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你弟弟都中秀才了,也该看开了。”曾母没有女儿这么些复杂情绪,只觉高兴,继续说道,“私塾开起来,家里多了进项,你弟弟就可以专心去青山书院读书,你以后也不用为家里操心了”。
听到弟弟要去青山书院读书,曾小莲抛开其他杂念,关心道,“怎么去青山书院,是在省城吧?那可够远的,我以为会去县学呢。”
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儿,对于府城鼎鼎有名的青山书院还是有所了解的——那是由两个致仕官员开办,授课的都是举人,最优秀的班还是由山长亲自授课,那可是进士啊!
书院好,相应的束脩自然不便宜,曾小莲又有点担心,“钱还够吗?要是不够一定要跟我说,这可是大事。”
曾母欣慰的看着女儿,说道:“放心吧,家里还有点钱,都给你弟弟带去,马上私塾开起来家里就宽松了。”又感慨说,“你弟弟也说了,就去读三年,三年后要是中不了举就另谋出路。”
“中举哪有那么容易,”曾小莲不赞同,“既然爹决定开私塾,以后家里也不差钱了,多读几年也不是不可以嘛。”
曾母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性格,有你爹这个前例,哪肯就这么一直读下去。再说,他这样想我觉得也没有错。”曾母想到当年丈夫才考中秀才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心灰意冷;从人人称赞的英年才俊到现如今人们口中的酸腐秀才,她不想儿子也这样蹉跎一生。
不过这都过去了,曾母高兴,家里的日子终于要好起来了,以后也能补贴补贴女儿,这么多年来委屈她了。
曾母如此自信的原因,便在于自家要开的私塾是这河图镇唯一的秀才开的私塾。
清河县这一带学风不盛,读出来的少之又少。河图镇原本还有个老秀才开的私塾,不过就在去年,年事已高的老秀才被儿子接去了省城养老,私塾也就关门了。
这不,曾家要开私塾的消息一放出去,上门询问的人都快要把门槛踩烂了——曾父虽因多年科举不中且不事生产被大家称作酸腐秀才,但是人家的秀才功名那是实打实的,对于考秀才的那些道道可是一清二楚,能去秀才开的私塾那肯定比去童生开的私塾好啊!
曾母走后,曾小莲陷入了沉思中。青杏见此,也不打扰——今天曾母带来的消息过于劲爆,是得慢慢理理。
拿了块红枣糕到院子里慢慢吃起来,嗯,真好吃,以后私塾开起来了,姥爷家的日子肯定会一天好过一天,青杏为自家娘高兴,以后再也不用为姥姥姥爷担心了。
而且,姥爷私塾开起来后,看在镇上唯一的秀才先生的面上,祖父母对娘态度肯定要更好上一些,至少陈母不会总是阴阳怪气的嫌弃娘补贴娘家了。青杏觉得姥爷能想开,真是一件大好事。
“这是在想什么呢?”青杏听到一声打趣,抬头看去,原来是堂姐陈秀回来了。
青杏十分高兴,对于这个温柔的堂姐她非常的喜欢,“秀秀姐,你回来啦?你自己回来的吗?”
“我三舅送我到村口就回去了”陈秀回答到。一般在乡下,除非提前打过招呼,不然都是要避开饭点的。要不就像李三舅这样直接送到村口就回家,还有青杏姥姥这样坐一坐就走,为的就是避免亲家为难,破费招待。
青杏上前抱了抱陈秀,高兴道,“秀秀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更想以前你在时我不用放羊的日子,青杏咽下后半句。
“我看你是惦记着我回来你就不用放羊了吧。”陈秀还是很了解青杏的,帮她把话补全了。
青杏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绝对是因为你是个好姐姐才这么想你的”。
陈秀捏了捏青杏的脸,拿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根头绳递给青杏,“这是我在姥姥家,舅妈他们给我买的,送你一根”。
青杏感动,没想到陈秀小小年纪就get了带纪念品这个技能,“谢谢秀秀姐,呜呜,好感动,没想到你去姥姥家还惦记着我呢。”
陈秀听着青杏搞怪的话,好笑道:“一根头绳至于吗?再说又不是只给你,大丫二丫呢?还没回来?”
“没呢,估计还有一会,她们一般都是快要吃午饭了才回来。”尽管已经听了五年,青杏每次听到四房两个堂姐的名字还是会觉得奇葩——原来真的会有人给女儿起这么不走心的名字啊。
一开始青杏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青杏?没熟的果子?这也太随意了吧。
有时青杏会怀念自己上辈子的名字——青荇,同音不同字。当然上辈子青杏对这个名字也没满意过就是。
那时候她每次跟人介绍自己名字时,都会说:“我妈生我之前,正好在看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于是就给我取了这名字。”而旁人听了,也会附和两句什么很有情调、很文艺之类的。
但青杏内心其实觉得自家亲妈极其不靠谱——哪个靠谱的妈妈会给女儿取个水草含义的名字啊。后来事实也证明了那确实是个不太靠谱的妈。
青杏很心痛,世上有深意又好听的名字千千万万,怎么自己就只能是水草或青果子呢?
而这些不满意、痛心都在知道了四房两个女儿的名字后迅速消失了。对比之下,青杏觉得自己名字也还不错,乍一听似乎有点土,但听多了觉得也还行,也算是有一番乡野趣味吧。
青杏感慨,人果然要学会知足啊!——以前嫌弃的青荇,虽是水草,但是好歹能跟名诗扯上关系,那时候不满足,这不就被现实教做人了吗?现在的青果子是不太好听,但是总比叫三丫好吧?!
青杏不知道,陈三郎还真考虑过给她取名三丫。陈三郎觉得贱名好养活,取名三丫,要是牛头马面再来勾魂,村里一大群的三丫,肯定分不清哪个是自家的——这是夭折三个孩子的父亲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被曾小莲否决了。再是忧心女儿,秀才家的闺女也做不出给自己女儿取名三丫这种事。最后想起自己怀孕时,特别想吃杏子,遂取名青杏——又算是贱名,又不至于那么上不了台面。
越长大青杏越发感恩上天,至少没让自己穿越到四房当女儿,要真那样,青杏想,肯定饿死自己了事,还活什么活。
从侄女角度看,四房夫妇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话少憨厚、踏实肯干。青杏觉得他们比起喜欢骂骂咧咧的二伯母讨喜多了。
但是从女儿的角度看,青杏觉得两人连合格线都碰不到——极度重男轻女,自己生不了儿子就可劲对侄子好,讨好二房夫妇,为着以后过继做打算,对亲生女儿漠不关心。
也就好在还没分家,有陈老头陈母管着,两个堂姐好歹吃喝不愁,不然......青杏摇了摇头。不过就这样,大丫二丫在家也是十分沉默,整日埋头苦干,说话做事唯唯诺诺。
父母真的太重要了,青杏时常感慨。有着四房做对比,她觉得自家爹娘可爱多了,虽然也想要生儿子,但是对于女儿也并不忽视——青杏还曾听到陈三郎夫妇讨论过,说要是实在没儿子以后就招婿入赘。
青杏第一万次发出感慨:当你觉得自己不够幸福时,就对比对比别人,比下不比上,你就发现,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嘛!
中午,大家回来了见到陈秀,都显得极其高兴。陈母自是要关心、问候一下亲家的身体情况。
“姥姥姥爷身体很好。”陈秀回答,又说起:“姥爷准备给二舅去镇上开一家木器铺子,卖点家具之类的,现在正在筹备。”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吃了一惊,陈母感叹道,“亲家可真是厉害,这十里八乡的,找不出比他更能干的了。”
陈大嫂听见婆婆这样说,眼里都是骄傲,显然很为这样一个娘家自豪,嘴上还是谦虚道:“也是镇上码头这两年发展好了,大家都富裕了,他们估计才想着去试试,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我看没问题,肯定开的起来,不说别的,就亲家那手艺,十里八乡的谁家嫁女儿不去定上一套衣柜大床?以前还要到家里定,现在在镇上开了店,直接就能去店里选了,那生意还能差?”陈老头也称赞道,“亲家了不得。”
曾小莲听见公婆这样说,忙把曾母带来的礼物拿出来,将上午曾母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讲了曾父准备开私塾的事。
陈母这下是真的震惊了,那个一心科举不事生产快要把家底都败光的穷酸秀才亲家要开私塾了?!
“真的吗?秀才公终于不考了,死心了?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一不小心,陈母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屋里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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