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墨蓝色的眼珠,微微转过来了一点。
喻阮:“……可以先垫垫胃,然后再去点外卖。”
顾屿没说话。
喻阮仔细一想也对,人家富家少爷,一看就知道吃不惯这种“贫民”食物。毕竟冰粉这种东西,就算在他前世也并不昂贵,人看不上也挺正常的。
要不是因为顾屿看起来实在是很饿,他也不会主动开口提这个。
喻阮还挺想不通的。毕竟,顾屿看起来就不是个缺钱的主儿,平日伙食肯定不会差。现在却惨到宁愿饿着肚子喝水,都不愿意点个外卖,也实在是有点离谱。
不过别人的事情,他也不想太过深究。
喻阮把满腹疑问咽下去,委婉地说:“就是口味比较简单,比不上那些大厨做的。”
视线接上。
俩人对视了片刻,顾屿表情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喻阮还以为他是在思考如何拒绝自己,没想到,眼前人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直接迈腿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喻阮便赶紧拿了个玻璃碗,将切好的冰粉放进去,淋上糖汁和其他材料,把碗放在了对方面前。
能在把甜品送给叶倚州前找到一个看起来就极其挑剔的土著试吃,说起来还是他赚到了。
希望大少爷在试吃完后不会把他当场赶出去。
顾屿垂下眼睫,浓密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让他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懒洋洋的。
喻阮心情忐忑地注视着他,顾屿的视线扫过玻璃碗边缘,在印着小熊图案的瓷勺上驻留了一会儿,停了几秒,没什么表情地端起了碗。
冰冰凉凉的口感在舌尖绽开,却又带着一丝丝浓厚的甜蜜感。用作辅料的花生碎唇齿生香,搭配上淡淡的桂花香气、略微酸甜的酒酿,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顾屿微微一顿,垂下的长睫遮挡住了眸中的思绪。
他的动作很优雅,细嚼慢咽,带着一种莫名的矜贵感,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很快,一碗冰粉就见了底。顾屿放下碗,搁到水池里,说:“谢谢款待。”
喻阮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儿摸不准这顿他是吃舒服了,还是吃得心情不太好。他斟酌了一会儿,说:“不习惯的话,其实可以不用勉强吃完……”
都饿成那个样子了,还能这么端得住。看起来,他做的冰粉可能不是一般的难吃。
——是究极难吃。
喻阮忍不住想。
没想到,被他揣测了一番的人却回了头,淡淡道:“还不错。”
喻阮:“?”
不是,这个人好有礼貌!
喻阮震惊地看着他,十分意外:按他所观察出来的微表情,顾屿应该是高几率吃不惯这碗冰粉的。可都已经成了这样,他竟然还礼貌地夸奖了自己……
喻阮下意识为擅自揣测对方是个脾气很大的矜贵少爷这种事,深深地自责起来。
他语气沉重:“谢谢你,不过真的不用这样。如果做出的东西能被喜欢,我会很高兴。如果不喜欢,我也会努力改进的。你真的不用客气!”
顾屿:“?”
他垂下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儿、一脸认真的喻阮,心情十分微妙。
停了几秒,他收了手,却也没有继续辩解什么。
而喻阮则心怀愧疚地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补偿对方。
毕竟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房租还如此廉价,他其实还挺感激的。这次请对方吃了难吃的冰粉,怎么想都是自己不对。
没想到,还没等他思考出一个所以然,就看到身边的人又拿了一只碗,自顾自地从他手里取走了汤勺,将冰粉舀进碗中,将剩余的糖汁浇进了碗里。
“是这样吗?”他懒洋洋地问。
喻阮:“?”
顾屿侧眸看来,懒懒掀起的眼皮酝酿着一种睡不醒的散漫感,慢吞吞道:“把糖汁浇上去?”
喻阮:“??”
说好的难吃呢???
他茫然地看着顾屿线条利落的侧脸,下意识点了点头。
“谢谢。”顾屿随意道了声谢,有样学样,将冰粉制好,端着碗,迈腿往卧室走回。
临出厨房的时候,他忽然侧了眸,对呆呆站在灶台旁边的喻阮说:“下个月,房租不用转了。”
不等喻阮有所回复,他便随意地挥了挥手,瘦高的身影消失在客厅里,只留给喻阮一张紧紧关上的房门。
过了好久,喻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对方给夸了?
三百星币一碗的冰粉……就算是房租不贵,这也太有钱了?!
有那么一瞬间,喻阮很想告诉对方,自己下个月应该就要退租了,真的不用这样……
不过他瞅了瞅那张紧闭的房门,觉得这件事,还是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顾屿会比较好。毕竟就按现在这剧情的发展,他隐隐有种离退休之日遥遥无期的预感。
跟着他的系统平时都在睡大觉,基本不管这些事。一人一统常年处于你问一句,我才答一句的状态,想指望它,根本就是天方夜谈。
好在顾屿的反应,倒是安慰了一下喻阮忐忑的心。至少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冰粉做的还不错。等明天送给叶倚州的时候,应该不会因为太难吃而导致对方食不下咽。
他高高兴兴地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尝了一口,果然是记忆里的熟悉味道。
喻阮终于放下心来,将剩余的食品打包了一下,放进了保鲜箱。
星际时代就是这点儿方便。哪怕是提前做的东西,也能保存良好,不用担心次日食用时会变得不再新鲜。
他整理完东西,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卧室,将老师布置的课余作业完成,洗漱后躺到了床上。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能这么早入睡,喻阮真心实意地感受到了一种幸福。
*
第二日,被准时响起的闹铃声轰醒。
喻阮迷迷糊糊地地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睛,熟练地刷牙洗脸。这么多年,他已经修炼出了一套在睡梦中洗漱的本领,可以借机多睡那么几分钟。
整理完毕,喻阮套上衣服,准备出门。
没想到,刚一走出卧室,就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惊了。
只见清晨贯来空荡荡的客厅,今日却忽然多了个挺拔瘦高的身影。
顾屿模样散漫地靠在沙发里,微微仰着头,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学院制服,白色衬衫上的扣子解了两粒,领带松散散地搭在衣领,随意至极。
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喻阮停了脚步,决定友善地先和他打个招呼。
“早上好。”
听到响动,闭目养神的人微微睁开眼睛,侧眸朝他的方向看来。
视线略过喻阮的脸,停留几秒,顾屿从沙发上坐起来,慢吞吞地咬字道:“醒了?”
喻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时间,没琢磨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
“醒了,那就走吧。”顾屿却并不打算给他解释,只是从沙发上站起,简略道,“去学校。”
喻阮这才注意到,原来顾屿身上穿的制服,其实是新乐学院的校服。
这其实不能怪他。因为顾屿身上的这套衣服,看起来实在是太精致了。
无论是布料,还是缝制的手法,都远非学校统一发放的地摊货所能比拟。而对方身上又有种莫名的贵族气质,看起来矜贵又优雅。哪怕是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也能把地摊货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综上所诉,这套天天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
不过……说好的他不用上课呢?
喻阮困惑地看着顾屿,下意识想拒绝。
他觉得自己跟顾屿不算熟,一起去上课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大约是察觉到了喻阮的所思所想,顾屿说:“不熟。”
话说得十分简洁。
喻阮却从他冷淡的嗓音里悟出来了意思:大概是大少爷人生地不熟,决定随便抓个带路的,给他当个领路人。
领略到了这一层意思,剩下的事情就变得好说了起来。
喻阮也没有再继续拒绝他,而是点了点头,对他说了声稍等,跑去把昨日打包好的保鲜箱取出,然后回到了顾屿身边。
反正带个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就一起走着呗。
喻阮想得很开。
见他答应了自己,顾屿那张因早起起床气而变得略微糟糕的脸,稍稍转晴了一些。那双墨蓝色的眼珠盯着喻阮怀中的保鲜箱,一动不动。过了许久,说:“走吧。”
喻阮点点头,俩人便乘坐电梯,一同下了楼,坐进了楼下等待已久的车中。
果不其然,大少爷就是大少爷。
负责载人的车是很新式的款,一看就知道必定十分昂贵。喻阮对这种奢侈品一向没什么了解,心虚地坐进去,眼观鼻,鼻观心,做一个沉默并懂得闭嘴的穷人。
还好顾屿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他耷拉着眼皮,懒怠地沉在座椅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清晨被迫早起的痛苦给压垮了。暴躁的信息素充斥着车厢,让喻阮不由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他悄悄压住颈后逐渐开始发热的腺体,不动声色地离顾屿稍稍远了一点。
好在这段路并不算长。很快,车便驶到了学校门口。
制动带来的惯性吵醒了他身边的人,顾屿慢吞吞睁开眼,看着试图下车的喻阮:“到了?”
“到了。”喻阮诚实地回答。
顾屿“嗯”了一声,起身和喻阮一同走下了车。
他们乘坐的这辆车款式新颖,奢华昂贵,刚开进学校,就引来了无数学生们的关注。如今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他们一直以来瞧不起的喻阮,顿时便跌破了无数人的眼睛。
而且,他身边还跟了一个俊朗矜贵的陌生人。对方长相出众,模样冷淡,可跟海蓝色眸子的漂亮青年站在一起的时候,却有种奇妙的和谐感,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赏心悦目。
顿时,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就将喻阮层层包围了起来。
身为一个炮灰,喻阮很适应这些鄙视的目光。他从善如流地将这些视线抛之脑后,友善地询问身边人:“需要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吗?还是说我们先去见一下老师?”
话没说完,他就发现眼前人的目光,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怀里的保鲜箱,不知正在思考着什么。
正巧这时,另一个眼熟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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