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傍晚,白鹿书院放学。
陶然在马车里等啊等的,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萧衍。
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书院里人很少,陶然沿着青石板铺的小路,一路寻找萧衍。
一片紫竹林里,菁华县主带头,领着一班女同学,还有身形魁梧的家丁,堵住了萧衍。
“陆云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天天给她当狗腿子!要么你立下誓言,以后云容阁出了新品先紧着我用,要么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那些家丁把萧衍和小厮团团围住,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
小厮快吓哭了:“少爷,我一直劝您,别掺和这些贵女的事,您偏不听。”
萧衍和菁华县主理论:“你既然要和四姐姐比试,当然应该公平竞争,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平白堕了康王府的威名。”
两方对峙时,小厮眼尖地看见一抹薄粉色路过紫竹林,当即大喊:“四姑娘,快来救救我家公子!”
那道身影本来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听到他的喊声,反而“倏”地一下,扭头跑远了。
小厮先是目瞪口呆,接着便破口大骂:“好啊,没想到堂堂侯府嫡女,如此薄情寡性,我家少爷为了你惹上县主,你却见死不救?侯府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萧衍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仍旧替陶然辩解,“或许是你看错了,刚才那人不是四姐姐。”
菁华县主嗤笑道:“到底是不是她,你心里没数吗?她今天穿的可是流云锦,是你巴巴地献给她的,走动间流光溢彩,有彩云烘月之美,数遍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块这样的料子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陆云瑶为了你,直接对上我?她不过是把你当成一条哈巴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只是她的小跟班,她随便施舍给你一个笑脸,你就为她肝脑涂地。”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到萧衍的心口,狠狠地绞着。他举起拳头就砸向那些家丁,大声说着,“才不是,四姐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把我当朋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着,萧衍浑身都被淋湿了,心里却有一团怒火,越烧越旺。
他那一双薄唇死死地抿着,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气眼前这些人的刁难,还是气陶然掉头就跑。
仿佛有一个恶魔,在他耳边低语:“看吧,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什么朋友义气,都是在骗人的,她怎么会和你真心做朋友呢?她是高贵的侯府嫡女,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子,她对你所有的好,只是在利用你……”
一拳又一拳,“砰、砰、砰”,他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砸下,发泄着心中那股肆意蔓延的大火。
忽然,“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一道威严的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那是白鹿书院的山长,刚才陶然发现情况不对,直接就去搬救兵。
她跑的速度很快,都没顾得上躲雨,那一身流云锦做的华裳,早就淋湿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弯下腰,扶起来萧衍:“你还好吗?”
在萧衍的印象里,四姐姐一向都是极美的,她的衣服像是天边的云朵,她的容貌像是月下的花儿,她的肌肤像是冬日的初雪,她的声音像是山间的清泉。
可是此时此刻,明明她的妆容花了,发髻乱了,衣服脏了,他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美。
他眼眶红红的:“四姐姐,她们说你根本不在乎我,说你只把我当一条狗,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我就知道。”
他从来是不哭的,不管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可对上陶然的温柔,他心里那些委屈和难过再也藏不住了,刀山火海他都不惧怕,却会因为她一句关心而溃不成军。
一股暖流刹那间包裹住萧衍的心房,他紧紧地攥着陶然的手,像是攥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唯恐再次丢失。
那股力道实在是太大了,陶然只觉得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安抚道:“瞎说什么呢,一世人,两兄弟!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兄弟?”
主要是她没带家丁,和菁华县主比起来,太势单力薄了。县主可不怕她,她要是光动动嘴皮子,也很难救下萧衍。
萧衍又开始傻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陶然,怎么看也看不够。
菁华县主带人欺负萧衍,结果七八个家丁,都被萧衍打趴下了,她自己也吓得摔到地上。
山长重罚了她,还让她当着书院师生的面,向萧衍道歉。
康王爷亲自带着她,来侯府登门道歉。
康王妃专门从宫里请了一个教养嬷嬷,把女儿关了好几个月,让她在家里学规矩。
经此一事,白鹿书院推出了院服,有点像是现代的校服,连头饰都是制式的,免得学生再掐尖比美,影响学习。
新院服的推出,还有一个好处,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贵族和平民子弟之间的摩擦,起码没有再发生过贵族一天到晚鄙夷贫寒学生穿着的事了。
山长很是夸奖了一番提出这个金点子的女学生,陶然发现她居然就是书里的女主裴钰姿。
裴钰姿在书里的设定,是个小可怜。亲生母亲早逝,继母对她百般苛待,一个相府嫡女过得还不如庶女。
但她自己很争气,颇有才名,写了很多经国治世的文章。也因此得到了男主的赏识,两人渐渐生出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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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陶然在帮萧衍上药。
其实他根本都没受伤,他武力值太高了,反而是那伙家丁被他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可他总来找陶然,可怜兮兮地卖惨:“四姐姐,我的手臂好疼啊,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留下的后遗症。”
陶然就帮他涂一些止血化瘀的跌打药。
萧衍喜欢看她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她总是微微偏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需要上药的地方,神情非常专注。
几缕秀发轻轻地垂下来,半遮住她清丽的侧颜,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美人如花隔云端。
方瑜性格要强,常常教育萧衍:“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怕把他养的太娇气,是不肯哄他吃药、帮他擦药的。
萧衍从来不知道,上药这件事,都能让他这么着迷,他恨不得天天受伤。
陆云昊也来找陶然,夸起来裴钰姿根本不带停的:“她怎么那么聪明啊?我在白鹿书院五年,一直想让书院的贵族派系和平民派系友好相处,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结果都收效甚微,她只是提了一个院服的主意,就大大地缓和了这种矛盾。”
陶然净了手,笑吟吟地说:“不光如此,裴姐姐还化名非玉公子,写了很多文章呢,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男女主是这本书的官配,天赐的良缘,作为赐下这段良缘的那个“天”,陶然太清楚他们俩有多般配了,很乐意亲自撮合他们。
然后就看到,自家老哥天天往她这里跑,每一次都拿着非玉公子的文章,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
陶然提议:“我邀请她来府里赏花怎么样?”
要请的话,当然不能只请裴钰姿一个人,因为原身和她不熟,突然请她来府上做客,人家未必会来。
陶然干脆在侯府办一场赏花宴,连由头都想好了,就说菁华县主想要向自己赔罪,请裴钰姿来做个中间人说和,顺便感谢她提出院服的主意,避免了以后两人再起这方面的争执。
收到请帖以后,菁华县主气得绞碎了手里的帕子,“赔罪、赔罪,我这罪还没赔够吗?当着书院所有人的面,我给她和萧衍道歉,父王亲自带着我到侯府道歉,现在还来?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我的家丁被萧衍打的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康王妃只有一句话:“是你自己过去,还是我绑了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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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办的很成功。
菁华县主像个莫得感情的木头人,把自己提前写好、并且已经背过两遍的检讨,又当场背了一遍。
陶然点点头,“检讨很到位,不过有点小瑕疵,下次记得感情再丰富点。”
菁华县主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却不敢再开罪她。
陶然满意了,所以就说嘛,你一个小炮灰,在我这个总导演面前蹦跶个什么劲儿呢!
居然敢为难我的小弟,还用武力欺压人,你那几个家丁算什么,知道我家老爹麾下有多少定北军吗?
菁华县主这个工具人,扮演的很到位,裴钰姿当真以为,自己被请来是帮忙说和的。
中间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相府的另一位小姐,就是裴钰姿继母生的那个女儿,故意撞了她一下,害得她把水泼在陶然身上。
这位相府二小姐,和她的母亲一样,都见不得原配生的女儿好。眼看裴钰姿得了侯府嫡女的青眼,就来从中作梗。
她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和裴钰姿两个人能听到,“好姐姐,侯府千金脾气大着呢,连菁华县主在她手里都讨不到好,你猜她会怎么发作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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