,没找家里要过额外的钱,生活费全来自奖学金和平时兼职,而兼职除了接点写代码的私活,便是家教。
考研那段时间,没空兼职。她除了寒假不想回那个家之外,还想趁着这段时间回血,把这几个月花掉的存款给赚回来,现在决定了回家,她得重新安排一下。
时间已经是晌午,六人间里只剩她和对面床的邵乐,邵乐正拿着最新款的苹果跟人发消息,狭窄的高低床的床尾上摆了张折叠桌,上面放着两个包,一个LV,一个香奈儿的翻盖包,还有其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邵乐跟她一个学校,大三,富二代,跟她同岁且不同专业,因而不叫她学姐,直接叫她名字。
她接完了电话,邵乐抬头瞥了她一眼,说:“过年呢,还做兼职?那么拼命干嘛啊,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就什么都有了。”
洛筝半开玩笑:“再有钱,能随便送我一套房?”
邵乐又抬头看她,一对眼珠子将她从头扫到脚:“房子嘛,多大点事,你长这么漂亮,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稍微撒个娇,房子不就来了。”
洛筝不和她争论这个,家庭背景和三观都不同,争不出结果。而且邵乐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邵乐这样的大小姐家里别墅都有好几套,按理说不会来挤这个350一个月的合租床位,不过他爸找了年轻小三的事东窗事发,气的邵乐离家出走,然后搬来这儿。
见洛筝不说话,邵乐自觉自己失言,赶紧补了句“对不起”。洛筝虽然漂亮,但是跟她爸找的那个小三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真觉得对不起,记得帮我浇浇花。”
邵乐扫了一眼窗台边的那盆茉莉,轻松地一笑:“好说。”
洛筝笑了笑,低头在手机上订票。
在她看来,邵乐说的话并非完全胡搅蛮缠,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很微妙,女人长得漂亮的确是有优势,只要利用得当,很多东西得来便容易的多。
但是这和她本人的行事原则相悖,她想要什么都靠自己通过正当途径争取的,男朋友要是送她什么东西,她回头便找个理由还回去,尽量不占对方的便宜。
这么想起来,她跟何润一分了也好。每每何润一送她个什么贵重些的礼物,她都会回送,眼见着卡里的余额被几百几千的划掉,不肉痛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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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腊月二十七,洛筝坐上了去奉城的火车,然后转了汽车到罗汉县,兵荒马乱地奔波了一天,终于到了她死鬼老爸的墓前,隔着不远的地方是她祖父母。
现在这个年代,公墓不许烧纸,她也没买那些东西,在三个长辈的坟前各放了一束花,然后在奶奶的坟前蹲着发了会儿呆。
沉默着,不像别人那样能对着墓碑唠唠叨叨,她只会在心里默默念着一些话。
奶奶过世的那年,她刚上高中。奶奶没跟她多交待什么,只是说别着急谈恋爱,别着急嫁人。
她大概知道奶奶为什么这么交待。她有一个小姑姑,年轻时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后来走岔了路,过得很不好。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和姑姑像,奶奶生怕她以后的路会跟姑姑一个样儿。
她看着墓碑上奶奶的名字,又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这是她这半年里叹过的第几千次的气了。
奶奶说的话,她记得好好的,高中的时候有男生教室门口堵,学校外面追,她一概不理。到了大学,等到大三才谈了一个何润一男友,不过没谈多久,那混蛋趁着她考研没时间约会,吃了回头草,跟前女友旧情复燃了。她以为她已经很慎重地去挑选男朋友了,谁知道呢,选来选去,给自己选了顶绿帽子。
冬天的云压得很低,阴沉沉的,天气不好。
她在天黑之前回了县城里,找了间宾馆住下,随便吃了点东西,窝在床上看电视,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团子聊天。
团子高中的时候就跟她玩的好,后来大学两人分数差不多,都报到工大,她学计算机,团子学了物理。
她学计算机是为了好就业,团子学物理是因为,物理院女生少,她可以当院花。
团崽:想起来一件事,前两天何润一来跟我打听你,我让他滚。
洛筝:你就不能多骂几个字?一个“滚”也太便宜他了
团崽:下次一定
她被逗笑了,然后想起黑名单拦截号码。何润一在团子那儿碰了钉子,又给她来电话,难道是何润一又分手了?
团崽: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去春招吗?
洛筝:先工作吧,看看春招的公司如何
团崽:你们计算机的话,工作挺好找的,一个个的全是高薪就业,不像我们物理,要么去当物理老师,要么去搞核
洛筝:搞核多好啊,听听都觉得高大上,高精尖,高处不胜寒
回了微信,洛筝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晚上吃了炒米粉,口渴。
等她回来,手机上来了新消息,两条来自团子,还有一条,来自秦深。
Qin:洛筝姐,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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