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与那道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颗晶莹璀璨的水系魔晶,几乎是纯蓝色的晶体骨碌碌地掉落在水妖面前的柜台上。
斯特雅转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到她身旁,即使在这种炎热时候仍一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不禁有些头疼。
距她之前前往东部森林,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斯特雅抽空将药剂学的基础笔记送了过去,顺便讲解了一下。而这一讲解,就此开始了令她苦恼不堪的漫长解惑过程。
如果换作其他任何时候,斯特雅自然很乐意结识这样一位可以一同探讨问题的同行,但当对方以契约对象的身份出现,并对她看重且担负责任的力量体系求知若渴时,情况就不那么美妙了。
以致于在解决完那数量众多,且不可避免涉及其他方面知识的问题后,此刻斯特雅一看到他,就条件反射回想起那段经历,不自觉精神紧绷起来。
但心中所想是一回事,现实中又是另一回事。看着站在面前,面对突然插入话题一看就不好惹的黑袍人,神情有些慌乱无措的水妖族青年,斯特雅暗自叹气,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道:“我自己付就好。”
她将包放在面前的桌台上,问:“用这些换可以吗?”
“这……”水妖闻言,悄悄松了口气。他小心地看了眼气场强大的巫师,见对方并没有露出不愉快的神情,心想大概是自己理解或听错了意思,于是转而看向斯特雅笑吟吟的脸,道:“好的,请稍等。”说着便要转身去寻负责的其他水妖。
然而没等他转身,“当!”一道敲击桌面的脆响发出,又一颗气息更加明显的水系魔晶被柏特莱斯抛到桌上,咕噜噜打着转,好似在替自己主人提高存在感。
“不用,就用这个换。”他如利刃般有压迫力的目光落在已经僵住的水妖青年身上。
冷汗从水妖白皙的额头流下,被无形的压力笼罩,他结结巴巴回道:“好,好的。”
顾不得看一眼站在旁边的斯特雅,水妖用快得要出现残影的速度,迅速包好物品,装进颇有水妖族特色的袋子中。
柏特莱斯接过用水草编成的物品袋,满意地收回目光,递给斯特雅,“给。”
看着被递到面前,装有选中物品的水草兜,斯特雅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气笑出声。
她眼睛余光瞥到仍旧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看过来的水妖,不得不只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巫师,用力夺过冰凉的水草兜。
“契约就是契约,我已经足够有诚意地完成了它。就算你再怎么做,有些事情我也是不会答应你的。”她努力平静地表明自己拒绝的意思,并强调:“更何况那契约已经结束,希望我们能够保持足够的距离。”
斯特雅说完,礼节性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水妖族的摊位。
*
身着浅色长裙的少女快步穿梭在服饰各具特色的一众动物们中,在她身后,一袭黑袍的巫师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后,显然是没有被她寥寥几句劝住。
周围的动物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它们敏锐的直觉却察觉到了危险,“哎呦。”“噫!”“嘤!”所有跟巫师擦肩而过的动物,都一致地汗毛直竖气血上涌,一时导致了仿佛画面被冻结的奇观。
看着前方甩动着的金发马尾越来越远,柏特莱斯兜帽下的眉头微皱,一向淡然无波的眼神不禁出现几缕茫然与无措。他修长的指尖微动,在一阵空气波动后,银白色的魔力团汇聚在他手心,手腕轻轻一振,化作无形的气流向前方那道身影疾驰而去。
斯特雅此时正要拐弯离开摊位密集的湖边,却察觉到不同寻常却又诡异的熟悉的气息波动。她脚步一顿,只见在她凝视着的前方,一道恰巧挡住她去路的半透明人影,缓缓出现。
生机勃勃的绿草地上,身穿土褐色格子裙的少女悬浮在半空,她轻盈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在脸颊两侧有着小雀斑的圆脸少女抱歉地朝斯特雅笑笑,伸手便张起一道屏障。
尽管一眼就看出这屏障力量薄弱得好似劣质宣纸,但明白对方目的只不过是拖时间的斯特雅最终只叹了口气,并没有动她,而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斯特雅又深深看了眼笑得一脸无害的少女,转身对脸色苍白的巫师说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少女,应该就是前段时间神志不清闹出发钗怪事,补足那块块灵魂残片后在东部森林塔中睁开双眸的所谓‘格莉塔’。现在这个样子,是完全恢复,可以自由活动了吗。
巫师递给少女一个眼神,于是她对斯特雅解释道:“您好,我是格莉塔,来自维奥塔大陆波恩斯特国。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我的好友,她的名字是赫蒂丝,请问您可以让我见见她吗?”少女面色恳求,眼神诚挚地看着她。
斯特雅听完,并没有给出回应,而是问柏特莱斯:“你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会直接来找她。
柏特莱斯兜帽下的浓密的睫毛一颤,深邃的眼眸平淡无波,道:“我一直有关注湖泊,以及湖泊中生物的状况。”
斯特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她早就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能瞒过有心的原住民,但没想到在那么早之前就透露了出去,但懊恼也于事无补,她看着始终将半张脸隐藏在兜帽之下的男人,问道:“那么你找她是想做什么?”
如果仅仅是格莉塔本人也就罢了,她并不好奇两个女孩之间的纠纷。但掺进这件事的还有巫师,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斯特雅就不得不问个明白了。好心帮忙?可他分明早就知道赫蒂丝与水怪的事情却仅限于监视,怎么也不像是会同情心泛滥的好人样子。
“如果只是让她们两见一面,倒没有问题,我回去说声就是。”斯特雅道,“可是你想要做的事,应该远远不止这些吧?”
她与柏特莱斯对视,“你要怎么说服我同意?”
斯特雅淡淡地看着他,此刻的场景,简直就像是上次巫师塔中的角色对调,她心中兴起几分兴趣。
巫师沉默片刻,没有说自己的目的为何,而是道:“不久之后,我会前往人类维奥塔大陆。”斯特雅挑眉。他继续道:“如果能让她们同我一起,传送到那里的方法,可以告诉你。”
思索片刻,男人有几分可疑凝滞的声音缓缓道,“如果考虑生活质量,还是人类的造物比较有购入的价值。”
听到最后一句,斯特雅喉咙一噎。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柏特莱斯板着的更加像一块雕塑的俊脸,心中无奈。
她早就应该料到的,既然能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几次外出是为了什么呢。
努力忽略心中那淡淡的不爽,斯特雅也不跟他多做计较,只是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再加强对各种探索类魔法的防御。
于是在思考片刻后,她道:“我不在意你一定要她陪同的原因,也不会阻拦你们对赫蒂丝的说服。但同样的,不管她同意还是拒绝,你们都不可以勉强逼迫。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出于自身的意愿配合你的行动的话,我自然不会阻拦。”
其实说是这样说,但斯特雅内心清楚,一心念着自己国家的赫蒂丝一定是会回到那里的,他们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只不过她希望自己的话,以及所表明的态度,能成为对方在必要时刻的一条退路。
名叫格莉塔的少女听完松了口气,她高兴地笑起来,“谢谢您,我才不会做勉强缇丝的事情。”
柏特莱斯绷紧的脸颊肌肉也稍稍放松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像假人了。他朝斯特雅点点头,道:“当建设传送通道时,我会联络你。”
“你就这么自信赫蒂丝一定会同意吗?”斯特雅抚额。
柏特莱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眼睛亮闪闪的半透明少女,对她道:“我以为我已经掌握了打开大门的钥匙。”
斯特雅鼻头微皱,盯了他半晌,放弃地叹了口气,道:“好吧,就当是你认为的那样好了。”
“不过,你允许我观看你架设通路的过程,是打算直接将方法教给我吗?”她俏脸一歪,打趣道。
巫师转身的动作一顿,长眉一皱,似乎没觉出哪里不对,他凝视着眼前的药剂师,道:“有什么不对?你想搬到东部森林里住?”
“咳。”斯特雅控制不住轻笑出声,看他脸上一副‘这个人懒到不想自己动手了吗’的神情,摇摇头道:“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的做法没有错。”
只是她没想到空间魔法在这个世界居然是烂大街的存在,以为他不会轻易授予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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