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因为周恒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被史鹏撞到，有了心理准备之后自然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周恒打起球来本身就比较猛，他从小就活泼好动，弹跳力好，反应快，和初三的男生打也不吃亏，几个回合下来竟然还占了优势，赢了。
最后一个球进了，篮球应声落地，周恒这边几个男生就跳起来欢呼。
孟子奇本来是想在球场上给周恒一点教训，结果么想到到最后反倒让周恒他们出了风头，心里面更是窝火，咬着后槽牙瞪了一眼上赶着给他出馊主意的史鹏。
史鹏也不好说什么，抬起手臂抹掉额头上的汗水，跟着孟子奇他们一起走了，走的时候还恶狠狠回头看了一眼周恒他们。
“你手没事吧？”飞机开心归开心，想起来刚刚周恒的手在地上擦伤了，回去的时候就顺嘴问了一句。
周恒扭着手腕自己看了看，手掌的边缘擦破了皮，出的血都凝固了，再加上刚刚打球弄的泥和灰，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没事儿，我去水龙头那边冲一冲，你先回班吧。”
飞机拍着篮球往前走：“你一会儿是不是还得去琴房？”
“嗯，”要不是飞机提醒，周恒自己都差点不记得了：“一会过去。”
自从上次和程雪聊过一次之后，周恒就开始跟着她一块学琴，不过平常还是以上课为主，课外有时间的时候会自己去琴房练习，这算是程雪给他的一个小小的特权。
周恒抽空回寝室换了件短袖，水龙头里面的凉水把手上的灰成冲刷干净，露出下面的伤口来，他顺势冲了一把脸，随便甩了甩干，就往琴房那边去。
本来该早点来的，因为在球场上耽误了太多时间，饭也吃不上了，他准备趁着还没上课抓紧练一会儿。结果刚打开琴盖，手搁在上头碰到伤口就感觉一阵疼痛，他的手腕上抬，尽量悬空。
门口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周恒扭头看过去，苏珈的脸在暗绿色的木门旁边显得那样生动。
苏珈扫视了一圈，没看见程雪：“老师没在？”
“怎么了？”周恒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往下侧了侧，免得她看见伤口又要损他几句。
苏珈走进来，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虚悬在钢琴上方的手：“你把手伸出来。”
“……”周恒默默翻了个白眼，一边不情不愿地把手心翻上来：“又是飞机那个大嘴巴……”
“啧……”苏珈看着他那有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面竟然还湿淋淋的：“我跟陈小雅借了几个创可贴，你贴上吧。”
“没事儿，不用。”这点小伤对于周恒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不疼呀？”苏珈那会儿去吃饭刚好碰到飞机，就听他说了下午的事儿，因为和孟子奇扯上了关系，所以她觉得周恒多半是受自己连累。
周恒一抬眼，那眼神像是看什么神经病一样，勾了勾唇角，笑得不屑：“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疼？”
从小到大，苏珈见惯了他这副臭屁的模样，很大方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径直把他手腕：“让你贴你就贴，怎么这么啰嗦？”
“……”
她往琴凳上面坐，周恒就自觉地给她让出一块凳子来。
苏珈的眉毛微微皱着，看着被他弄的湿漉漉的伤口：“沾水会发炎你不知道吗？”
周恒的目光落在她捏着自己指尖的手上，突然她凑近了在他手心吹了吹，那一刻他竟然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惜手没抽动，就算了。
轻轻柔柔的风吹过去的时候手心痒痒的，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伤口突然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疼了。
苏珈撕开创可贴帮他贴上：“我刚学走路那会儿总摔跤，特别傻。”
“刚学走路，都那样。”
“对啊，”苏珈觉得像周恒这样的皮孩子，估计小时候摔的更惨，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有点幸灾乐祸：“你妈有没有哄你说吹吹就不疼了？”
“没有，”周恒看着她在自己手上贴了两个创可贴：“摔了多半回去又要挨顿揍。”
“那个手，”苏珈想起乔秀英的脾气来，也没再说什么，撕开第三个创可贴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个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想过离开你妈妈吗？”
“嗯？”周恒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苏珈低头帮他拍好最后一个创可贴：“没事。”
窗外的风吹进来，琴谱被吹的哗哗作响，周恒的心也跟着琴谱胡乱翻了几页。
梧桐树的叶子也被风裹挟进来，落了几片在琴键上，周恒起身去关窗。
苏珈伸手在琴键上随便敲了几下，她没什么音乐天赋，音乐课也是跟着唱个大合唱的水平：“上周我们学的是不是这个？”
周恒站在旁边，略弯腰，手指在琴键上随意跳跃了几下，笑着说：“你这什么记性？”
苏珈也不捣乱了，趁着距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回班里写作业去了。
周恒坐在那练了一小会儿，准备合上琴盖回教室的时候看见刚刚落在旁边的梧桐叶子，顺手捡了一片。
那天晚自习的时候周恒先是盯着手上的创可贴发了半节课的呆，后半节课教室里突然变得吵闹起来，他回过神来看见程雪拿着书在教室里面晃悠。她走到前面，后面就开始嗡嗡嗡，她走到后面，前面就开始交头接耳。
“班主任怎么来了？”周恒还觉得奇怪，平时基本上都是语数英的老师有晚自习，程雪偶尔会在窗户外面晃一晃。
“数学老师孩子发烧了，让班主任来看着。”飞机的课本一面立着，在里面藏了本《故事会》。
班里面的孩子也是会“欺软怕硬”的，数学老师平时比较严格，所以大家上数学晚自习的时候平常都比较安静，就算是不写作业也不怎么说话。可是今天因为是程雪代班，他们反而肆无忌惮，班里面没几个老老实实写作业的，基本上都是玩的玩，说话的说话。
程雪气的发脾气，大喊着安静安静，大概能管个五六分钟，不一会儿又开始了新的一波，甚至还有偷偷溜着换座位的，根本不把程雪放在眼里。
周恒手指按着那片梧桐树叶的叶梗，在书本上转着小圈，觉得耳边的噪音太吵，皱了皱眉：“安静！”
突如其来的喊声差点没把在一边默默看课外书的飞机给吓掉了半条命，他扭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周恒，还有点不太相信这个声音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
班里面的学生也愣了愣，都扭头朝周恒这边看过来，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原因，竟然比刚刚安静了不少。
程雪心里松了一口气，仍旧在班里面转悠。以前她总担心周恒会是班里面带头闹事的学生，可是最近相处下来，她却越来越笃定周恒这个学生的内心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所以更加坚定想要帮助他的决心。
“怎么了？”飞机觉得今天周恒从琴房回来之后就有点怪怪的。
“烦。”周恒从他手里抽过那本书，自己顺势趴在了桌子上，试图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飞机立马又从抽屉里翻出来另外一本，默默地不去打扰他。
周恒看了两行又觉得看不下去，他心里有个问题在慢慢清晰，也在慢慢郁结。
他不知道能跟谁说，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
黑笔在手上转了个圈，笔尖落在叶面上，写了一个“珈”字。
好在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健忘，第二天的太阳一出来，那些躁动和疑惑也都被抛之脑后，日子又像是崭新的衣服一样令人向往。
不过苏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她的烦恼并不是自己带来的，而是孟子奇。
像孟子奇这样不学无术，每天无所事事的学生总能玩出新花样来，苏珈看着自己抽屉里躺着的那些小玩意儿，觉得头都要大了。
“哇塞！”陈小雅在一边惊讶：“他怎么还送啊？”
苏珈找了个袋子把那些东西一股脑装进去，然后扔进了后面垃圾箱。
“就这么扔了？”陈小雅讪讪地问。
有同学在旁边小声议论着什么，大多数都是一脸八卦的神情，偶尔几个不屑的表情。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孟子奇的耳朵里，东西是他找苏珈班上的同学放的，所以她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一开始几次，他还挺生气的，觉得苏珈这人给脸不要脸，不给他面子，现在也都习惯了。
“奇哥，要不算了吧，给她送了那么多次，她也不要。”史鹏觉得苏珈脾气倔，闹大了要是老师知道了也不好收场。
“你给老子闭嘴！”孟子奇上次受了周恒的窝囊气，又好几次在苏珈这里吃瘪，就憋着一股气，要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不是最重要的，他就是要争口气：“都特么怪你上次出的主意，这回我自己来。”
孟子奇说自己来，其实也没什么花样，他以前逗女生玩基本上就是放学班里堵一堵，写写情书，送送东西，结果在苏珈这里这些东西都不管用了，他还觉得纳闷了。又觉得在自己这帮朋友面前丢了脸，想找回面子。
周五放学，苏珈和卷毛没去车库，先出了校门，在门口等着。
结果还没等到周恒他们，先等来了孟子奇。
苏珈下意识转过身去，想着避开点：“倒霉……”
卷毛犹豫了一下，挪了位置当在她前面：“我帮你挡着。”
“嗯，你看见他们走了再叫我。”苏珈背对着路，一边默默祈祷着孟子奇他们不要过来。
卷毛背着书包站在前头，眼睁睁看着孟子奇那伙子人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他捏在书包带子上的手因为紧张有点微微颤抖，但是脚步却没挪动。
“别躲着了，”孟子奇笑着打量了一下卷毛：“我说怎么不理我呢？你认识人不少啊。”
苏珈没理会，卷毛之前上小学的时候就被史鹏欺负过，看见他还有点紧张。
孟子奇伸手推了他一把：“同学，麻烦让一下。”
卷毛感觉自己手心都出汗了，他整个人长得很瘦，被他推的踉跄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稳住了身形，低着头，咬着自己的唇，他有点讨厌自己的懦弱，在这个时候也不敢为自己的朋友说一句话，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不会让开的。
史鹏伸手去推他：“你没听见啊？让你让开！”
苏珈转身扶了一下卷毛：“干嘛推人啊？”
孟子奇笑着看着她，语气有点咄咄逼人：“你心疼啊？”
“……”苏珈看着他流里流气的样子就难受：“有病。”
“你别走啊！”孟子奇拉着她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你放开，你再这样我叫老师了！”
“你扔我东西还有理了？”孟子奇话一出口还带着些幼稚的计较：“你为什么不要我东西？”
“我不想要不行啊？”苏珈觉得孟子奇这个人多半脑子有病。
“不行！”孟子奇伸手在身上摸了摸，身上没带东西，最后只在口袋里摸出来一根彩色手链来，生硬地套在她手腕上。
苏珈伸手就要摘掉。
孟子奇的狐狸眼还笑着，眼神却变得有点凶：“你敢取下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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