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这里以前,丝塔尔最讨厌这种生满鳞片的生物。
这位魔法师不惧威压,仿佛在她眼中这只是一只细小的蚯蚓。
只不过汗液滴在锁骨,哪怕是无人探究,也要将它诬陷为魔力的炽热。
紧张么?
当然。
她心中回答的不假思索,这是出塔后的第一次历练。
“世间无穷无尽之烈焰,焚化阻我神途之仇敌……”
记忆连接舌尖,晦涩难懂的拉丁咒文掠嗓而出。她飞速将言字一枚一枚钉在古老的腔调上,连风都开始显现出属于烈火的赤红。
于身周的流动在一瞬间开始剧烈的挣扎,魔兽有意逗弄蝼蚁,先让他们无法开口说话。喉间在刹那哽塞,膝盖弯曲,像是空气徒然稀薄,气压将多拉贡冒险团的背脊压到近乎折叠。
“你在害怕我。”
她突兀的掐断咒语,利落开口。
令人陌生的发音从丝塔尔嘴里咬出,雷奥兹与杨几乎在同一时间发起怔。开启灵智的魔兽能听懂人言,这口吐狂言的蚁虫好似放弃挣扎。
原本已有雏形的光球,因为手指的闭合而烟消云散。
奇异的画面在此刻浮现在众人面前,巨大的魔兽与美丽少女在对峙。威压下无人能够开口,但丝塔尔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赫尔墨喀纳藤蟒松开下颚,烈坎熊的尸体掉落在地面,内脏变成肉糜和肠子一起淌了满地。一点腥红溅脏了丝塔尔的脸,令人作呕的流体从颧骨流下来。
她仿佛视若无睹,“我想要你的牙齿。”
很难以想象少女是否真的能够与魔兽对话,不过从反应来看,这魔兽的确被激怒了。
它张开满是血污的嘴,蛇芯子像风筝绳那般颤抖着。杀死这些小矮个对它而言如同碾死一排臭虫一样轻而易举。
视线如针刀般扎进那倒竖的瞳孔中,是黄金色的眼。瞳孔极缓的旋绕着荡漾开无言可述的斑斓光粒。
康斯坦丁教导她的精神干扰就此展开。
然,并不顺利。
巨大的魔力沟壑差距在她并不算蛮横的精神力锤击下,近乎无所作用。沉静,怔愣。压迫效果锐减至令它注意力分散,而冷汗濡湿了丝塔尔的鬓发。
僵局。
忽然,一烁银光乍破阴影,将丝塔尔瞳面盈满的斑斓瞬间打破。
噗哧。
利器刺破皮肉,深没入眼前藤蟒逐渐涣散的眼。呼吸在这一刻变得绵长,她下意识施展浮空掠影术撤离原处。紧接残影离去的是发出狂躁咆哮的,藤蟒携带
是谁。
有人在嘈杂中吹了一声口哨,尖锐而刺耳。
丝塔尔偏过头去,当她看见弓箭手玛娜恶劣的冲她晃起铁弓时,眼神一瞬间凶狠起来。
“哦天呐!小甜心——你可千万别这么看人,我只是手滑救了你一命。”
玛娜双手交叠在胸前,勾人的眼睛对着年轻的魔法师送去情波。
她的衣着极为暴露,只能够勉强遮掩住私密部位的衣料甚至算不上衣物。挽起油腻的棕发,肌肉线条分明的躯体上有着许多晒痕。玛娜向来热衷于把自己的身体展露于他人视线,这是她骄傲的资本。
介于这一点,丝塔尔能够看见她身体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纹身。
是与生殖相关的内容,从左臂一直蔓延到腿根的。凶兽与腐烂的玫瑰,还有绘制着爱心的魔纹。
当丝塔尔看清时,巨蟒的肉尾携带着凌厉迅猛的风劲也朝她袭来。
她听见雷奥兹朝她高喊:“小心!”
她驱动魔杖以刁钻角度贴着蟒尾而动,风声呼啸而过,魔法师听见从自己口中发出恼怒的声音。
“你凭什么插手!”
玛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指了指地面。不要做无用功——小姑娘。去帮帮别人,别在这儿同我发牢骚。”丝塔尔咬紧牙关,啧了一声便坐着魔杖俯冲而下。
毒液喷溅,像一口咬上成熟的嫩果滋出浓厚的果汁。土壤被深紫色的液体疼出刺啦的尖叫,它们具有腐蚀性。“魔法师,你在做什么!”他看见来到身侧面色沉黑的少女,怒气冲冲地吼道。
“抱歉,但我想你们该退开点。”丝塔尔的语气算不上好,这让安德里亚更为暴怒起来。
“你说,该怎么办。”
“杨。”丝塔尔侧了他一眼,身后的草丛中小男孩正在帮着断了臂的同伴疗愈伤口。被点到名的男孩猛的一个机灵,他唇瓣张合迅速地回复到
“赫尔墨喀纳藤蟒的弱点在于它腹部中央的生命之源,它的魔核在那里。如果能够施展大型魔法将它的魔力防护打破,接下来就会变得简单许多了。”
“继续。”
“要打破赫尔墨喀纳藤蟒的魔力防护,需要神圣之火的大面积释放。如果没办法将它的魔力防护全数碾碎的话,哪怕只剩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儿,它也能在三秒内恢复完全。”
丝塔尔转过头去“听见了没?”安德里亚跃起躲过毒液“你才是魔法师!”
她翻了个白眼。
“去,拖,住。”
安德里亚恍然大悟,他的智商忽高忽低,不过执行力一流。狂战士抛出锁链予对面同伴,他们围成一个圈将巨蟒缠住以此拖延行动。
玛娜落地轻巧而无声,她很乐意看到清高的魔法使露出不雅的神情,尽管面前这位并不是。
丝塔尔没有例会,她开始了吟唱。
口中的魔咒越发模糊,像是被何所笼罩,只留下朦胧低沉的叹息。
肉眼可见下,几何状的花纹从藤蟒身下所触地面生出,随音调趋于古老,法阵愈发繁琐精妙。
“怒火炎炎。”
尾音掷地有声,霎时,浓艳的鎏金色的耀光夺目拔起。
神圣之火将蟒自上而下包裹,像是巨蚕吐丝裹茧。魔兽永动于血脉魔力衔接在烈火焚烧间断裂,咔嚓、与玻璃砸碎于地的声响极为相似……
藤蟒皮脂附上的隔阂有一道裂痕,逐步扩散开。
火焰从裂缝中钻入,赫尔墨喀纳藤蟒庞大的身体泄却灰黑的雾气,它像一只被搁入盐巴里的蛞蝓剧烈的痉挛。
将它牵制住的锁链也随之粉碎,原本威风凛凛的赫尔墨喀纳藤蟒砸落于地,像一只败犬,扬起一地灰蒙尘埃。
狂战士们卸力落地“杨。”第二声呼唤,小孩踉跄了一下从草丛中跌跌撞撞走出。他翻开圣典匆匆查阅咒文,稚嫩的圣歌从喉间鼓响,云层下撒下薄纱似的柔光。
玛娜自来熟似的单臂搭上丝塔尔的肩,她语调轻佻的“真是个不错的小孩,你说对吧?”丝塔尔顶了顶肩,没有回应。
“雷奥兹,还是随便来个人。把它杀死,小心避开魔核。”
“吃起来应该很不错。”
两人同时开口,丝塔尔不改面色。
玛娜正觉无趣欲离之时,一抹锋利将她垂落的鬓发斩落。
瞳孔蜷缩一瞬,她发现丝塔尔仍然目视前方,但魔杖不知何时被她倒置在掌心,而尖锐的部位横亘在自己的喉面。
“管好你泛滥的下流,弓箭手。”
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吐出,玛娜抿唇沉默许久,便双手投降往后退了几步,讪讪道:“嘿,嘿、你得有些幽默细胞,魔法使。”
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两位女士之间的硝烟,话题的主人——杨,他口中旋律化为了实体。金色缥缈的音符生长出翅膀,朝着同伴的伤口飞去。暖光盈起他的脸颊,白色人种,生有雀斑。
蝴蝶似浓密的眼睫,甜美而温驯的样貌。
雷奥兹被众人推选出,他来给赫尔墨喀纳藤蟒致命一击。
拉文基诺曼家的小少爷身份具有足够的分量,由他来给藤蟒收割生命,也算是最后尊重。
丝塔尔无聊的瞥了一眼周围,她无意间看见了什么——一个带着血痕的剪头。
啧。
“快点!”她以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扬声打断了雷奥兹的祷告。“怎么了,姐姐。”杨拽了拽丝塔尔的袖子,她脸上忽然密布的阴云令他打了个寒颤。
丝塔尔没有回应他,只是再次重复道“快一点。”
被打断祷告的雷奥兹显得有些不满,但出于教养,他还是没有反驳女士的要求。雷奥兹手持银制细柄十字剑,正当他扬手要将这濒死的生命彻底置于死地时。
变故徒生。
“小心!”
旁人怒喝令他回头,丝塔尔猛然挥臂,一阵狂风将他牵离那里。
与此同时,一束光刃紧随其后刺穿生命之源,一时鲜血骤溅。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大块头们握紧武器摆出攻击姿态。雷奥兹踉跄几下站稳,他侧首看向丝塔尔。
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风流在五指收拢的刹那便消散。丝塔尔压嗓怒斥“滚出来!”猎物被人觊觎的滋味令她烦厌,脖颈银链石坠悬浮起淡淡的光泽。
不安在心中敲响警钟,铿铿作响。
玛娜看着丝塔尔氤氲雷暴的金色双目死盯着某处,是树干交错的密林间稍有的漆黑甬道。她慢不经心的将弓拉满,铁首箭矢再次将锋芒对准不可见之敌。
树叶摩擦翕响,鸟雀如有所感,于指头尖叫奔离。炎炎夏日即将逝去,因此天气并不算过热,还有濒死的蝉鸣在哑叫。尚未从方才与赫尔墨喀纳藤蟒殊死搏斗中挣脱出的多拉贡冒险团,很快恢复紧绷的战斗氛围。
是谁?
“稍安勿躁,朋友。”树荫下缓缓暴露出的嘴唇,将众人心中的困惑解答。丝塔尔听见这声显然来者不善的无谓之言,一时有几分怔愣。
脑中的钝痛骤然炸开,如一段麻绳被剪碎,悬吊于颅顶之上的斧锤重砸而落,将她本是闭塞的堤坝凿穿缺口,借此挤出一丁点供以回想的轮廓。
一段文字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浮现在她的脑中:
'他棱角分明的下颔骨上拥有性感的厚唇,眉眼也勾人的要命。
“稍安勿躁,朋友。”
就在此刻,这声音像是一条毒蛇在用尾响之曲蛊惑人心。原本躁动的多拉贡冒险团居然真的随之安静下来,脸上的神情无一例外的变成了木讷的微笑。
这是显而易见的幻术,毫无疑问——加入战局的新家伙,是一位男性魅魔。'
魅魔?
她打了个响指,精神之海中果然有一瓶桃色的魔药往中央池眼中做手脚。
这很好办,只需要像这样——用魔杖敲碎幻术之瓶的外壳,失去瓶腔的庇护,那乱人心神的咒语也再无分毫作用。
于此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从梦中惊醒。
玛娜看起来毫无影响,丝塔尔瞥了她一眼随口问“你们认识?”
玛娜摊开了手“我以为肯瑞瓦的男婊/子,都在寡妇们肥硕的油肉下快活着?”
两位女士平和的交流,在此刻以前的对话基本都带有不小的硝烟味儿。
她们听见马车辗轧石子的声音越发靠近了,“午安,诸位陌生人。”率先走出阴影的是一位身形修长的男人,他穿着同玛娜差不多的服饰,不过衣料明显昂贵了不少。袒露在外的胸膛,裸/露的乳/粒锢扣着金色圆环。他穿着绑带的高跟鞋,整个人性感又妩媚。
“午安,强盗。”她知道方才的光刃不是这男婊/子放出的,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做出回应。
“可千万别这么说,小甜心。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么?”男性魅魔跑来一记飞吻,丝塔尔打了个寒颤摸了摸手臂“请便。”冷淡的回应。
“道格·白里”他说。
丝塔尔嗤他一声,“我还以为已经开过苞的雄性并不需要自报姓氏。”
魅魔向来善于听取侮辱性的词汇,这在他们耳中简直是小儿科。道格身后的小型车队也缓慢的浮现出身影,马车上一杆旗杆高高竖立,上面飘动着绘有人脸石碑的旗帜。
哪个不要命的暴发户会在潜入血环洛克时,让自己像出来郊游那般带着粉红方格桌布呢?
“是斯潼恩,莉娅·斯潼恩。”
雷奥兹的脸色并不好看,谁又不知道恶名昭彰的石碑城贵族呢?与雷神殿的拉文基诺曼齐名,一样行事恶劣。
丝塔尔翻了个白眼、好嘛,斯潼恩。
出门一下撞着俩贵族,想来康斯坦丁若是知道了,估计会对她另眼相看吧。
莉娅·斯潼恩,石碑城最嚣张跋扈的小公主。她的禁魔体质让她备受关注,要知道现在的贵族很少有禁魔体质出生的,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拉文基诺曼向你问安,石碑城。”雷奥兹站在了丝塔尔身边,这时候的确需要一个等重的身份来挫一挫对方糟糕的锐气。
不过这种对策一般只对文明人有用的,像莉娅·斯潼恩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混球女孩,想来估计是不顶用了。
一双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撩开略微显到厚重的车帘,看光泽来论断,应该是女神绸缎编织而成的。并不是说她的魔法性能有多赞,主要是价格有些令人胆战心惊。
“秋之女神也会迟到吗?是哪只穿着华服的蝉虫,阻挡了斯潼恩家族的马车?”手的主人贯彻了贵族是欠扁的这一真理,出言万分不逊。
“是粗鲁无礼的佣兵们,尊贵的小姐。”道格一副蹩脚的贵公子做派,看的玛娜悄悄在丝塔尔耳边嘀咕着,真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绢丝帕落在道格的手背,那双手搭了上去。
穿着红色小礼服的女孩走了出来,她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发尾像水纹一样打卷。莉娅·斯潼恩就外表而言,的确是一位骄傲的贵族。束腰将她的腰身束的不盈一握,丝塔尔摸了摸自己的腰,觉得莫名有些发疼。
雷奥兹的教养极佳,如果换做是别人已经要抽剑大开杀戒了。
丝塔尔拍了拍涨红脸的雷奥兹,“换人,贵公子。”她踏步上前,黑色法师袍在阳光下浮动袍摆。
“是哪位极乐客找错了地儿?这可是杀人坟场,不是仙境床榻。”
丝塔尔微微一笑,优雅高傲。玛娜松指放了一箭,箭矢破风而行直直朝着旗帜射去。
亡命徒可不在乎贵族,看不爽就打断他们的肋骨。
箭矢在即将撕穿旗帜时被魔法阵所阻挡,是粉色的法阵,属于瑞碧特体系,上面有一个娇小可爱的兔耳朵。莉娅摆弄着自己的手套,她没有做出额外的表情,却又好像被激怒。
“道格”
她说。
“撕烂她的嘴。”
没有人回应,但道格·白里的的确确从莉娅身边消失了。丝塔尔在下一秒就感受到蛇鳞一样的杀意,短刃的锋利离她的鼻尖不足半指。“小甜心,你可爱的小嘴就由我收下啦?”
耳旁响起刻意吹拂热息的声音,虽看似危险之至,但道格不会得逞。雷奥兹横腕将细剑穿插入间隙,以此格挡。他巧劲将短刃抵挡回去,利用空缺将丝塔尔揽在身后。
“对女士的脸出手,可不是绅士所为。”道格显出身形,他手上转了个刀花,无谓抛去媚眼“是啊,所以很遗憾,我是个脏婊/子。”
一击不成还有第二次,正当道格打算隐去身形进行二次攻击时。一声高喊,遏制住了他的行为。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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