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和恐惧,快速消磨了玩家本就不多的体力。
一圈人仓皇跌坐在地,大口大口报复式地喘着气。
好在,氧气使用权,至少只规定了时限,没规定用量。
兔子皮卡却很不开心。
“氧气”在商城兑换页面的靠后位置。
因此,每到这个环节时,玩家没有一个不吓得魂飞魄散的。
它曾兴致勃勃地欣赏过某位玩家因为慌乱、无法保持正常思考能力、活活憋死的场景。
相比之下,这批人实在太轻松了点儿。
江舫至少还给它点面子,在原地呆着没动。
而那个南舟,确定大家都不会出事后,居然跑去许愿池那边了。
他挺有气质地半跪在池边,半长的头发从耳廓后滑落下一点来,向水下张望,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玩家们歪七扭八地坐了一地,决定不去管这个脑子不正常的艺术家。
赵光禄喘着粗气,问道“那个游戏究竟出了什么事”
吴玉凯艰难吞咽了几下,好缓解喉头的干涩,同时给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答案“bug了”
平稳运行了近一年的万有引力,于六个月前,发生了堪称灾难性的bug。
无法正常登出的情况出现在许多人身上。
最开始,这只是普通的卡bug。
部分玩家在选择下线时,需要点击数遍,才能成功下线。
“生命树”收到玩家投诉,开始争分夺秒、更新补丁。
补丁更新完毕后,问题消失了两天。
在所有玩家都认为问题解决了时,一场可怖的电子灾难,直接让万有引力闹出了游戏史上最大的丑闻。
大批玩家出现无法成功脱离游戏的问题,且在下线后,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头痛、眩晕、暂时性失明等问题。
有几百名强制出舱下线的玩家,甚至陷入了严重的深度昏迷。
一夜之间,“生命树”的股价直接跳楼。
“生命树”公司被追责期间,天边出现一个奇怪的类似系统调试的对话框。
不过,当时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是懵懂不解。
谢洋洋战战兢兢地问“那些昏迷的人怎么样了”
“死了。”吴玉凯发泄似的一扯头发,“他妈的,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
在窒息的静默间,兔子嘎嘎嘎笑了起来。
“好的,信息交流时间结束。”它郁闷的心情被众人绝望的表情治愈了不少,“现在,让我为你们宣布游戏规则”
“叮叮当当”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打断了兔子皮卡的幸灾乐祸。
所有玩家的眼前弹出一个隐藏的排名榜单。
底下的世界喇叭上,刷出了一连串信息。
恭喜玩家南舟触发彩蛋奖励幸运女神的金币
奖励5积分。
奖励幸运女神的金币。
金币用途许愿时,将金币投入池中,有幸运加成哟
获得成就“少女的祈祷”
众人“”
神t少女的祈祷。
看兔子皮卡的脸色,这分明是兔子的折寿。
功臣南极星咬着一枚金币,湿漉漉地浮出水面,爬上生命树的白玉雕像“吱。”
南舟冲他张开了手掌。
南极星兴奋地抖一抖耳尖上的水,张开滑行膜,径直降落在主人的掌心,还因为身上带水、站立不稳,在南舟的手心翻滚了两圈,才刹住车。
此时此刻,正常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南舟不仅是个会往自己的储物槽里存尸体的变态。
在大家讨论生死存亡问题的时候,他居然跑去池子里捞金币。
皮卡也非常不爽。
从副本里千辛万苦折返回来的人,都会把珍稀的氧气拿去休息、补充体力。
谁会闲到去捞金币玩
它单方面宣布,南舟是它遇到的最没有素质的玩家。
当然,皮卡也不会承认,它厌恶南舟,只是因为南舟剥夺了它机械性工作中来之不易的一点愉悦体验。
南舟并不关心大家和兔子皮卡的腹诽。
他走了回来,对皮卡沉默地摊开手掌,露出那枚刻着生命树花纹、璨光烁烁的金币。
南舟“”请问这个怎么使用
兔子“”你t的在对我炫耀
脑电波没对到一起去的一人一兔,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南舟没得到答案,也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看看大家都坐在地上,自然选择了合群,收起硬币,盘腿坐下了。
兔子皮卡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没等它开口,就见南舟抬头,一脸认真地询问“你刚才不是要介绍游戏规则吗”
皮卡“”你妈的。
它的语速顿时变得跟大巴车上的蘑菇一样,仿佛吃了炫迈。
“游戏规则很简单,谁的积分最高,谁就可以获胜。”
这是显而易见的。
游戏的胜利机制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积分为王。
刚刚南舟找到的小彩蛋,触发了世界喇叭和当前排名。
目前位列第一的玩家,积分最高,等级已经到了23。
但他的名字很奇怪,叫做“永生张颐”。
5级萌新南舟提问“永生是什么”
兔子一个字都不想多说“队名。”
游戏是可组队的
没玩过万有引力的玩家立即竖起了耳朵。
李银航倒不惊讶。
她曾听拥有过万有引力的同事讲过,万有引力里有单人模式,也有团队模式。
单人模式,奖励无论多少,都归一人所有。
团队模式,奖励共享,同时会获得一定的团队积分加成,以及单人模式无法获得的特殊团队奖励,人数限制为2至5人。
而兔子皮卡讲述的,果然和万有引力的副本模式相差无几。
“正式游戏分为v和ve两种模式。”
“你们的试玩关卡,随机到的是v。”
“每关开始,你们都有选择v和ve的权利,当然,前提是,你们要拥有选关卡。”
经历过缺氧事件,大家都学乖了。
选关卡,100积分,在商城页面第一页。
“玩家在结束游戏后,就可以返回锈都这样的休息点,尽情享受了。”
“当然,任何的享受,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珍惜你们每一点积分,用好它,它们可是和你们的性命息息相关呢。”
有人带着一点渺茫的希望,提问道“我们如果在这个游戏里死了,那现实里”
这问题其实没有意义。
他们就来自现实。
那些现实里消失了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更何况,被简单粗暴地拉进这样诡谲的游戏里,这已经算是明晃晃在脸上写着“亲爱的玩家,你好,我是你爹”了,还能谈什么条件呢
果然,兔子皮卡冷笑了一声,算作回答。
“游戏,总有打通关的时候。”
皮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糟糕的情绪倒也渐渐缓和过来了。
它傲慢地一昂头,耳朵也跟着吱吱嘎嘎地晃了起来“游戏结束,胜者就能实现一个心愿。”
“喏,那就是许愿池”
话音刚落,它就想起来刚才发生的讨厌的事情。
它的三瓣嘴往下一耷拉,颇不情愿地继续解说。
“现在,你们可以花上10积分许下心愿。”
“游戏结束后,只要玩家的最后排名达到第一,不管是单人,还是团队,你们的心愿,就都有实现的可能。”
“当然,你们会想,如果许下再来一百个愿望,可不可行呢”
“答案是,你的心愿会被跳过,不予实现。”
“所以,请玩家谨慎许愿喔。”
说着,皮卡不屑地瞄了南舟一眼。
“此外,拥有幸运金币的人许下的愿望,有一定的幸运加成,愿望会被优先实现。”
满脸都写着“得了个垃圾技能你得意什么”。
南舟眨眨眼,并不多么失望。
果然,彩蛋给出的奖励不会太夸张。
想实现心愿,还是得先在积分上夺得第一。
说白了,这金币就是一个纯彩头的小玩意儿。
有人壮着胆子提问“那我们还可以去捞金币吗”
皮卡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彩蛋是什么意思只有第一个拿到的人才能得到奖励”
它看起来也厌倦了这一遍遍的重复,叉起两只前爪,抱在胸前,懒洋洋地说“请各位玩家抓紧时间许愿吧。”
兔子皮卡就这样用高冷的仪态掩盖着抓狂的内心,砰的一声消失,去接待下一波客人了。
第一个有动作的人是南舟。
他走回许愿池前,毫不吝惜地将金币重新抛入池水中。
小小的落水声响起的同时,10个积分也随之扣去。
他5级刚出头的经验条,往后缩去了一小段,看上去随时会跌落回4级。
南舟却没有管这些。
他闭着眼睛,很虔诚的样子,许下了一个心愿。
大家见南舟许了愿,也纷纷涌了上来。
他们刚刚已经买过氧气了,再花10个积分,买个好彩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有人趁机偷偷把手探进池水,想试试看能不能再捞出金币来。
哪怕能赚5个积分也是好的。
但那些金币都像是牢牢楔在池底一样,任人如何抠弄,也自岿然不动。
只有两个人没动。
江舫,还有李银航。
南舟完成许愿后,看到两人站在离许愿池较远的地方,便自然地向他们走去。
他问“怎么不许愿”
江舫笑说“不急。许愿又没有限定时间,得好好想想。等到快赢的时候再去许,也不迟。”
李银航的原因就质朴很多了。
“我想等手头积分多一点再去许。”她说,“我怕该用积分的时候,分不够。”
陆续许愿完毕后,大家面临的下一个的问题,就是和谁组队了。
在座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想做独行侠。
经历过一次副本的考验,他们也算是对彼此有了基本的了解。
他们靠近、小声交谈,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江舫和南舟。
要让这些人评价江舫和南舟是不是聪明,大家肯定都没话说。
但要说大家多么信任他们,当真未必。
南舟一看就是个独来独往的性格,而且好像是个不怎么按常理出牌的变态。
江舫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亲切,但经过大巴上南舟的一通分析,大家哪怕再云里雾里,也能得出一个最基本的结论
这人是个老阴比。
阴别人也就算了,万一他会阴队友呢。
大家都注意到,这个游戏里可没有规定,队友之间不能互相伤害。
如果是单纯的一场游戏,有个聪明的队友还好。
现在是生死攸关的事儿,大家不敢轻易去赌。
和太聪明的人在一起,有的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谢洋洋和那一对一起上车的男女组了队。
赵光禄居然和刚开始和他发生了激烈摩擦的吴玉凯走了。
大概是因为他对游戏一窍不通,而吴玉凯是这群人里最了解万有引力的。
眼见着大家一个个结队离开,被晾在一边的南舟环顾一圈,后知后觉地低低“啊”了一声“怎么都走了。”
李银航“”这儿还有一个呢。
南舟看起来也并不多么遗憾,自言自语地陈述完这一事实后,就转头对李银航说“你要跟谁组队吗”
李银航向来是最讲实用主义的,且十分上道。
她的双手啪的一声合了十,真心实意地抱大腿道“大佬,我跟你。我能干不粘人,听话好使唤,还做过两年银行客服。你相信我,我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江舫看向殷切的李银航,脑中浮现几个关键词
体力上有可能拖后腿。
听话,干脆,不黏糊。
精打细算。
在他这里,李银航作为队友,功能性还算过关。
相比之下,南舟对李银航的关键词判定就简单多了。
他注视着李银航,心里想,多出来了三个储物槽。
南舟点开好友列表,询问了李银航游戏界面里的个人序列号后,又转头看向了江舫。
江舫注视着他,温柔地抿嘴一笑。
南舟拉住了李银航的袖子,面对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随即,他抬起手,对他友好地挥了挥“那,再见。”
江舫“”
南舟,好像,根本没考虑拉他组队
“等等。”
江舫迅速调整好了心态,跨前一步“不拉我组队吗”
“唔”南舟轻轻皱起眉头,“可以啊。但你没说。”
江舫“我以为我们在车上被铐在一起,下车后又一直在一起,我们应该是一队的。”
“可你没有要求我。”南舟流露出不解的神情,“你要说,你想和我在一起。你不说,我不明白。”
那一瞬间,江舫眼里的情绪,又一次复杂起来。
“我想”
他像是不习惯这样的直白,略略喘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睛。
半晌后,他才露出一点笑意,直视南舟的眼睛,将那简单的一句话努力补全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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