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琪疾走过去一把擒住了那正要打人侍女的手腕，冷冷看她一眼。
那侍女头一次见传闻中最是温柔待人的皇后娘娘眼里迸出骇人的光，似要吃人，一时之间慌了神，迅速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人，行了一个礼低头赶紧退到一边去。
紧跟着追进来的尽忠见没能及时拦住娘娘，赶紧伏在地上请罪。
立在陛下下首长相清秀的内侍总管怀恩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他如获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桑琪上前将阿绿身上的绳索解开，查看了一下她脸上的伤，急问道：“他们可有伤到你哪里？”
方才看起来十分坚强的阿绿，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顺着两颊冲下来两道粉痕，冲桑琪瘪了瘪嘴，哽咽，“娘娘，她们冤枉人，奴婢没有做这样的事，奴婢没有下毒！”
她看着阿绿的伤，忍不住红了眼睛，掏出帕子替她温柔的擦拭着眼泪血渍，低声安慰她，“我都知道，我的好阿绿，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去。”
她示意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圆子，将已经有些站不稳阿绿扶到一边。
小圆子想要上前将鞋子替娘娘穿上，但是看着坐在上首低垂着眼睫，向来喜怒无常的陛下踌躇着没敢上前，只得先扶着阿绿站到了一边去。
桑琪定了定心神，目光扫视了一圈大殿，只见东魏皇帝哥舒烨穿着白色常服坐在上首。
他此刻并未束冠，头发束于脑后，面容俊美，姿态风流。
如今登基不过三载，眼前的天之骄子早已脱了少年稚气，举手投足之间越发具有帝王之风，令人不敢逼视。
记忆中那个梅花成了精似的紫衣少年的面容越发模糊了，她都快记不清了。
她想起他们已有三月未见，听说他出巡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刚回来不久，眉宇间透着疲色。
她亦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她平复了一下略微紧张的心情上前行了礼。
“臣妾见过陛下。”
哥舒烨好似才看见她似的，抬起狭长的眼眸，漫不经心道：“皇后怎么来了？”
窦婕妤拿着绣着莲花的缂丝团扇半遮面瞥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不屑。
“妾见过娘娘，请恕妾失礼，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给娘娘请安了。”
上首的哥舒烨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的窦婕妤没有说话。
窦娉婷一时茫然，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皇后一来，他突然就不高兴了。
随即她心中窃喜，看来传闻果然不假，皇后出身不好，并不得陛下宠爱。
哥舒烨身子坐直了些，看向大殿之中的桑琪。
大抵是方才来的很急，她气有些促，身子有些微乎其微的颤抖。
他的目光触及她的裙摆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觉得有些不大痛快。
也不知是为了她为了一个婢女不顾礼仪就这样进来，还是为了旁的。
怀恩向来机灵，见方才还好好的陛下不知怎么就不高了，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正欲询问，一抬眼便看见皇后的模样，立马心领神会，赶紧带着殿中的内侍们退了出去。
桑琪也觉得殿中气氛一时有些不同，察觉到自己的脚底有些刺痛，这时才想起自己身为一个皇后失仪了，悄悄的用及地的裙子将脚遮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方才他之所以那么看着自己，定然是十分嫌弃。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是忐忑不安，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如今想来都不重要了，眼下没有什么比阿绿的性命更加要紧。
良久，大殿之中想起皇帝略微有些低沉而又不失威严的嗓音：“皇后莫要任性。”
桑琪一愣，继而觉得可笑。
这些年她虽贵为皇后，但因着是李朝来的，无论她怎么做，后宫乃是整个朝堂上的人看着她的目光从来都透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眼光。
而他就像这样，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高贵姿态。
她朝窦婕妤淡淡看了一眼，挺直了脊梁直视他的眼，“阿绿送来的东西都是宫里的医官检查过的，没有问题，陛下可以派人去查。”
一旁的窦娉婷怯怯看了桑琪一眼，眼眶里噙着泪水，似是不敢再看，朝一旁的哥舒烨身上靠了过去，罪名却已经替她安好了。
“陛下，都是娉婷不好，才一进宫便惹恼了皇后娘娘，妾这就自求离去，还请陛下成全。”
哥舒烨瞥了一眼伸手抓住他衣袖的女子，她呐呐收回了手，扶了扶鬓发，拿起桌上的团扇开始“嘤嘤嘤”的小声哭泣。
哥舒烨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的说道：“皇后，不过是一个侍女，莫要较真。”
果然。
窦娉婷拿起团扇遮住溢出笑意的脸，挑衅似的看着下方冲忙而来，言语间已同陛下起了龃龉的皇后，心里十分得意。
看来皇后虽容色尚可却毫无情致，并不得陛下宠爱。
桑琪闻言自嘲一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涩，上前郑重的朝哥舒烨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嘶哑。
“陛下，臣妾在东魏只有阿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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