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枫露作为坚实的太子/党,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欲要劝诫,却被茉莉拦住了,她小声怒道,“你让开!这成什么样子?”

    贾明华的家当虽碧螺最清楚,人情往来却是茉莉做主,东西入库之前,都在她手下过,从江澜处送来的礼不知凡几,小到一罐茶叶一盒香膏,大到屏风花架,莫不是贴着贾明华的喜好,因此茉莉站在江澜一边。

    眼看着两个茶要内讧打起来,江澜道,“你平日里大约也不是很寂寞。”

    贾明华正说是啊,几个丫头都怪有趣的,又听得江澜颇是幽怨,“怪不得也想不起我。”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为什么要想你?”贾明华手肘撞向江澜肋下,“你再不撒手,我可得给你一顿好打。”

    荣国府武将出身,贾赦日日悬心他的乖女被人欺凌,小时候难得回家几次,都要被耳提面命,又请了从前先太夫人身边的女护卫教她防身的功夫。

    她虽没有什么好身手,揍几个流氓却还是妥妥的。

    江澜松手,眉头微微蹙头,显然是吃痛。

    贾明华知道他是装的,生怕自己又中了计,别开脸道,“大哥哥来探病,我也不好撵他出去,往后会注意的。”

    苦肉计美人计连消带打,到底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好。”江澜弯起唇角笑了笑,“秋来瓜果丰盛,他们做的东西有些野趣,要不要尝一尝?”

    “我先去给娘娘上柱香。”贾明华觉得自己今日输了一城,似恼非恼,鼓着脸抚平身上的褶子,如同一只小河豚,可爱得招人想手贱戳一戳粉嘟嘟的脸颊。

    好在今日穿的是月白色,再摘了发上的红宝便很妥当,并不失礼亡人。

    江澜看贾明华手背上错落的伤痕,一瞧就是指甲印,眼中闪过阴郁,忍着没有说话。

    二人并肩出了配殿往妃陵去,恰见一人被簇拥着下了马车,粉衣娇柔,桃腮可人,俏生生得似枝头新绽的桃花,见了江澜就再瞧不见旁人,水汪汪的眼中照着江澜的影子,“真是巧,见过殿下。”

    江澜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

    许怡忙转身跟上,“殿下是要去祭拜云嫔娘娘吗?可否带我同去?我幼时也得蒙娘娘关照许多。”

    江澜轻轻瞥她一眼,冷如寒江,“我们母子也承蒙贵妃关照许多,彼此算是抵消了,我母亲受不了你的心意。”

    许怡愣在当场,如鹿似麝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蒙上一层水雾,“殿下,我是诚心诚意的。从前姑母刁难你,我哪次没有尽力帮你说话?”

    她的手也生得像她的人,白白嫩嫩的小肉手,轻轻抓住江澜的袖子,只拿着哀求眼神看他。

    贾明华从前只知许怡单纯无邪,不想这等梨花带雨的做派也来得,更难得全然天真,半点没有矫揉做作之态,若有个桌子予她,她定然是要击节赞叹的,最好是边吃边看。

    天色昏暗,许怡只顾着哭,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贾明华,还是许家下人发现了这位郡主,出声请安,这才惊动了伤心的小主子。

    “明华,你怎么也在此处?”许怡忙擦去脸上泪水,勉强露了个笑脸。

    “你猜呢?”贾明华笑着拍拍她的头,“莫哭了,仔细风大皴了脸。”

    江澜见她瞧够了戏,便将袖子从许怡手里抽回来,“走罢,再晚些祖宗们都要出来了,吓死你。”

    贾明华最喜看些鬼怪故事,“怕什么,叫太.宗教教咱们多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许怡还是想跟上去,却被侍卫在半道拦住了,侍卫道,“皇陵重地,这位姑娘还是自重得好,不该是你随意走动的地方,请回。”

    许怡的丫头道,“我们姑娘是许将军的女儿、贵妃的侄女,你如何敢这样无礼?”

    “凭你是谁。”侍卫只管了冷着脸不放人。

    枫露与茉莉站在边上等主子,笑眯眯地不住上下打量许怡,这许三姑娘学会了唱念做打不假,打扮上也甚是精心,可人还是这样不开窍。

    说好听点是皇陵,说难听些这不就是皇家的祖坟么,都跑人家坟头上穿红着绿了,三殿下如何能喜欢她。

    前头理国府的人还知道遮掩,这会子许家的倒好,上来就报名号,生怕旁人不知晓许家丢脸不成。

    许怡脸上青红交杂,手里的帕子也扯得不成样子,堪堪就要发脾气,却被身后的一双手给搀住了,“三姑娘走得这样急,老奴险些都没赶上。”

    “善嬷嬷来了?”许怡抓着她的手,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姑母请你来的。”

    “这是自然,贵妃放心不下姑娘。”善嬷嬷强硬地扶着她往配殿走,“瞧您,一心想着给云嫔娘娘上香,却忘了规矩。素衣咱们都带着的,先安置下来,明儿一早换了,带着贵妃娘娘赏的祭仪妥妥当当的去,岂不好?”

    一行人慢慢走远了,枫露这才抬起头,却见这贵妃身边的善嬷嬷扭头看向她们姐妹,眼神恶狠狠得和狼一般。

    枫露跟着贾明华进出,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面对贾母暴跳如雷她都不带眨眼的,当即抬起下巴,回了个冷笑。

    倒似三分贾明华的气韵。

    “哎呦喂,今儿晚上准要做噩梦,我娘跟我说拐了孩子去吃的狼外婆就是这副模样。”茉莉直叫心惊,又去和江澜的侍卫套近乎,“这位大哥姓甚名谁,年芳多少?可有家眷?俸禄够花吗?吃的多不多?”

    小侍卫十八九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的,脸却冷得跟什么似的,茉莉问了一大串,他只当没听见,抱着刀不说话。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随从。”茉莉道,她也是闲来无事瞎打听。

    不想小侍卫听完,看看她的脸,摇头道,“倒也不见得。”

    意思是贾明华貌美,茉莉却不似主子。

    枫露不给面子的笑弯了腰,气得茉莉直推她,枫露边躲边道,“我给你巧宗,你就跟郡主说你瞧上了他,保准郡主肯许你们婚配,到时候他岂不是像三殿下见了咱们郡主似的。”

    茉莉先头听得还害羞,到最后一句,却笑着揽过枫露肩膀,“你看你看,你也觉着三殿下待咱们郡主好。”

    “嘘!”枫露无语,“在外人面前呢,小声些。”

    且说她们郡主随江澜往妃陵去,两旁松柏青翠,石雕巍峨,享殿的琉璃瓦华美异常,彼此却都知道这并不是云嫔想呆的地方。

    云嫔出身在闽地沿海的小渔村,母亲不过寻常人家的渔女,父亲是她母亲从岸边救起的异国人。

    她父亲本是跟着远洋商贸来的,途遇风浪,船只沉没,靠着一块木板救下性命。

    总之一来二去,二人成了亲,生下了云嫔,家里捉襟见肘,她父亲说要去寻商队,再回来接他们母女过好日子。

    结果便是一去不回头。

    小渔村丁点大的地方,一顿饭的功夫便足够将这绿眼睛金头发的奇闻传遍,更不要说后来抛弃妻女的新故事。

    好在小渔村民风淳朴,待她们母女友善,东家帮一把米,西家添一碗菜,帮衬着将孩子养大了。

    到了十二岁上头,云嫔母亲重病去了,独留她一个孤零零的。

    云嫔出落得貌美无匹,更是继承了她父亲的绿眸,若非后头种种因缘际会,若非这一张脸,她一介孤女也是能安生过日子的。

    贾明华叹道,“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①”

    自古红颜多薄命②,当美人儿实在是个划不来的勾当,这年头难道还叫她去烽火戏诸侯不成。

    “不会的,有我在。”江澜淡淡道,“你也不像母亲。”

    云嫔是林间的小溪,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看透。

    若谁人把贾明华当小溪,只怕淹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只当你在夸我。”贾明华斜睨他,“这话合该我来说才是,我见人的时候少,三哥却是要时常人前露面的,只盼着我厉害一些,莫要叫人把你这美人儿抢回家去。喏,外头不就候着一个要抢人的。”

    江澜正色道,“你离许三远一些,此人心术不正,深得贵妃真传。可怜许将军为国征战沙场,家里竟是这等样子。”

    贾明华对此很有经验,“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荣府也是这样的传统。我祖父何等英明神武,你再看家里老太太。武将常年在外,对家里难免疏漏,一个媳妇儿没娶好,后头就乱套了。不过叫陛下看了,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这样大的把柄握在手里,只叫许家姑侄多犯几次蠢,是严还是纵,端看今上想要拉拢还是夺权。

    直到临踏进享殿,二人方才止住谈话,云嫔不喜欢听这些。

    享殿里伺候香火贡品的是从前云嫔身边的大宫女静雨,如今称作静嬷嬷,见着贾明华就欢喜得很,“娘娘见了郡主肯定高兴,郡主前儿送来的月饼真真是漂亮,奴婢都供奉上了。”

    “虽不是正经祭祀的日子,也是我一番心意,我娘那里也供了的。”贾明华接过她点好的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一回。

    青烟袅袅上升,隐隐有水仙的香气。

    贾明华道,“不是内造司送来的吧?”

    静雨就笑道,“是殿下亲自制的香,特意加了娘娘喜欢的水仙。郡主若是觉得好,让殿下做些别的送你。”

    “嬷嬷不用替她操心这个,缺了谁的也缺不了她的。”江澜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妃陵的宫人们开始点灯,便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静雨提灯欲送,江澜却不叫她劳动,只自己提了个白灯笼。

    这种灯笼是油纸糊的,比不上平日用的琉璃灯亮。

    长长的一条石道,望过去黑漆漆的,着实有些怕人,贾明华抿抿嘴唇,忍住要拉江澜袖子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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