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熟人

    从卷宗中对被害人的描写来看,凶手使用的作案工具为同一种绳索,表面光滑,且花纹一致。

    作案手法、对被害人的尸体的处理,都表现出明显的强迫症特征。

    凶手很可能有洁癖。

    案发地分布范围较广,但大多发生在京城西部。

    商澜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凶手大概率是个偷猎者,他会尽量远离自己的生活区域,在其他地方寻找目标。

    永安寺系皇家寺院,能去的人非富即贵。

    在所有案件中,这一桩最有特殊性,顺天府应该对凶手有一个大概范围。

    然而……就是没有。

    顺天府查过当天在寺庙的所有男性,他们大多时候前呼后拥,不但没有作案时间,不在场证明也多。

    那么,关于凶手的画像,可不可以大胆地加上“非富即贵”的标签呢?

    商澜以为,他只有聪明、富有、潇洒漂亮,才会让单纯的女人放下心防。

    如此,也可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他为何只杀人,却对女人毫无欲望——除了不举和对女人不感兴趣之外,还得加上一个不缺女人。

    ……

    商澜乱七八糟地想了不少,却只在手记上记下了符合这个时代的一部分,隐去关于“反社会人格、强迫症”一类的现代词语。

    她把毛笔放入笔洗,洗净挂好,喝口温水发了会儿呆,忽的又想起慕容飞的案子来。

    美人图藏在墙上的一幅浓墨重彩、技巧拙劣的风景画后面——这是她搬进来后画的,绘画技巧来自原主。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平静。

    门缝、窗缝里夹的头发从未掉下来过,也就是说家里没有不速之客造访。

    商澜可以确定,害死慕容父女的人必定不知美人图的存在。

    此画恰好处在一个盲区里——凶手以为画是六福客栈的,而客栈的人根本不知道画的存在,无人找画,自然就没有画的事。

    商澜从山水画的后面抽出美人图,平铺在桌面上,左手撑着左腮,定定地瞧着画上的美人,自语道:“画的玄妙之处到底在哪里呢?”

    美人梳着凌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金簪和两只珠钗,它们同美人的耳坠和璎珞一样,细节都很潦草,只是初具其形。

    牡丹花、酒壶、长剑、衣纹等,毫无特殊之处。

    ……

    看着看着,商澜慢慢阖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见画中的美人坐了起来,巧笑倩兮地看着她,说道:“你的方向错了。我这么好看,他喜欢我,想纳我为妾,就这么简单,想那么复杂作甚?”

    商澜说道:“父亲行事谨慎,从不做多余之事,画你、挂你必有缘由。”

    美人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指着她的鼻尖说道:“虚伪。你不过是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事实罢了。就是你杀了你养父,我都看见了。”

    “你胡说八道!”商澜怒道。

    “呵!”美人冷笑一声,脸突然变成了萧复的,手中的长剑朝她的脖子狠狠地劈了过来。

    “啊!”商澜惊叫一声,身体向下坠去……

    “原来是个梦。”她被吓醒了,抹一把嘴边的涎水,再看看老旧简陋的屋子,醒彻底了。

    把画放回原处,商澜推门出去,在院子里站了站。

    阴历七月的夜里有风,竹叶的摩挲声和虫鸣交汇,像极了夏夜奏鸣曲。

    月半弯,星河璀璨……

    猎户座,金牛座,最闪亮的天狼星,它们跟她在现代同家人去敦煌旅行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爸,妈,哥,你们还好吗?

    商澜鼻头一酸。

    “吱嘎”厨房的门开了,翟姨娘端着一只托盘走出来,径直往上房去了。

    上房的书房里亮着灯,书案前的身影很快由一个变成了三个。

    “红袖添香。”商澜有些羡慕周举人了。

    她叹了口气,压下眼里的酸涩,赶紧去了趟茅房,又赶紧回屋睡下了。

    ……

    锻炼,洗漱,早市上吃碗喷香的小馄饨,然后一路小跑去了六扇门。

    等谢熙点了卯,她把他拉到一边,说道:“老谢,我有点事想找你帮个忙。”

    “老谢?”谢熙摸了摸脸。

    商澜笑道:“你也可以称呼我老商,这样叫起来不生疏,也不逾矩。”

    谢熙哭笑不得,“也行吧,你想说啥事。”

    商澜迟疑片刻,到底捏着鼻子说了,“我想找你合伙做个买卖。”

    她在路上思考再三,认为慕容家暂时不宜打扰,辣椒的买卖只能跟谢熙谈——谢家的信誉一直不错,不然慕容飞也不会把原主嫁给一个小捕快。

    “买卖?”谢熙重复一遍,又问,“你想卖丝绸?”

    商澜摆摆手,“我想做饭馆,但前提是我能把番椒种起来,你有地吗?”

    谢熙还是懵,不知道做饭馆跟番椒有什么关系。

    “地是家里的,我没地。”他本能地说道。

    “那你家的地能租吗,咱们可以先租一小块。”商澜道。

    谢熙见她好像来真的,便把她拉到回廊下,避开众人打量的目光。

    “我没听懂,你详细说说?”他虽长了双势力眼,但脾气好,有耐心。

    商澜道:“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开个饭馆,开饭馆的前提是你得有钱有地。先用巴掌大的一块地,把番椒种起来。番椒种好了,明年下半年我们才能开饭馆。怎么样,你有钱吗?你想做吗?”

    谢熙有些讶异,他觉得慕容蓝从陆洲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人开朗了,说话直接了,甚至还……有点爷们儿了。

    这是为什么呢?

    他困惑地看着商澜,说道:“所以,前期的投入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地,对吗?”

    商澜点点头,“对,就是能种四十八棵番椒那么大的地方。”她想了想,“番椒种成了,再说饭馆的事。”

    “可以,我爹分了我一个小庄子,种那儿就成。那里有下人照看着,省得你我费心了。”谢熙爽快地答应了,即便开不成饭馆,还有番椒可以卖,怎么着都不亏。

    商澜去账房找来纸笔,把从花鸟市上问来的培育方法写上,郑重地把种子和纸条交给谢熙,“我欠萧大人的五百两能不能还上,可就看老谢你的了。”

    谢熙顿觉责任重大,不由哭笑不得。

    “商姑娘,谢捕快,祁大人有请。”祁大人的小厮祁二喊了一嗓子。

    二人便停了话头,往祁劲松的签押房去了。

    “慕容姑娘。”从签押房里出来的两个人一起叫了商澜一声。

    商澜惊喜地迎上前,“小六叔小七叔,你们回来啦!”

    兄弟俩是双胞胎,长得极像,身材高瘦,长条脸,细眉细眼,杆子似的戳在签押房门口。

    “嗯,回来了。”兄弟俩默契十足,还是一起答道。

    “怎么了?”商澜觉得二人面色不佳。

    贾小七笑道:“家里有事,从今儿起,我和你六叔就不在六扇门了。我家在哪儿你知道,晚上上家吃饭去,不许推辞。”

    贾小六点点头,瞪谢熙一眼,“飞花令的案子不好破,你甭跟这混小子一块混,日后小六叔给你找个好人家。”

    商澜:“……”

    谢熙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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