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那一头还在闹。
席烟花了几秒钟捋清了眼前这群人的关系，接着问身边的常家人：“这是十年前山庄着火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常家人摇摇头：“大火前吧，那位园丁大火前就被开除了。”
“诶不对……”这人说着又不确定了，“十年前奚家举办的那场盛会我们也来了。我怎么记得那天园丁也在……”
这几个常家人边回忆边把自己绕进去了。
那边园丁的火气还没下来，砸完相机又想摔桌子，玻璃杯碎了满地。
那位传说中的管家，也就是放纸条去花园的那个男人，转头跟和他花园私会的那位黑裙女人对视一眼，好像在想办法让园丁先冷静下来。
管家和园丁都是十年前山庄的人，这黑裙女人估计也是。
她或许在十年前就跟管家这样互留纸条交流过，所以才在十年后被管家用同样的办法联系上了。
他们这一闹，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开始不对劲了。
席烟下午碰到的那位奇怪的金发女人也从窗边站了起来，还没忘往她这里扫来一眼。
其他不少人离倒地的桌子远远的，目光却依旧一瞬不眨看着正在僵持的三个人。
那位园丁还在气头上，随便指了人群里另一个男人：“你来评评理？”
那个被指的男人看着四十多岁，有一头黑色卷发。他神色瞧着也有问题，闻言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是啊，太没道理了。”
卷发男人说着，目光不自觉扫过宴会厅里其他人，最后在另一个角落方向的一群人里停了一下。
明明是在回答园丁的问题，席烟却觉得他是在说给角落里那群人听。
看着又是一组以前就结过梁子的人。
不少人左瞧右瞧地窃窃私语，好像都在悄悄讨论点什么。
宴会厅的气氛逐渐僵硬。
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在外面的风雪声下散得到处都是。
席烟已经不太分得清这么多人物之间的恩怨关系了。
她在这样的气氛中回了下头，发现那几个常家人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餐厅另一扇门的门口，似乎想趁机溜了。
那个画家远远看了他们一眼，也无声无息起身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席烟一时间猜不透他们要去做什么，却在画家起身的时候，往蔡齐和程昱两人那里扫了一眼。
这两位一直暗中盯着画家的记者在这个时候也蠢蠢欲动想要起身。程昱目光时不时看向桌边那个相机，似乎还想悄悄伸手去拿回来。
席烟扫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尝试伸手的动作。可惜位置离得实在太远了，完全碰不到。
她看了一会，突然退了一步站到萧执边上，小声问他：“有没有兴趣，我们把那个相机拿过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放在平时，她的待人习惯不会让她去主动拿别人东西。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还有时间轮回在，有些事情必须得搞明白。
反正相机现在也不在程昱那里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悄悄还回去。
席烟说着还来了劲，眼睛微微弯起来，盛了点笑意。
萧执原本还蹙着眉，闻言有一瞬间的怔忪，不过很快就回了神，认同问：“怎么拿？”
席烟左右看了看，扫到了门边的一排灯光开关：“关灯试试。”
他们的位置离墙很近，离相机和那个摔倒的桌子也不远。
到时候一关灯，宴会厅环境黑下来，可以趁乱赌一把看能不能拿到相机。
席烟的位置刚好离桌子更近。
她想着觉得可行，偏头对萧执说：“那关灯交给你了？”
萧执动了一下指尖，有一刻似乎觉得拿相机不安全，想把两人的分配换一下。
周围的气氛绷得像搭了箭，他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点了点头。
说动就动。
席烟悄声往桌子的位置挪了挪，很快就锁定了一条拿到相机离开的路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桌子那里，每个人怀的心事也不同。他们俩的行动很小心，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一室的人神经紧绷。
萧执余光落在席烟身上，卡着她的时间准时关了灯。
“咔嗒。”
黑暗骤临。
一排灯整整齐齐熄灭，气氛瞬间炸了开来。
桌椅一时间被推成一团乱，也不知道谁带头尖叫了一声，宴会厅瞬间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没了方向。
玻璃门外只有一小部分光，没有办法照亮餐厅的角角落落。
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见着一群焦灼的人影。
“停电了？”
“灯呢？灯灯灯，快找灯！”
本就不对劲的众人一下子全慌了，场面混乱不堪。
“谁碰我！”
“诶我口袋里房卡呢？”
好像还有几个人摔了，也有人趁乱做了点什么事。
没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席烟管不上没精力管其他人遇上的情况，凭着记下的路线在黑暗中绕到了桌子边，轻而易举地勾到了相机。
周围乱作一团，席烟没有多停，拿上相机就往门的方向去。
身侧有不少人，这条路走得很不顺。餐厅的人看不清路，在黑暗中摸索着找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席烟在人群里挤了一段，索性拉了边上一把椅子挡住了路，借着黑暗快速闪出了门。
她走得太快，一出门差点跟门边的人撞上，条件反射就要后退一步，被那个人伸手捞了一下。
“是我。”
外面比餐厅要亮一点，席烟适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萧执。
餐厅里的人忙着找灯光开关，萧执从席烟手里接过相机，拉上她就选了楼梯口的方向：“我们走。”
外面是风雪寒冬，二号楼的楼梯在大晚上无端显得很陡。餐厅的灯在半分钟后终于再次被人打开，黑暗一瞬间消散，光顺着楼梯落下去。
有几个人刚刚听到了动静，甚至追出来到了楼梯口，却只来得及看到了底下还在风中晃动的大门。
席烟和萧执已经出了门。
飘雪的白色散满了漫漫黑天，连路灯都积了一片白色。
席烟对山庄的路没有萧执熟悉，索性跟着他一块走。
刚刚跑得太急，萧执还抓着她外衣的袖口，指尖的温度是跟雪一般的凉，隔着衣服厚厚的布料传进来。
还没有去到安全区域，席烟也没回头看二号楼，目光落在袖口上，忽地就有那么点晃神。
刚刚拿相机配合地实在太默契了，全程就花了不到一分钟。
他们两个人明明才认识了一天，这种默契却来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到她有一瞬间都觉得……他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做过。
花园边上寒风刺骨。
萧执察觉到了席烟的晃神，脚步一停，顿了一下松开了手。
若有若无的温度一下子脱离消失，席烟被拽回了神，偏头看了一下附近：“这是哪里？”
萧执看着侧面屋子门的上方：“七号楼。”
山庄里的客人都跑去了宴会厅，七号楼附近没有人，又暗又安静。
席烟瞧了一会，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的左手面居然是个图书室。
图书室的门没锁，里面也没开灯，一排排书架整整齐齐摆着。
“希云山庄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席烟进到图书室，还有点新奇。
这么个度假山庄房间少得可怜，完全没个酒店的样子。反倒是更像蔡齐之前说的，十年前私人山庄那般的感觉。
担心宴会厅的人找过来，席烟没有开灯，在图书室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样安静得地方，总算是没了之前怪异的气氛。她靠着桌子，回头问萧执：“怎么样，相机打得开吗？”
萧执翻到了相机里存储照片的地方，给席烟递过去，自己则侧身绕到了她边上，支着桌子低下头来。
图书室比之前关了灯的餐厅还要黑，桌子边的空间狭小窄仄。相机的屏幕很小，他们两人要挨得很近才能看清。
于是呼吸声重叠着落下来。
席烟下意识捏了一下衣领，这才顺着相册往前翻。
时间最近的几张是昨天晚上的照片，是程昱拍到的花园位置的一男一女。
现在看来，就是管家和那个黑裙女人。
“我在想。”席烟抵着桌子，思忖片刻说，“管家和园丁结仇的原因肯定不仅仅是被开除这么简单。”
结合花园里管家和那个女人说想要隐瞒事情，这个园丁应该是撞破了什么秘密的事，才被管家开除的。
如果常家人说的是真的，开除这件事发生在大火之前，园丁却依然在大火那段时间来到了山庄……
那他有可能为了报复管家，放火烧山庄吗？
园丁说管家害了人。
这个人说的是园丁自己，还是别的谁？
花园的照片没几张，很快就看完了。
席烟接着往前翻，在其中一张照片那里停了一下。
这张照片拍摄时间比花园早一点，天还没那么黑。
上面拍的是一个人鬼鬼祟祟出三号楼大门的模样。
“这是那个画家。”
相机是程昱的。记者跟画家之间有故事，程昱是拍到了这个画家出门，才在晚上去了花园。
没想到后面画家没撞见，反而在花园里见到了管家和另一个女人见面，相机还丢了。
席烟琢磨着蔡齐和那个画家的关系，突然反应过来：“山庄的消息被封了，跟画家相关的呢？”
她说着就打开了手机的搜索栏。
相机的光在黑暗中闪了几下暗下去。萧执沉默片刻，侧眸看过去：“有找到吗？”
席烟在搜索栏里翻了翻：“这里有条十年前的，时间刚好在那场火之后不久。”
“天才画家宣布封笔……”
画家在着火的时候也在山庄。
大火里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封笔了？
席烟对着读了出来，看到底下的小字，话音一顿。
“撰稿人，蔡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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