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航第一时间把这个发现分享给了其他人。
经过确认,“南山”一组,确实已经在团队榜单中消失了。
虞退思行动严重不便,身边离不开人。
陈夙峰则根本没有扔下他的理由。
他们二人,在当前的节骨眼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虞退思,不在了。
为了确保他们判断无误,他们重新翻了一遍单人榜单。
从上到下,从始到终,再也没有一个姓虞的人。
南舟不言不语,盘腿静思。
南舟承认,从他们进入万有引力以来,虞退思和陈夙峰,只是他们曾经的一个搭档,谈不上莫逆,只算是有些交情。
沈洁三人组,是有私心,有性格缺陷,但相当团结齐心的一组。
孙国境三人组,是行事野蛮粗暴,但还算讲义气的一组。
谢相玉是个很幼稚的小鬼。
“青铜”五人组,是任何人组队遇上他们,都是最大幸运的一组。
易水歌是如果不同他的个人立场对立、相处起来会很舒服愉快的人。
曹树光和马小裴,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一对笨蛋夫妻。
邵明哲未知。
南舟的记忆是断层的。
他离开永昼后的记忆,是自那辆一路风驰电掣、向前行驶的大巴开始。
这一路走来,他遇见了许多人。
如果说“南山”在这群人当中有什么特殊的话
他们应该是目的最明确的一组。
每个玩家在进入游戏时,都会被带到许愿池前,询问要不要许愿。
一部分人在对未来的惶恐中,囫囵许下了希望游戏结束的愿望。
一部分人选择把愿望留到最后。
然而,性格谨慎到不愿冒一点试错风险的虞退思,和南舟一样,是在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地许下了他的愿望的。
万有引力许愿系统的出现,对他来说,甚至可能是他无限灰暗人生中出现的一点希望。
为了那个目标,他以根本不适合在游戏中生存的体质,和陈夙峰一路走到现在。
然后,那台轮椅在他们不知道的某个时刻,停留在了原地,再也没有向前。
李银航失神喃喃“
怎么这样”
元明清如今立场虽然改换,但总归还是高维人。
他的心神可能是被人类躯壳的脆弱浸染,可要他对普通人类的死亡共情,他还是做不到。
然而,碰上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难免坐立不安。
他接下来恐怕还要和“立方舟”相处不短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博得一点信任,不能再因为上面搞出的幺蛾子而让自己的努力前功尽弃。
他平缓下了心绪,用陈述的语调情报“我和唐宋在等待分配时,官方也下令说,要想办法在副本方面针对南山,避免他加入你们,给你们助力”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显得诚恳“我以为,我加入你们之后,他们就不会”
南舟嗯了一声“我们知道。算计你们,就是为了避免你们对他们动手。”
元明清“”
南舟仰起头,看向江舫“但还是晚了一步。”
元明清选择闭嘴。
李银航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我们现在还有一个位置,是不是陈夙峰现在正好也是一个人了”
“不行。”江舫拿着元明清写下的赌场讯息,头也不抬,直接回绝,“他分数太低。”
李银航“”
她识趣地收了声。
而南舟也没有说什么。
元明清冷眼旁观,觉得江舫头脑清醒,选择正确。
就是太过于冷酷了。
在他看来,李银航虽然脑袋不怎么好使,但有人类的通病,一面是慕强,一面是怜弱。
哪怕是为了队内团结,这时候不该先说些漂亮话吗
在元明清担忧他们的队内团结事宜时,“立方舟”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南舟“我们的分数现在不能大幅度上涨。”
江舫“其他玩家现在还在看风向。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和如梦拉开了过大的差距,会直接击穿他们的心理防线。”
李银航“了解。既然没打算现在就拉陈夙峰入队,就一定要把话说得绝一点,免得他落单后,又被官方盯上针对。”
如果现阶段就吸纳落单的陈夙峰入队,猛涨的分数,会引导大家开始思考,如果“立方舟”真的获胜,会有什
么弊病。
这是人的惯性思维。
一旦引动这些沉默的观众提前下场,那么他们想要取胜,就更加困难。
而“如梦”恐怕打的也是相同的主意。
此时的游戏方,要妥善兼顾好两方的情绪。
一面是已经察觉到游戏可能存在作弊行为、严重表示不满的高维观众,一面是安全点内这些还不知道要如何站队的迷茫玩家。
本来可以稳赢的曲金沙意外插入团队赛中,已经是游戏方不得已间落下的一步臭棋。
他们不可能继续犯蠢,马不停蹄地用那几支预备队填补进队伍的空缺里,更加惹人怀疑。
“立方舟”里的一个空缺,和“如梦”里的两个空缺,都是他们各自握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牌,不可擅动。
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和想法后,三人又同时垂下目光。
江舫将元明清写下的讯息叠了几叠,放入口袋中。
元明清正心急,见他有了动作,不禁面上一喜,在准备起身的同时殷殷询问“去赌场吗”
江舫笑着为他泼了一盆冷水“不啊。那么着急做什么”
话罢,他不顾嘴角抽动的元明清,探手托扶住了南舟的腰身“要休息一会儿吗”
南舟扶着桌子,意图起身“我”
但动作伸展到一半,他便滞在了半空。
“唔。”
那场大梦中的插曲,虽然只是劳动了精神,但甜涩交错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肌肉记忆里。
江舫适时地为他揉了揉硬僵的腰部,帮助他坐回了原位“我先去弄点吃的。”
南舟坐稳后,选择点菜“要蛋挞。”
“好。”江舫应下后,笑微微地转向其他两人,“你们想吃什么”
他们很悠闲,悠闲得仿佛没有那逼命的三天期限的限制。
南舟甚至在等饭来的时候,抽空去世界频道上又冲了个浪。
立方舟南舟你们好。
立方舟南舟这里有官方人员吗或者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立方舟南舟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我们队的分数因为某些原因掉到了“。”之下,我们会直接输掉吗
正愁云惨雾的世界频道一霎静寂。
不知道为什么,南舟
这个名字一在公屏上出现,哪怕他没有挑衅大家,甚至不是对其他玩家喊话,大家就有种血压要往上拉满的错觉。
好在官方很快通过广播给出了回应。
不会。
其他玩家的分数基本已经锁定,还在零星进行的几场副本经过预估结算,也不会出现第三队积分超越“。”的情况。
只要他们的积分不清零,三天之后,谁分数高,谁就取胜。
经过简单休整后,“立方舟”在临近傍晚,华彩缤纷之时,才来到了“斗转”赌场门口。
这一条街,因“斗转”赌场的出现而变得门庭若市,尤其是在夜色降临之后。
这里似乎汇聚了整个世界的喧闹和情绪,众声喧哗,横流,是“纸金”城中纸醉金迷精神的完美浓缩。
南舟仰头望向“斗转”辉煌灿烂的标牌。
上次来到这里时,他们刚刚顺利完成第一个正式任务。
旗开得胜,却前路未知。
之所以来这里,图的是用200点积分畅吃甜点。
事到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没有变的,只有李银航在上交积分时那控制不住的肉疼表情。
南极星吃圆了肚子,惬意地抱着李银航的丸子头打瞌睡。
他们上交了入场费,佩戴上了带有识别功能的腕带,踏入了光色绚烂的“斗转”之中。
此时此刻,陈夙峰正孤身一人,坐在“斗转”对面的咖啡厅。
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一碟面包。
还有一把和面包一起送来的银质餐刀。
他看起来并不显得过度悲痛,眼里沉淀着死灰一样的平静。
目送着南舟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赌场恢弘的大门前,陈夙峰想,果然,他们会到这里来。
他没有找错。
他握住了自己的手,逼自己不许激动,不许发抖。
虞哥
虞哥在走前说过,他去见哥哥了。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
他走不下去。
没有哥哥,没有虞哥,他根本没有走下去的动力。
所以,他要赢,他要许愿。
但以他一人之力,距离第一的位置太过遥远,他要许的愿望又太多。
他希望哥哥回来,希望虞哥回来,希望虞哥的腿康复。
所以,他只能来拜托“立方舟”。
他记得,自己在斗兽场时,为自己和虞哥预留下了一个位置。
他同样知道,大概正是因为自己这个多此一举的要求,才成了虞哥杀身之祸的起源。
陈夙峰伸手握住了餐刀。
刀刃在盘底切割出了刺耳的锐响。
但也只是短暂的一声罢了。
他攥紧了刀柄,强忍住把这把刀捅进自己心口的冲动。
事已至此,哪怕显得嘴脸难看,“立方舟”那个唯一的空位,他也一定要拿到手。
只是,不能是现在。
现在对“立方舟”来说,不是最好的接纳他的时机。
他只能忍耐,然后等待。
游戏方能针对自己,同样能针对“立方舟”。
自己最好要表现得像是迁怒于“立方舟”,让自己看起来是“立方舟”的阻碍,而非外援。
他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更容易让他们接纳自己。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他总算是稳住了发抖的手,还算平稳顺畅地端起了咖啡杯。
杯中是香浓的咖啡,是虞退思最爱的口味。
坚硬的杯口抵在了他的唇畔。
几年前,陈夙峰还是因为哥哥带了男人回家来摔门砸碗的高中生。
是动不动就给人甩脸色的小兔崽子。
是虞退思和哥哥带他去喝杯咖啡,他也要故意嚷嚷刷锅水有什么好喝的熊孩子。
那时候的他,不懂分寸,不知进退。
现在终于不再是了。
他垂下眼睛,余光一转,发现有一个怪人,与他望着同样的方向。
之所以说他怪
在这样的天气,在霓虹光影的映射下,他全副武装,戴着口罩和绒线帽,衣裳极不合身,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扒下来的。
他脸上五官间,露出来的唯有一双眼睛,天然带着三分凶相。
他和自己一样,盯着“斗转”赌场的方向,目光专注。
陈夙峰记得,刚才进去的,只有“立方舟”一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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