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点半,东京。
月光照不进城市。
五光十色的霓虹闪烁,人造的灯光点缀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从高处看,本该错落的灯光趋于平面,连缀的光河联通了城市。
一首蓝调放到了末尾,微甜的奶油香气漫入了鼻腔。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里应该是最受欢迎的位置。]
从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向外看,会给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错觉。
这是一家伫立在高楼大厦顶端的餐厅。
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餐厅的所有人聪明的利用了高层的视野,微妙的取悦了那些本身就身处高位的名流贵客。
而这里的桌位也大有讲究,不同的位置也好,最低的消费额度控制也好,都是此间主人提高餐厅身价的手段。
毫无疑问,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是当之无愧的“最高级”。
框在落地窗中的地标建筑物东都铁塔,愉悦了客人们的小小野心。
少年人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改为注视着摆在面前的餐后甜点。他的神态很专注,看起来像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份制作精巧的奶油酥上。
对面坐着的男人在不停的说着话,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东都铁塔的灯光秀就在明天……”
“你这个年纪应该更喜欢游乐园?那多罗碧加怎么样,那里有全东京最棒的过山车……”
滔滔不绝滔滔不绝。
刻意说着自认为有趣话题的男人,在不断的隐晦暗示着自己的财力。
逡巡的目光没有一刻从少年的身上离开过,而少年只是拿起了银色的餐刀,轻轻一划,将面前的甜点一分为二。
空气中的甜香浓郁了起来,无止境的话题终于有了中断的趋势。
“……奶油酥还合胃口吗?”
“你好像一直在看它。”一直都显得过分冷淡的少年终于生动起来了,他调动起了脸上的肌肉,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是想要它的另一半吗?”
餐刀暗示性的将一半甜点向男人的方向推了推,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
他感觉自己被蛊惑了。
作为某个爱好奇特的圈子里有名的玩家,他一贯属意的其实是纤细可爱的小女孩。那些还未长开的年轻身体,那些像花一样可爱的小天使们,在他眼里有着非比寻常的魅力。
如果在四个小时前,有人告诉他,他会为一个年纪偏大的男孩神思不属,他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但是现在,他打破了自己曾以为过的喜好标准。他的眼睛里燃了火,烧的他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栗。
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声的出现在他的心底。
[我想要他!]
哪怕手段也许会激烈一些,但是谁又会关心这个呢。
他对这个少年势在必得。
[啊。]
注意到对面的人情绪在逐渐失控,少年顿感无趣,干脆的丢下了将甜点戳的乱七八糟的餐刀,在心中没什么诚意的吐了吐舌头。
[玩过头了。]
但是……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眯着眼睛弯起了嘴角,轻轻松松在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
[这只是在陷入困境后,合理的向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进行简单的求助而已——虽然这个被求助对象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问题。他出现的太巧合了,简直是在我正需要的时候自动送货上门一样贴心。如果轻轻松松就放过这张难得不用负责任的饭票,就连我都会感到良心不安哦?]
[哎呀、哎呀,如果现在某个暴躁的小矮子在这里,大概会揪着我的领子胡乱摇晃,顺便质疑我的良心在什么地方吧。这可真让人伤心。]
“……津岛,津岛?”男人大概是看出了少年人的心不在焉,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后,自称为津岛的少年回过神来。
因为只是无伤大雅的走神,已经将看起来无比可口的猎物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的男人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只是故作温和的说道:“我可能需要暂时离开一下。”
听着男人强调着要乖乖等他回来之类的话,津岛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男人权当做这是同意的意思,十分满意的暂时离了席。
津岛目送他离开,转眼间眼神又飘到窗外的东都铁塔那去了。
“哎,东都铁塔啊。”
他伸出手,描摹着塔身的形状。
这无疑是一座称得上是地标物的建筑物,足有332米的高度让它显眼极了。津岛不是第一次看到夜晚的它,红白的塔身和绚丽的橙红色灯光也一如记忆中的耀眼。
但是不对。
[刚才就发现了。]津岛鸢色的眼底有冷凝的寒意,[虽然发音很像,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它被称之为“东京铁塔”。]
东京的城市名片,东京铁塔。
[果然,在那个时候……]
一定发生了什么。
——八个小时前,横滨。
两只人型异能力在进行他们打打闹闹的日常。
“中也——中也中也中也——”
“中也在港黑陪太宰加班,在、加、班!你还要我再说几次啊!”
“好过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睁大了眼睛控诉道,“明明中也答应过今天会回来吃午饭,结果直到现在还是只有一只软乎乎的小矮子在这里……”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端着盘子也能熟练拎人后颈的“软乎乎的小矮子”嫌弃的拖人下床,“快起来吃饭!”
“不要!”
“你还是小孩子吗?!”
“我是!”
过于理直气壮的声音让污浊噎了一下,他打量着扒住床沿的人间失格,冷静的思考着手里的牛排是直接扣在他头上比较好,还是先扣在他身上让他长长记性比较好。
“噫,暴力禁止!”
对危险一向触感敏锐的人间失格飞速的拉过被子,手一伸直接把污浊和他自己一起卷进了被子。
污浊大惊失色。
“喂!”
一只被子毛毛虫在人间失格的手下快速成型。
比鱼还滑溜的人间失格成功一秒脱身,用拿手好戏困住了污浊后,他笑眯眯的蹲在了被子毛毛虫的身边,伸手就去捏污浊的下巴。
“抓到你了~”
全靠异能力控制住的盘子在空中摇晃了两下,随后毫无意外的投向了地板的怀抱。
污浊的嘴角抽了抽。
红酒牛排的美妙气味散开,污浊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也在他的心底同一时间断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人间失格——!!!”
“嗨嗨——”
极度混乱的一段时间过后,两个人站在曾经是公寓的地方喘着气。
人间失格看起来有点忧郁,“污浊,你炸了我们的公寓。”
污浊没好气的骂了一声滚蛋。
不过人间失格的忧郁也只是装装样子,他真正想做的事冷静下来之后的污浊完全能猜到。
[是应该说物似主人形吗?现在他这副模样也太像麻烦成精了。]
“啧。”污浊咋了咋舌,有点不情愿的说:“走吧。”
“哎?”人间失格眨了眨眼睛,好像没听懂污浊的意思。
污浊:“……”
[这是在惊讶个什么劲啊!]
本来就憋了口气的污浊冷笑着握拳,决定如果人间失格再说什么挑战他神经的话,就一拳送他上天。
好在人间失格对于在污浊的底线上跳踢踏舞有充分的经验,在习惯性的逗了逗污浊后,他就收手了。
人间失格没再绕弯子,他打了电话让部下来接他们。
污浊:“去港黑?”
人间失格:“是港口。”
“在港口盘旋的乌鸦也到了驱赶的时候了,污浊。”人间失格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笑道,“结束之后我们还能去吃个午饭,唔……就去吃红酒牛排怎么样。”
阳光下一切都显得虚化起来,最后的记忆中是污浊回头看他的样子。
场景空洞虚假的像是坏掉的绘卷,连污浊的回答都显得断断续续。
“……混蛋……早晚有一天……”
记忆戛然而止,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时间无声无息的向前跳动了八个小时。
“津岛”,或者说人间失格。
他垂下头,面无表情的样子苍白的像一只人偶。
[我失去了八个小时。]
——还有他熟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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