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上下来,秦深凑到火炉边坐着。
山里信号不好,老家也没无线网,上网聊天或者打游戏都不方便,他只能点开一个单机游戏玩着。
旁边是一副牌桌,有人打牌,有人在旁边围观。陈敏慧晚上手气不错,赢了好几把,不过亲戚之间打牌为的是娱乐,不是输赢,后面陈敏慧打的就没那么认真了。
一局还没结束,璐璐挤到他跟前,把脸凑过来,巴巴地盯着他的手机:“哥哥,这个游戏好玩吗?”
小孩子问这话,都是话里有话。
秦深笑了笑:“想玩?”
璐璐舔舔嘴唇,笑嘻嘻地点头,秦深便把手机给她,教她怎么玩。
牌桌上除了麻将,自然要聊些话题,最多的就是聊孩子。
先前他们聊起秦深的学校,后来又说他的成绩,这些他都习惯了,每年如此。不过,他上的重点高中,成绩还不错,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倒也不怕被人评论。只是亲戚之间夸得太言过其实的话,他会有些脸热。
“哎呀,要说好还是你们洛筝有出息,985大学,出来找工作根本不愁,抢手的很。秦深虽说成绩还行,这学期就考到年级前十吧,可是他才高一,后面两年还要我们继续操心,唉!”说这话,秦玉珍笑意吟吟地看了一眼正抱着璐璐一起玩游戏的儿子,又收回目光,“三万!”
“等一下,我要杠!”同桌的婶子好像早就在等这张牌。
秦玉珍接着问:“洛筝今年大四,也该二十二三了吧?”
“二十一。”陈敏慧回答。不过大人都说周岁,实际洛筝生日是八月,还有大半年才到21。
“那她读书挺早的,大学谈男朋友了吗?”婶子边说边把自己面前的牌颠来颠去。
陈敏慧笑:“她这孩子都不跟我们说这些,我们也不好意思问,她怎么着都行,她自己一向主意大。”
秦玉珍连连摇手:“那可不行,虽说她才二十一,但离二十五也不差几年了,女孩子过了二十五找对象就难了,你得关心一下人家,别把这事耽误了。要是只顾着璐璐这个小的,免得说我二哥偏心。”
璐璐听到自己的名字,往牌桌上望了一眼,一分神,屏幕上弹出“Game Over”,她接着就是一声懊恼的叫唤,摇着秦深的手撒娇:“哥哥,你帮我打。”
“胡了!今晚我手气终于胡了一把。”婶子终于赢了一把,顿时就兴高采烈。
一局打完,重新洗牌,麻将哗啦啦地推来撞去。
秦玉珍一边码牌,一边不忘继续闲聊:“慧姐,你要不问问筝筝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旁边婶子问:“谁呀?”
“秦超公司副总的儿子,条件好的很,我这个做姑姑的绝对不让她吃亏。”
陈敏慧笑了笑:“条件好不好倒无所谓,她喜欢才行。”
另外一边一直围观看牌的亲戚插话了:“小孩子家家的,他们喜欢能懂个什么,多少大学里谈的还不是毕业就分手。谈恋爱结婚这种肯定要看家庭条件的,以后女孩子也少吃点苦,你们说是吧!”
秦玉珍连连点头:“说的是啊。慧姐,你看看行不行,行的话我可以跟那边通个气。那孩子国外留学回来的,现在是一家科技公司的总监,筝筝不是学计算机的吗?以后连工作都可以解决,你们家里负担也就轻多了。”
如此这般地一顿说道,条件还算是不错的,陈敏慧免不了还是有些动摇。
她不清楚洛筝在学校里有没有谈恋爱,洛筝一向都不和她说这些事儿。别人家的孩子大三大四就把自己男朋友女朋友往家里带了,洛筝却是一点迹象都没有,她嘴上说不急,其实心里多少还有有些想法。
“不行,那个人比洛筝姐大八岁,差太多。”
注意力貌似一直在手机上的秦深突然说话了,屋里各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他身上,他耳朵有些烫。
他妈打的什么主意,秦深很清楚,巴结的嫌疑免不了。
关于给那个什么副总的儿子介绍对象的事,他在家就听爸妈聊起过。也不知道他爸公司的副总什么时候见过洛筝,这事说起来可能就话长,但是他从爸妈的对话中知道副总儿子快三十了。
亲儿子亲自拆台,历来疼儿子的秦玉珍免不得嗔他一句:“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八岁哪儿大了?”
秦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话赶话继续说,而且他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力。
“八岁也还好,本来男孩儿比女孩子懂事就晚一些,年纪大一点才懂得疼人,对吧?”
“对,是这个道理。”
在长辈那里,年龄差八岁并不是什么问题,七嘴八舌地争相表态。
秦深向来不爱和人争辩,而且和他意见相左的都是长辈,这会儿只是听着,眉头却不自觉拧起。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倒计时,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外面烟花爆竹的声响连绵不绝,璐璐不玩游戏了,跑出去放烟花,秦深把手机收起,也离开了房间。
一到过年,老人就恨不得所有子子孙孙全回来,一个不少,而且人越多越好,也不管家里能不能住得下。
秦家有五兄妹,这回都是拖家带口地回来,而且还有其他一些亲戚也来了,屋里房间少,床铺紧张。
怀里的小猪暖宝宝凉了,洛筝就从天台上下来。几个房间里都有人,唯一空着的一张床是秦家老爷子的,她自然不能去睡那张床,四下搜索了一会儿,只能躺到客厅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她身上盖了一床毯子。
初一这天拜年,尤其这村子里面,很多都是同姓,多多少少都沾点亲戚关系。洛筝的后爸就带着璐璐去给二爷爷三奶奶之类的长辈拜年,秦深和他爸妈好像也去了。
洛筝是外姓人,她不想去,陈敏慧不勉强,随她自己玩。
山上虽然气温比较低,但是风景好,有很多参天古树。
吃过早饭,洛筝把围巾围上,打算去山上转转。
路上也会遇到三两个人,但是互相都不认识,也没人打扰她。
山上有稻田,收过稻子之后,稻草被弄出一捆一捆的,在田边的树下堆叠,形成草垛。洛筝在山上转悠了一段时间,便找了个干草垛靠着,屁股下再垫一束稻草。
盘腿坐着,她掏出手机,发现这里信号竟然满格,便顺手给几个朋友回消息,也一并通知叶南,活儿得拖一拖,她回头得先测试一下,才能继续。
正打着字,一个陌生号码来电,归属地津市,是她大学的城市。
她没多想,按了接听,对面人一说话,她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立刻就沉了下去。
“你先别挂,你听我说几句。”何润一未卜先知似的,她原本要挂电话的手指停住。
“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跟你道歉。”
她有些无奈:“何润一,新年第一天,你这是找我晦气?”
“筝筝,我没想过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得解释一下,你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我跟于佳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都是误会。”
“嗯,你觉得是就是吧,跟我没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还记得吧?大吵一架,一拍两散。”现在看来,用“大吵一架”就轻飘飘地概括,那段时间对性子淡薄的洛筝来说,简直噩梦。
何润一和于佳轮番来找她,甚至离考试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她放自习室的资料被于佳给扔了。如果当时她再脆弱一点,她可能会去砍了这对狗男女。
“我心里只有你,相信我,我跟于佳真的没什么关系了。”真是够情真意切的狡辩了。
她听着何润一一而再的表白,再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自觉,自己心底或许还有一点留恋,毕竟何润一是她第一个男朋友。但是她对他的喜欢已经被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磨得所剩无几。
何润一讲了很多话都不能再获得洛筝的好感,她语气淡淡,话语简单:“上次我们说好了,算你甩的我,就这样了,好吧?”
一阵沉默。
洛筝叹了口气,手指抽着草垛上的稻草,黯然道:“挂了。”
“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是吗?”
“……”
“还是说,你早就想甩掉我了?因为叶南,是不是?”
倒打一耙的路数让本来还是平心静气的洛筝立刻来了脾气:“何润一你有病吧?为什么你总是要牵扯其他人?”
“你在维护他。”
……
那天,秦深第一次听洛筝骂人,艹ni ma三个字从她口中出来,有种不协调的怪异。看起来,她总是对什么都不那么在乎,随便都行,怎样都可以,不会开怀大笑,也不会歇斯底里。
其实不是,她会骂人,很大声,不留情面。
骂完之后,洛筝愤愤地挂了电话,扭头便看到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的秦深,站在田埂上,目光落在她身上。
秦深愣住。
洛筝也没动,盯着他看。
静止的几秒钟。
伤人的话已经到嗓子眼儿了,洛筝又狠狠地咽回去,小声嘀咕了一句“王八蛋”,不知道是骂何润一,还是骂不请自来的人。
“我没偷听你讲电话。”怕她误会,他扬声解释。
洛筝斜着眼睛扫过去,眼神几乎能杀人。
秦深讨了个没趣,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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