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雀熙,惜槐

    钟白自忖起方才晕倒时的梦境。

    ……

    这次的梦境倒是没有梦见前世之事,却像是……已然跳出了人间?

    她只记得,一眼望去,团云叠簇,缥缈无边,厚厚密密的云层薄雾之间,隐隐有鹤唳光影流窜。

    倒让她想起了先生教过的一句诗:

    华表鹤声天外迥,

    蓬莱仙界海门通。

    难道……这儿是仙境??

    似是为了应证她的想法,一抹光华忽然出现在了不远处,钟白连忙躲在了云层之后窥探。

    那白鹤高挺雪白,似有一人高,巨大的羽翼优雅收起,便见一抹俊逸身姿从其上轻盈落下,那人一身流光莹白袍,举手投足间,似有淡淡的光晕泛出。

    钟白、精神一振,这位俨然是当初助她重生的仙君!

    -太虚,你怎么才来啊,就等你了!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几道通身泛光的仙人正聚在一处云台边品茗闲谈。

    -对不住,对不住。太虚走来,笑道,方才家中灵宠闹了点脾气,哄了一哄,这便来迟了。

    为首仙人着一身湛蓝,豹头环眼,他笑道,众仙家之中,唯有你太虚最忙碌了!

    说时,环顾众云座,唯有两处空空荡荡,又问:怎都一个月了,雀熙还未渡劫归来?

    太虚仙君抿唇一笑,美煞众仙,他道,雀熙此劫极煞,难渡啊,我略掐指一算,还需一月。

    -还需一月!

    坐在他对面的白须老人怒,她仙居里的杂草都快长到我头顶上来了,还不回来!莫不是在地上还没玩够!不愿意回来了!

    太虚挑眉,谁让你是土地仙?谁家杂草不长你头上?

    白须老人一听,气得便要与他再论。却听为首仙人言:

    -好了,雀熙之事暂且不论,那惜槐仙君呢?你先前不是说已经出现了人选,怎还不飞升?

    仙君干笑两声,惜槐……惜槐还差点火候,很快,很快。

    钟白躲在云层之后,只觉得他们说的话云里雾里,听得并不明白,她往后退了一步,忽脚下似是踩到了什么。

    嘎吱——

    谁?哪个无耻小仙在偷听!

    几抹流光攻击而来,梦境至此结束。

    梦中所见所闻,皆充满荒谬,毫无逻辑可考,可她竟从这荒谬之中,无端生出了几分笃信,这感觉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做了一场梦,倒像是……像是灵魂出窍去偷听了一圈。

    钟白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身子比晨时虚弱了许多,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环顾了这屋子一圈,却未寻得仙鸽的身影,她张口尝试唤了两声,却也没有任何回应。

    该不会是昨日说了它几句,怄气去了吧!

    钟白好笑地收回视线。

    个子小,脾气还挺大。

    罢了,等它气消了回来了,便不说它了,需得好生哄着。

    至于再见是何貌,便是后话了。

    ……

    再休息了半日,天也将黑,仍不见仙鸽回来,大师兄端了粥食过来。

    虽然钟白已然恢复了力气,可大师兄仍不让她下床,只亲自喂她。

    ……

    修长好看的手握着汤匙轻轻搅拌,男人垂着眼,细细吹散冒出的热气。

    这人虽每日执剑修炼,可做起细致活儿来,也丝毫不显慌乱,从容优雅,好似早将这些事烂熟于心。

    钟白怔怔地盯着他,脑海里无端联想到了梦里的仙君。

    仙鹤作伴,流云朔风。

    在她的脑海里,大师兄就该是这副模样。

    “大师兄,你可有想过,升仙?”

    那握着汤匙搅拌的手骤然顿住。

    赵既怀垂着眼,定定望着手中白粥。屋子里也顿时静谧,钟白怔了下,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那人抬起头,展眉轻笑,“怎忽然问起这事?”

    钟白认真答道,“就是觉得大师兄生的如此好看,不做神仙可惜了。”

    赵既怀抿唇,深邃的目色直直投来,“小白生得也好看,如果师兄做了神仙,小白可愿意随师兄一起?”

    她盯着大师兄,忽粲然一笑。

    “当然啦。”

    吃了晚饭,大师兄又陪她在房中说了好一会子话才离开。

    转瞬,小楼里只剩了她一人。

    钟白念着仙鸽不知在哪,虽知道其是仙家之物,凡人难以伤害,可如此相伴了这么久,忽然不见,心中难免有些惦念。

    辗转难眠,她索性起了身走出屋外透风。

    *

    浓浓夜色被一轮将圆的月照亮,今日是仲夏月初七,他们已下山四日。

    钟白走在这月色下,漫无目的。

    细算算,她重生已接近两个月,阻止沈煜川,保护飞云峰,如今沈煜川已成废人,此事想来便没了什么隐患。

    只是钟白心中,仍记挂着一事……

    当今修道界虽未听闻有人成功飞升,但钟白记着,小时候似乎在什么古书中读到过——

    修仙得道,并非事在人为,只可观天意。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但若是有人能成仙,那人必定是大师兄。

    她轻叹了下,还是等回了飞云峰,再去找找那本书吧。

    初夏的夜风带着些湿凉水气,钟白拢了拢单薄的衣袖,觉得有些冷了。

    她止了步,正要掉头走下山坡,忽神色一顿,她警惕地握住了袖中鞭子。

    “谁!”

    夜色静谧,没有任何声响。

    一阵风吹过,身后幽邃漆黑的竹林中发出簌簌响动。

    钟白紧绷着下颚,不安地吞了吞口水,目光如炬,紧盯这着漆黑竹林。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咕咕——”

    一抹莹白飞射而出。

    钟白怔了下,脸上绽出惊喜之色,“仙鸽!!你回来了!”

    黑夜之中,仙鸽身上似乎隐隐泛着洁白幽光,一双赤红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有什么话想告诉她。

    未等钟白意会,它便斗志昂扬地在钟白头顶兜了个圈儿,再次遁入了竹林之中。

    钟白愕然。

    难道仙鸽是在指引她去林中看什么?

    可面对眼前漆黑幽邃的竹林,她的心中不禁滋生了一阵恐惧。

    犹豫片刻,钟白还是咬了咬牙,踏入竹林,仙鸽既能通晓世事发展,此番引她进入竹林,便一定没有危险。

    钟白点亮了一支火折子,透过孱弱的光晕,隐隐能照清脚下路径。

    有了昨日一遭,她已能大致记清竹林里各处陷阱的位置,当下便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而每当她迷了方向时,仙鸽便不知从哪里冒出,为她指引了方向,再消失在黑暗中。

    许是夜里的心理作用,钟白只觉得这竹林似乎比上次来更长了些,她走了半晌,才终是穿出了竹林。

    她举着火折子往四周照了照,依稀能辨认出脚下是铺得齐整的白玉砖,往前走两步,脚边是潺潺的流水声。

    既是池子,为何有如此的流水声?

    钟白不解,正欲俯身细察,手中的火折子却被扑面而来的浓重湿气扑灭,熄了火,四周只剩了一片漆黑和寂静。

    月色之下,池子上的氤氲雾气泛着盈盈幽光,潋滟的池水反射着波光粼粼。

    钟白忽然察觉到不对的地方,立马抬起衣袖捂住了口鼻。

    这雾气有毒!

    “咕咕——”

    她神色一喜,回头,却见一抹渺小的白光自远处掠来——

    白光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仙、仙鸽?”

    她不安地退后了一步。

    在钟白急剧放大瞳仁中,鸽脚飞踹而来:

    “咕咕——”

    给爷下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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