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墨水会自己掉颜色啊虽然很神奇, 可想到冯玉贞那些稀奇古怪的化妆品,夏桐也就不意外了眉笔和墨笔其实差不多哩。
不晓得冯玉贞的眉毛是不是每天画上去的,那样黛青的一抹, 还长眉入鬓, 怎么也不像大周血统能长出来的,夏桐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冯玉贞光秃秃无眉星人的模样,自个儿倒觉一阵恶寒。
冯玉贞见她只顾端详自己, 不由得娇笑道“姐姐, 这回的打赌, 算不算我赢了”
其实她当初保证的是会让程耀爱上自己,这样看,两人都没输;不过她用手段摆了那人一道,在程耀本就受损的名誉上又狠狠泼了一盆污水, 她自己反成了被人欺侮的可怜虫。
从这点看,她确实胜了。
夏桐并非背信弃义之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冯玉贞这回帮了她,她自然不会食言, 遂慢悠悠的道“你入宫已经年余, 确实该晋一晋位分了, 我自会向陛下提起, 你就耐心等待好消息罢。”
这回倒霉的可不止程耀一人, 经此一役,宫中格局恐怕得大洗牌了。
程家人许以重利,又软语相求, 总算哄得荷花改了口, 承认她与程耀早有私情在先, 那日的意外只是酒醉之下半推半就。
这般局面对大家都好,也胜过宫中施暴的丑闻,唯一不利的是蒋贵妃她宁可那死丫头被人玷辱之后一索子吊死,如此还能夸一句刚烈,算她御下有方;结果呢,闹出个私相授受的名头来,这不是明晃晃地打她嘴巴子么
无奈荷花已被皇帝派人看押起来,蒋贵妃纵使想逼她寻死也不能,少不得自认倒霉。
刘璋抽空对夏桐道,“其实朕一早就派人去给荷花验过身,她至今仍是完璧。”
夏桐圆睁着两眼,“那您还一口咬定二人有私”
刘璋笑道,“不这样,如何能让程家破釜沉舟”
为了救人,程家这下想不娶荷花都不行了,听说还许以正妻之位不晓得是程家人太过豁达,还是那婢女狮子大开口,咬死了非正妻不做。
反正皇帝是称心如意了。
夏桐撇了撇嘴,“陛下为了公主,连道义都不顾了。”
心里还是挺羡慕的,皇帝与依琳公主并非一奶同胞,却能为她做到这份上,不得不说姐弟情深;夏桐虽然也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夏长松却没有皇帝这样的智慧,能够明辨是非,将渣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刘璋难得见她吃醋,嘴角咧成了一朵花,“朕待皇姐是骨肉亲情,待你却是毕生挚爱,你说哪边的分量更重”
夏桐哼了一声,压根不信这种甜言蜜语七年之痒都没试过呢,这会子谈真爱未免太早了些。
君无戏言,皇帝亲口指婚,程家自然得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亲事。只是,原本的喜气洋洋变成垂头丧气,好好的公主没了,倒要娶一个婢女进门做主母,说出去谁都得笑掉大牙。
程耀本来想试着挽留一二,然则依琳公主当天就收拾东西,回老家给先夫守陵去了。她堂堂一个公主,还不至于恁般没志气,上赶着给人做平妻。
程耀的筹谋,到底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荷花脸上倒是喜孜孜的,半点没有先前“受辱”的委屈模样,毕竟对她来说,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甚至可称意外之喜。
蒋碧兰虽恨这贱婢误事,偏偏奈何她不得,只能强撑着脸面出来做东道主作为她的贴身婢女,荷花当然得从麟趾宫出阁。
迎亲那日,夏桐大发慈悲,还亲自来为荷花点妆,蒋碧兰立在一旁,脸青得像个没熟的倭瓜。
这主仆俩的表情真是鲜明的对比。
程耀一脸丧气进门,看见夏桐的刹那,便知道对方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
可他难得的抱了丝希望,想着女人多半心软,见他处境潦倒,夏桐或者会有所动容,替他向皇帝求求情,遂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唤道“表妹”
冯玉贞娇滴滴的嗓子打断他的计划,“程公子,还未贺您新婚之喜。”
程耀的脸立刻黑如锅盔,他这桩婚事之所以如此窝囊,甚至成为全城笑柄,一小半也有这位冯美人的缘故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如今人人都觉得他程耀是个三心二意的浪子,辛苦积攒的名声毁于一旦
冯玉贞可没觉得半点良心不安,在她手底吃过亏的男人数不数胜,程耀这还算轻的呢,他不过娶了个身份低微的老婆,金吉利可丢了几百头骏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上前亲亲热热挽住夏桐的手,“姐姐。”
自然是提醒夏桐莫忘了她的功劳她算是抱定夏桐这棵大树了。
蒋碧兰看在眼里,难免疑心是否两人联合起来串设的计谋,但,夏桐根本不知道她的计划,又怎能及时扭转乾坤,再反咬自己一口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荷花坐在鲜红的花轿上,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尽管此前她与程公子并无接触,可能嫁给这样一位才貌俱佳的夫婿,以她丫鬟的身份而言已经是一步登天哪怕是贵妃娘娘亲自挑的也不会比这更好。
想起蒋碧兰,荷花心里还是挺对不起她的。但,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她真帮贵妃娘娘陷害了夏昭仪,且不提看在皇长子的面上陛下会不会处罚,便是真成功了,难保贵妃不会将她推出来抵罪。
横竖都是赌运气,为何她不能为自己博一回呢想起蒋淑妃那温言细语的劝说,荷花心底有如涓涓细流滑过。还是淑妃娘娘懂得她们做奴婢的难处,在宫里点灯熬油过一辈子,哪比得上做主子来得快活何况还是归德侯府这样门第的大户。
就算程家人暂时不接纳她也无所谓,她已经是夫人了。荷花轻轻抚着衣袖处柔滑的绸缎,唇边露出一个极轻极淡的微笑。
小两口成亲第三日,程耀便携新夫人坐上了回虔州的马车,非但得不到升迁,他这辈子都别想回京城了出了这样的丑闻,程耀哪还敢回来让人耻笑,还不如在虔州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而且他也休想摆脱这个故意设计陷害他的贱婢,皇帝说了逢年过节会派人往虔州探视,意思他还得好好照顾这女人程耀光是想想,就恨不得一道天雷贯入马车,把这贱妇给劈死。
偏偏荷花自幼当惯奴婢做惯粗活,身强体健的很,力气保不齐比他还大。又因在贵妃身边狐假虎威久了,惯会拿宫中规矩来压人,程耀每每与其相对,无形之中便矮了一截。
他觉得自己这趟回京就是个错误。要是他没有攀上依琳公主,也就不会发生这许多事端再这么下去,他都要恐女了。
夏桐能理解皇帝为何法外开恩留程耀一条命,从他交出那卷兵书时,他代表的便是一座宝库,她若是个皇帝,也舍不得轻易让他死。
不过她还以为皇帝要留程耀在京城当个大学士呢,怎么又让他回虔州做牛做马去了
刘璋冷哼一声,“他愿意见朕,朕却不愿意见他。”
冯玉贞便罢,想到这厮背地里不定怎么“意淫”桐桐,刘璋就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夏桐道“那您就不怕他跑了”
程耀手段多多,想死遁想必也是很容易的,到时候皇帝上哪找人去
刘璋淡淡道“他还在暴室时,朕就命人给他下了五毒散,这种毒除非每月定时服下解药,否则,脏腑灼烧之痛远非常人所能忍耐他跑不远的。”
夏桐都想为他竖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用人用到极致,这也就属皇帝了。还好她身上没什么特殊技能,否则也得面临资本家非人般的压榨。
程耀为了活命,必然不敢藏私,只能乖乖的将那些宝书交出来。不过,换做她是程耀,与其长年累月忍受痛苦与折磨,还不如干脆自行了断,没准灵魂出窍之后又穿回去了呢
当然,现在有了敦敦,夏桐便没那么洒脱了。她抱着怀中还在吐口水泡泡的奶娃娃,心想她若是只咸鱼,敦敦就是条锦鲤,打从他出世,多少好事跟着来了。
中秋之前,皇帝宣旨褫夺蒋碧兰的贵妃尊位,降为昭容,宫中上下自是一片哗然。
蒋太后一怒之下找上皇帝,指责他不该如此铁面无私,贵妃是有错,可仅仅因为不能约束宫人就遭受这般处罚,未免太严厉了些。
刘璋淡淡道“您要朕将荷花叫回来么贵妃犯了什么错,她身边的宫人最清楚,或者您也该仔细听听,这件事的起因如何,到底是贵妃的婢女不检点,还是她自己私心不正。”
蒋太后哑然,侄女跟夏昭仪的龃龉她一向看在眼里,那日碧兰踊跃引皇帝去捉奸,蒋太后便猜到是碧兰定下的计,误打误撞却让她自己吃了苦头,只能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事情的真相如何,已无从查证。蒋太后也不想细审,免得翻出更多不利的证据来,只是,即便她对蒋碧兰称不上多么喜爱,有时候还嫌侄女太过愚蠢,可她毕竟是蒋家嫡出,更象征着承恩公府在京中的地位,如今骤然由贵妃降为嫔,无疑是莫大的耻辱,世家望族更不知会如何揣测。
蒋太后苦口婆心,“碧兰虽然有错,那也是因为太在意皇帝你的缘故,否则,她好好的坐在贵妃位上,冷眼旁观,什么也不做,不就立于不败之地么皇帝,就请看在她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她这回吧”
刘璋道“既然她在意的是朕而非虚名尊位,为嫔为妃不都一样么母后,您说是不是”
蒋太后
理是这个理,可她没想到儿子会不按套路出牌呀,这让她如何应对
刘璋收敛嬉容,冷冷道“母后既然无言以对,就不必再劝说了,正因看在承恩公府的面子,朕才只降她为嫔位,母后若觉得不满意,干脆将人送回蒋家去罢。”
说罢,便拂袖而去。
蒋太后知道皇帝是在说气话,可这玩笑里也有七八分真他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事已至此,只好先服软再做打算,反正位分可降便可升,只要碧兰日后好好表现,没准还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然则,令蒋太后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刚颁布了废贵妃的旨意,转眼便要给夏桐晋封。
蒋太后这回可真是一点就炸,那狐媚子已经是昭仪了,再封不就成封妃
她不免疑心皇帝故意打压碧兰就是为了给这狐狸精挪位置,他几时昏聩到这地步了
蒋太后气势汹汹杀到乾元殿来,发现夏桐也在皇帝身侧,脸色更不悦了几分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笑得出来,以为贵妃之位已是囊中之物了么
见了她也不规规矩矩行礼,屈膝时还撑着腰按着肚子,怎么,合着她那把骨头比自己这个老的还经不起折腾
蒋太后正要让皇帝好好管管夏氏,谁知刘璋一瞧见她,便满脸灿烂的道“母后,您来的正好,儿臣正要向您道喜。”
蒋太后的一张冷脸板得严丝合缝,“什么喜”
难道皇帝想通了,打算复立碧兰为贵妃若如此,还算这夏氏有点眼色,懂得让贤。
刘璋拉起夏桐的手,温柔的道“是夏昭仪,她又有身子了,顾太医刚向朕回禀过,正想着派人告知母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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