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陆菀突然觉得有些棘手,难道她以前就说过类似的话?
她在心里估摸着,原身也许是试图欲迎还拒过,只是这却让她有些难办了。
周堪显然也是听过的,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连带着后面一帮子看热闹的年轻人也都大笑出声。
陆菀有些着恼,却只能硬着头皮与周延对视,眼神不闪不避,明澈眼眸里早就没有了昔日的痴迷。
“我,陆家五娘,陆菀,”她敛起神色,一字一句重复。
“自今日起,定不会再纠缠于信王世子,此次所言,并无半分虚假。”
其实这会如果她能发个誓,应该比较能镇得住场。然而,让她发誓,那是不可能的,她从小就知道誓言最是无用,她从来不信,也从来不屑得用。
周延冷笑一声,这陆菀回回被他冷落都会这般说,可日后还不是眼巴巴地跟上来。
他很想出言嘲讽两句,可对上陆菀异常坚定的眼神,就愣了愣。
对上自己,陆菀怎会有如此干净澄澈的眼神,干净到里面似乎没有一丝情意。
他慢慢拧起了眉,动了动唇,最后也只冷笑了声。
“如此甚好,我求之不得。”
管她如何,日后不再纠缠自己便好。
看见周延转身就走,周堪只能恋恋不舍地偷瞄了陆菀几眼,招呼着其他儿郎,“我们也走。”
陆菀松了口气,正打算看看谢瑜的反应,就对上了陆萧隐隐兴奋的俊脸。
“阿菀……你……你方才说的……”
陆萧忍不住拍了下手,心下狂喜。
他早就看不惯陆菀喜欢那人,只是从前陆菀那般痴迷,他又不敢多劝。这会得知小妹终于要顿悟了,激动得甚至都有些结巴了。
这般情绪都显露在脸上,陆菀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故意长叹了口气,更肯定了陆萧的想法,“阿兄,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茶汤已沸,不如我们回转再说?”
静静旁观的谢瑜忽而出声,打断了他们兄妹叙话。
“是啊,阿菀,我们回去吧。”施窈也附和着。
陆菀看了谢瑜一眼,他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唇角始终微微翘起,仿佛噙着浅淡笑意。
陆菀心里腹诽着,想着也许自己该下一剂猛药。
跟着他们兄妹身后,陆菀凑近了陆萧,偷眼盯着谢瑜的背影,拿捏着声量,计算着让他差不多刚好能听见的小小声。
“阿兄,我有心悦之人了,不是周延。”
“什么?是——”
被陆菀以手比唇示意噤声,陆萧看了看前面的两人,只好作罢。
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府之后一定好好拷问她一番,怎么才去了个周延又来了新的。
护妹之路有点艰难,陆萧眉眼都耷拉了下来。
浅棕色的茶汤被斟进了不同的杯盏里,热气袅袅,分别被谢瑜推到了陆萧与施窈面前。
“这茶汤所得不多,要委屈五娘子稍候片刻了。”
谢瑜用雪白的茶巾擦了擦指尖,让谢觉取出了另一只紫砂壶。
“不过,五娘子可是愿意换个饮法?我新得了些今年的雨前茶,虽陈了些,也许还是入得了口的,又配了这山泉水,应当会不错。”
这可是让陆菀求之不得。
可算不用喝那跟闻起来胡辣汤一样的咸苦茶汤。
她笑弯了唇,语气轻快,“本就劳烦谢郎君招待,阿菀又怎敢挑肥拣瘦,我平日里倒是更惯于冲泡的茶水。”
“若是郎君不嫌弃,我也粗通些茶道,由我来泡茶也是可以的。”
也让她有机会秀秀手艺。
找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艺,不动声色地吸引对方,才是长久之道。
谢瑜颔首,不经意间信手挪动了茶汤壶,随即起身把座次让给她。
自己则是踱步到了古琴旁,撩袍就坐,修长有力的手指闲闲地轻抚上了琴弦,勾挑剔抹,信手奏来。
丝弦一颤,悠扬委婉,流转舒缓,擅琴音者都能听得出来,琴是好琴,奏琴者也不是凡流之辈。
可惜陆菀不通此道,她听不出来谢瑜所奏的是何琴曲,只觉得还挺好听的。
字可喻人,琴音则可抒怀,若教她说,她只能听出了谢瑜似乎心无挂碍,琴音才会空寂冷清。
只是不知道,这等心思无挂碍之人,若是执念里多了一个她,又当如何?
心底生出些野望,陆菀起了身,深深地看了谢瑜一眼,眼底有闪烁的光。
她对谢瑜,是势在必得。
心里琢磨着,换了座次,就坐时才一伸手,陆菀的手腕就不小心磕到了方才的汤壶上。
汤壶稳稳地立在桌上,倒是她手腕间一痛。这碰撞感沉甸甸的,分明是内中还有不少茶汤。
难道……
陆菀心念微动,莫非谢瑜察觉自己是在找借口避开,其实是不喜欢烹煮的茶汤,所以才假借茶汤已倒尽,让自己有理由换个口味。
难不成谢瑜当真对自己已经有了些意思不成?还是他只是为人太过慰贴?
她心中泛起些水花,涟漪浅浅,又很快压抑住,专心沏茶。
凤凰三点头,春风一拂面,封壶分杯,一整套动作她做的纯熟,直如行云流水,柔白纤细的手指翻飞如花,沁人心脾的茶香就自杯盏中溢出。
“阿菀何时修得的茶艺,我倒是不晓得。赶明儿再邀了朋友小聚,就喊了你一同去。”
陆萧皱着眉喝着苦涩茶汤,怕扰了琴音,压低了声音道。
施窈的注意力则是全放在陆菀流畅优美的动作间,这会也出声夸赞。
“我身体不好,常年用茶汤,但阿菀露出这一手,倒叫我也想尝尝冲饮的茶水了。”
施窈往日一直用着茶汤?
陆菀闻言但笑不语,眨眼就掐灭了心里才燃起的小火苗。
原来是因为施窈才煮的茶汤,怪道她还奇怪呢,现下少有人煮茶,怎地谢瑜还用这旧法。
这原因真是让人不欢喜。
她信手把原本准备给谢瑜的一盏奉到施窈面前,“那阿窈也尝尝我的手艺?”
古琴突地绷出一道不和谐的铮声,陆菀回头,就看见谢瑜垂眸抚着弦游移不定,见她望了过来,微笑解释道,“许久不用,倒是手生了。”
手滑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再继续这个话题,才是真让人平白尴尬了。
陆菀起了身,含笑礼让着他,“那谢郎君不如也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谢瑜重新落了座,端起新斟给他的茶水,轻嗅一下,分了三口细细啜饮,玉白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一举一动优雅自如,比之她方才的刻意为之要矜贵自然许多。
他口中称赞,眼里却是无波无绪,“幸得五娘子茶艺,这茶香清幽淡雅,可称上品。”
可惜陆菀看见他果然懂得品茶,心都冷了半截。
看来他并不是不好冲茶,原来果真是为了施窈,所以今日才煮的茶汤。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客气应声道,“是郎君谬赞了。”
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陆萧颇有些不明所以。
只是他低头一看,登时就反应过来,四人之中,竟只有他一个还饮着苦咸茶汤……
也不需陆菀动手,他自顾自取了茶壶,“谢郎君与施娘子都赞叹有加,不妨也让我尝尝阿菀的手艺。”
他倾倒了茶壶半天,也只见到涓滴细流,却连杯底都没盖上。
这茶壶未免也太精致娇小了些。
……
陆菀看着阿兄有些幽怨的眼神,噗嗤笑出了声,连带着施窈也轻笑起来。
“陆郎君何必心急,让阿菀再煮便是,或者……”她望向了谢瑜,“表兄可愿代劳?”
谢瑜弯了弯唇,便是默认了,挥手让人取了新汲的泉水来。
陆萧未曾及冠也没有取字,谢瑜也不与他客气,唤的是他的排行,“只是陆三郎要稍等片刻了。”
劳烦谢瑜专为他沏茶,这可是让他受宠若惊了。陆萧觉得头脑都有些晕乎乎的,“谢廷尉实在太过客气,原就是在下劳烦叨扰。”
陆菀唇边的笑却是僵了僵,只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没想到施窈随口就支使动了谢瑜,看来自己得重新评估一下施窈在谢瑜心中的重量。
她口中还客气道,“我们兄妹二人今日本就是叨扰了,承蒙谢郎君与阿窈款待,若是二位有闲,尽可上陆家来。”
“我这些时日很是琢磨了些吃食,寻常外面是没有的,也算是请两位尝尝个鲜。”
施窈这还是入秋来第一次接到别的小娘子邀约,心里估算了下谢府与陆府的距离,眼神一亮。
“阿菀所说,我却是当真了,回头便要去讨你嫌了。”
陆萧回想这些时日陆菀遣人送来的各式小食,很是自信满满,附和着,“阿菀说的不错,谢郎君与施娘子何时来,我兄妹二人都会扫席以待,定会教你们满意。”
一时之间,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至少表面如此。
熟透樱桃一般的殷红唇瓣在雨过天青的瓷杯壁上印下浅浅红痕,陆菀有些出神。
如果谢瑜真的已经跟施窈有了什么,她还能不能下手了,总觉得有点小三嫌疑。
虽然但是,好像施窈也并不喜欢他。
心里千思万绪的念头转个不停,回府路上,她也一直依靠在牛车壁上,倒是被迫听了一路阿兄兴奋的碎碎念。
这位谢玉郎的魅力有点惊人,陆菀勾起了唇角,该说不愧是她第一眼就看中的人吗。
这日,回了谢府,照例被谢家夫人仔仔细细地嘘寒问暖一番之后,施窈出了院门,脚步一转就趁着夜色去了谢瑜的院落。
她静静立在书房门口等着通报,很快就见到换了一身深色常服的谢瑜。
施窈见怪不怪,她早就知谢瑜私底下很少穿白,推测他大约是不喜白衣。
“表兄,你可是对阿菀有些意思?”
一同长大,施窈很是熟悉谢瑜的性子,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这与你何干?”
谢瑜拨弄着琴弦,也不看她,专注于指间,似乎颇为在意自己今日的失手。
“姨母可是天天琢磨着让我嫁你,日后好长长久久地留在谢府陪她,你不急,我可是不乐意的。”
施窈自寻了个位置坐了,一手托腮,一改白日间陆菀所见的端正模样,眉眼间满是玩世不恭的轻佻玩味。
“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可得趁早定下,也好打消了姨母的念头。”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喜欢阿菀,倒真还想常去寻她呢。”
谢瑜难得正视了她一眼,“她虽是心口不一,对着你却无甚恶意,莫要捉弄于她。”
施窈起身摆了摆手,“看来还是有些意思的,怪不得你今日原本打算笼络几个学子,最后却只招待了陆家兄妹。”
她眉梢挑起,笑得古灵精怪,“表兄难得动心,我可是不敢犯到你手上。”
施窈原就不过想来试探一二,这会有了答案,也不耐烦跟谢瑜多说。
一出了门,就变回了清雅端庄的世家贵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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