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1章

    看他二话不说就朝他那师侄跪下，宗主眼睛一亮，能屈能伸，有谋擅断，真是个好苗子。

    咳咳，樊春熙被茶水呛了一下，她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两人身上。他的选择，让人不解。要知道厉阳真人的实力还在樊春熙之上哪。

    有些个耿直的目露轻蔑，还以为他弄这么一遭，是看上了某个老祖，没想到他脑抽地选了樊春熙这个金丹废了的废人。若是以前，香雪峰樊家在青云宗而言也算是一个顶好的去处。现在嘛，只能说他有眼无珠。

    樊春熙摸了摸鼻子，道，“那个你起来吧，我刚才说过了，不打算收徒的。”

    魏雪尘固执地跪着，抿着嘴，小脸倔强倔强的。

    玄真道君也觉得可惜，却知随他这一跪，结局无非就两种，一种是拜入香雪峰，另一种则是去外门，再回头他是不可能要的了。于是袖袍一挥，夹裹着新得的弟子消失在无极殿上。

    玄真一动，九华峰的人陆续离去。

    秦歌伶站在邵训庭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魏雪尘，双眼满是疑惑。他们出自同一个村庄，从他争取到重新拜师的机会开始，她内心是想让他和她一起一同拜同一个师尊的。

    邵训庭不耐这些锁事，当下也领着他少阳峰的人离开了。

    春华道君瞥了两人一眼，也带着座下弟子等走了。

    之后陆续走了一些人，但殿上有过半的人留下，皆是有些好奇此事的结果的。

    大殿上的动静樊春熙察觉到了，但她无暇他顾，正看着跟前的男孩子犯愁呢。

    有人凉凉地劝道，“要我说这孩子选了你，说明你们有师徒之缘。至于缘深缘浅就不必太在意啦，总比他去外门要好。”

    啧，这话有够不负责任的，他以为收个徒弟跟养猫养狗一样吗？

    一旁丹阳真人忍不住道，“这孩子，不到十岁吧，却心黑手狠，长大后……啧啧，你不愿收他为徒，大家也能理解。”

    跪在地上的魏雪尘低垂着头，眼中戾气一闪而逝。

    这话樊春熙听不得，只见她一拍桌子。

    魏雪尘先前的情况她略有了解，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一年后再娶，后又陆续生了三个孩子，他更是一度被送到外家。别的不说，单看他今年十二岁，却只有八九岁的身量，便能推测到他的处境不如何。

    他的生存环境那么恶劣，这些人还要求他阳春白雪，情志高洁，这不是明摆着让他送死吗？

    “丹阳真人莫非忘了三十年前，你出文莱秘境时，被大妖追杀——”

    “住口！”丹阳真人胀红了脸，当时他为了活命，对那大妖极尽摇尾乞怜之能事，骨子里子都丢尽了。

    那件事是他有生以来的耻辱，几乎一提就翻脸，这些年随着他修为上来和炼丹术的精湛，已经没有什么人敢提那事了。

    樊春熙冷哼一声，约摸是奋斗出来了，才过上几天好日子，都忘了自己弱小时摸爬打滚给人当孙子时的样子了。

    到了这里，宗主约摸明白魏雪尘为什么执意要拜樊春熙为师了。

    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很少有人能不带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魏雪尘年纪尚小，虽然不知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这话，但他应该想到了，如果他真拜那春华道君的大弟子为师，整个以他为利益中心的团体都会受他影响，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阻碍和困扰，这样的生活太难受了。

    所以他干脆，另选一条路。

    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便有这份认知，真是早慧啊。

    之所以说他早慧，通俗点来讲就是，小小年纪便悟了，早早地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去努力。

    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几十载甚至百年之后才在某个契机之下恍悟，更有甚者，懵懵懂懂一辈子，都不知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又该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达成所想。

    这便相当于他比别人早了几十年上百年，总而言之，他很看好他。天才之路，早一步晚一步，差别那就大了，更何况他比同期的天才们早了那么多年，不出意外，他将来的前程不会太差。

    “行了，闲话少扯，侄女，说说愿不愿意收他为徒吧。”

    听到宗主问话，樊春熙正色道，“我座下已有三名弟子，且我这样的情况，总得为他们将来打算一二。若我这师傅没了，手上的东西他们三人分一分都很勉强，实在无力再负担一个小徒弟了。”

    “师尊——”听到这些话，栾月心里酸酸的，

    樊春熙婉拒了，却转头，给他求了一个好去处，“宗主，我瞧这孩子心性资质都不错，不若你收为弟子吧？”

    宗主心中一动，他正欲说话，便见魏雪尘朝樊春熙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请真人收了弟子吧，如若不成，那也不必为难，弟子自去外门便是。”

    见这孩子一门心思要拜樊春熙为师，他刚升起的心思也淡了。

    魏雪尘不想去宗主那里，即使他那也是一个相对不错的选择。

    宗主和樊春熙觉得他早慧，他确实是的。他记事很早，约摸两三岁就记事了，然后一路活到十二岁，短短十年，感觉日子艰难，时光无比漫长。

    他知道他行事偏颇，与一般人不同。比如之前那一出，一般的孩子不会那样做，即使做了，也是无心的。但他不一样，他承认他是故意祸水东引的。

    况且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在当时，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应该有警戒心和危机感，偏偏那女孩子没有，所以她被抓。从那可以看出，他的实力在她之上，为什么不能躲过一劫？魏雪尘执拗地想。他不否认，类似的事他干过不止这一件。当然，他平常一般不这么干，他又不是以害人为乐，只有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才顾不了那么多。

    他觉得自己没错，但也知道很多人并不认同他的做法，比如春华道君和厉阳真人就不喜他。

    这是他的生存法则，可以说，没有这套生存法则，他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他们否定他的行为，就是否定他的生存法则，和否定他这个人没差。

    他需要的是认同他的师傅，当然，即使不认同，能包容他也行。他不知道有个词叫求同存异，但并不妨碍他认为樊春熙就是那样的人。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善良的，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善良。她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救了他，他很感激的。从小到大，他得到的善意太少，即使她对他也是一视同仁的善良，他也珍惜。

    他五感敏锐过人，整个大殿，她算是为数不多对他没有恶感的人之一。所以，他想争取一下，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拜师不成就去外门的打算。

    在小小的年纪的他看来，无论是哪个结果，都比拜在厉阳真人座下好。他这些年吃够了受人偏见歧视的苦。他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扭转别人的偏见，有那功夫，倒不如好好修炼，提升自己。

    但是，自打他跪下之后，特别是一番话下来，当她提及拒绝他的原因是想给她座下的三个弟子多留些东西防身的时候，他知道了，她的善良并不是一视同仁的，也有亲厚之分，这让他更想拜师了。他想得到她的善待，成为被她亲厚的人。

    樊春熙为他的固执感到头疼，他这明显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

    她这人，对于没有利益相关的人容易心软，穿越前她算是一个在底线外特别不计较的人。与燕家及丹阳真人等人针锋相对，那是因为他们之间属于不可调解的敌对关系，除非她将香雪峰双手奉上，但那可能吗？所以软和没用。但眼前这孩子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宝宝心里苦哇。

    察觉到她的为难，魏雪尘头更低了，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宽大，浑身上下浑似没有二两肉。

    他知道，这个角度，会让他显得更可怜。

    “这娃你最好还是收了吧？”

    突然，樊春熙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是蛋蛋的。

    樊春熙身形一顿，自从进入无极殿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蛋蛋怎么突然炸尸了。

    “为什么？”樊春熙在心里问。

    “你们之间渊源很深，具体我不能说，只能说，你要是不收他，你以后一定会后悔哒。”

    御兽环里，蛋蛋对着魏雪尘流着哈喇子，蛋蛋前面，一堆清亮的液体在身前形象地流淌着，没多久，又被它收了回去。

    “蛋蛋，你是不是故意的？！”樊春熙咬牙问。

    这臭蛋，这话早不说晚不说，非等她一再强调不收徒后才说。她刚才才说了不收徒不收徒，如果收了，这脸有点疼。

    樊春熙不是个听不进劝的人，她对人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况且她和蛋蛋契约了，害她对它也没好处。再者，这世上想买后悔药的人太多了，她可不想自己将来也成为其中一个。

    “师尊，不然你再考虑考虑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栾月忍不住道。她实在觉得这小男孩有眼光，一切有利于他们香雪峰的人和关系，她都喜欢。而且如果师尊不收他，他去了外门，肯定会被人嘲讽奚落的。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移了性情毁了根基。

    栾月，好助攻啊。樊春熙看了她一眼，然后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宗主，您看？”

    在场这么多人，说到惜才，宗主排在第一位。和别人根据自己的喜好爱惜人才不同，别人总忍不住盯着人才的缺点来看，他总能看到人才的优点，而且他爱惜各种各样的人才，也喜欢将人才往青云宗扒拉。

    宗主是个通透人，闻弦知雅意，直接给了她一个台阶，“是个好苗子，你香雪峰收下吧，让你的徒弟们帮你，你不用太费心神。”

    “那好叭，那侄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言两句，便定下了魏雪尘的归属。

    樊春熙心想，打脸就打脸吧，又不是没打过，总比将来某天来场大的好。她就是这么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