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借住在工藤宅的客人之间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这件事,柯南隔了几天才从灰原哀那里知道。
其实也不能说他后知后觉,毕竟表面上还是小学生身份的江户川柯南,活动本身就受到了很多限制。
能提高偷溜出来你的频率,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是说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争执?”
“最开始没有那么明显。”灰原哀撩开了一点窗帘,示意柯南看客厅的方向,“你看,现在津岛是在客厅。”
阿笠博士的房子和工藤家之间离得很近,顺着缝隙向固定的方向看去,正巧能看到工藤家客厅沙发的一角。
一双穿着浅色休闲裤的腿从沙发的前端伸出,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其主人心情还挺愉快。
柯南的目光也随着皮鞋的起伏弧度而转动,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津岛的印象偏差。
【说起来,他看起来也才……呃,十五岁?】
【这个年纪,是应该还在读国中吗。】
想到这里,他又暗自摇了摇头。
如果说正常且普通的少年人,十几岁的时候的确应该在校园里度过。但是津岛……
【他怎么看都和正常且普通之类的形容毫无关系。】
灰原哀:“另一个人来了。”
“是那天的……”
“对,之前博士去拜访的时候,那个人说我们可以叫他污浊。”
柯南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灰原哀。
灰原哀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自己和博士去拜访隔壁的危险做法不提,确认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就是当时那个名叫污浊的人亲口说的。
柯南冷静了一下,发现了华点。
“津岛”怎么说都还是正常姓氏的范畴,说“污浊”这个是真正的名字就有点太牵强了。
“比起名字,这个更像是……”
“代号,对吧。”灰原哀说,“就像是……组织一样。”
身为黑衣人组织的前成员,代号雪莉的灰原哀显然很有发言权。
大概是角度问题,刚刚出场的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映在了小小的窗帘狭缝中。
那双悠闲晃动的腿停住了。
柯南忍不住将缝隙拨开了一点离得近了些,等他几乎要凑在玻璃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回头一看,灰原哀双手环胸,正表情微妙的看着他。
【侦探啊……】
柯南:“……”他试图解释,“这是为了搞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灰原哀撇过脸,“我知道。”
柯南:“…………”
【你这是知道了什么啊?!】
……
“人间失格,”污浊站在了夹角处,“那个小侦探在看我们。”
他站的位置巧妙,正好卡住了来自隔壁的视线。
从阿笠博士的房子里向这里看,最多也只能看到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哼的奇奇怪怪的调子和踢动的腿一起停住了,人间失格仰头看向在他身后几步远的污浊。
“没关系哦,污浊。”他开朗的声线带着惯常的上挑尾音,笑嘻嘻的,“只要看上一会,他们就会以一部分的真相作为基础,自己去补全自己想要的内容了。”
“毕竟有句话叫做眼见为实,即使是小侦探,一时半会也逃脱不了思维的怪圈。”
污浊盯着人间失格的笑脸研究片刻,最终只是开口道:“他们?”
“嗯——就是那个茶色头发的小女孩,污浊你还和她说过几句话吧。现在她大概就站在柯南君的身边,正在悄悄往这边观望呢。”
同时见过他们两个的都知道,相对于人间失格来说,污浊的性格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至少在面对跟着家中大人来拜访的小孩子的时候,他不会选择真真假假的戏弄他们。
在体验到两个人之间的性格差异后,也难怪灰原哀会更倾向于能从污浊这里获得情报了。
【毕竟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假如在有了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坚持从我这里来寻找突破口,我才是真的要惊讶。】
倒着的视角让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呈现出了颠倒的状态,血液充斥了大脑,自然反应中出现的眩晕让他眨了眨眼睛。
“闲聊到此为止。”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为短暂的聊天打下了结束语,“我要出门一趟,不会回来太晚。”
污浊垂下眼睛,语气微不可查的冷淡下来,“……我明白了。”
人间失格露出无懈可击的笑脸,说出的话甜腻到像在琥珀色的枫糖浆里滚过几圈。
他放轻声音,“不是还没恢复吗,好好休息吧,小矮子。”
……
他们在这个世界已经停留了一个星期。
事实上灰原哀的观察确实命中了一部分真相。
在这一个星期中,人间失格因为某种说不清楚的原因,的确有意无意的在避开污浊。
比如现在,他借故离开了米花町2丁目21番地,幽魂一样的游荡到了本就定好今天要去的地方。
这里是米花市中一栋不起眼的民居,离工藤宅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在这里,一段对话正在进行中。
“比原本约好的时间早太多了,是出了什么事……啊,是因为你的原因。”
“喂喂喂,居然是肯定句,我的信誉值姑且还是应该在水平线以上的吧?而且啊——”人间失格说,“这怎么想都是污浊的错!”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人随意的应了一声,显然没把人间失格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太敷衍了,四月一日君!”
人间失格鼓起了脸颊,不满道:“明明只认识我,结果现在却向着从未了解过的小矮子说话。难道软体动物的魅力已经大到可以隔空转变一个人的想法了吗,这样的话,即使是我,也不得不重新评判一下他的魅力值了哦。”
过分夸张的语调其中蕴含的情感简直过分超标了,平凡的厨房仿佛成为了舞台的中心,而他则负责用表现力来展示卖弄自己的表演天赋。
这样来看,即使是最敬业的演员也不过如此了吧?
四月一日:“让一下,失格君。”
“怎么了怎么了,是四月一日君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认知偏差,所以准备修改之前的失礼发言吗?”
“你挡到碗橱了,郁子小姐只是暂时出门访友,我要在她回来前做好晚饭。”
“哎——怎么这样!好冷淡!”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张纸巾,人间失格假模假样的擦拭着干燥的眼角,好像真的很伤心似的。
不过四月一日君寻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人间失格——虽说之前也只是笔友的关系而已,但是他对人间失格的做派半点都不陌生。
于是他只是叹了口气,双手叉腰摆出了训话的姿态。
“失格君!”
人间失格:“……是?”
“我一直有问题想问你。”
四月一日的表情绷得很紧,一点也看不出玩笑的意味,显然是早就想这么说上一通了。
在这样的严肃中,他身上的荷叶边围裙也失去了柔和气场的作用,顿时显得正式起来。
“虽然你没有说过,但是从之前的通讯中,我了解到了一些事。”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是因为讨厌污浊而感到浑身不适,甚至不能和他在同一个空间相处太久,那你根本不用使用更加曲折的方式远离他。”
“按照你习惯的最优解来说——从最开始,在他完全将自己的安危交到你手上的时候,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直接摆脱他。”
“失格君,在一次次的和所谓‘讨厌的人’,在无限逼近真实的幻境中迎来杀死自己的终局时,你又在想什么?”
【会恶心吗?】
【会痛苦吗?】
【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那个人吗?】
“你一直在逃避,但是失格君,你所想要避开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避开的是什么?】
人间失格面具一样的表情丝毫未变,恍惚横跨了时间的语言再度响起,清晰到连说话者的每一个细小的停顿转折,乃至音调都被还原的一清二楚。
【为什么不伸出手?】太宰治趴在办公桌上,语调柔软的拉长了尾音,【因为想要什么,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啊,失格君。】
【没有东西会永远的属于某个特定的人,只要是存在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离开——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这总归没有什么区别。】
【你刚刚提到了幻境,对吗?真方便啊,和真实毫无区别的幻境。在濒死时握住的那双手,感觉到的那个温度……一想到还会失去这份感觉,是不是抗拒到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在受伤之前先胆怯的离开,那并不是怯懦——那只是为了避免被太过明亮的温暖所灼伤的这个既定的未来。】
人间失格记得从窗外投进室内的阳光分布,记得办公桌上摞的高高的文件山。
……更记得太宰治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几乎要化在阳光里的虚幻笑意。
人间失格逃走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逃,因为他只是笑嘻嘻的东拉西扯了几句,就推脱说还有约会等着自己,离开了而已。
除了他自己,大约也没谁能看出他是逃走的。
【我失控了。】
踩在微高的路沿上,踏着不存在的鼓点,鞋底踢踢踏踏的压着石砖上的花纹,连声音也是沉闷的。
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
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事,在长而无光的黑暗里,只有呼吸和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两个人交握的手,温度逐渐同调。
——那也是在幻境中。
在无数次比真实更真实的感官盛宴中,他把走向彼岸的污浊拉回虚假到可怕的人世间。
人间失格走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却像是站在黑暗中的首领办公室里。
厚重的地毯柔软到像踩在云端,吸收了所有声音之后,办公室里恍若无人。
“喂,人间失格!”
人间失格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
黑发的纤细少年站在不远处,正皱着眉看过来。
他们隔着一条路,车辆在中间穿行。
恍如隔世。
“……污浊。”
人间失格看了他一会,尝试着弯了弯嘴角。
过了几秒后,他噗的笑出了声,干脆迈开腿跑了起来。
他奔跑着穿过马路,速度简直和之前在异闻带时差不了多少。
污浊好像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惊到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逼停了一辆又一辆的车。
人间失格脚步轻快的经过污浊,顺手拉住了人。
“横穿马路,扰乱交通,差点制造连环交通事故——再不跑就要被抓到啦,污浊酱~”
污浊:“原来你知道啊?!”
路人惊诧的看着一阵风一样跑走的两个人,有的司机降下了车窗说了什么。
远处红蓝双色的灯光闪烁着,轰鸣的白机车拉响了鸣笛呼啸而来。
污浊咋了咋舌,反手拽住人间失格就是一个加速,人间失格大惊失色,白色的衣摆都摆出了拉风的弧度。
“污、污浊……”
“闭嘴。”
吵闹声、鸣笛声、议论声通通都被丢在了身后。
缺氧的大脑好像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在剧烈的喘息中,人间失格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模糊成了绚丽的色块。
他再一次想道:【我失控了,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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