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加班

    门一关,周围只剩下宋司一个人,后遗症产生的不适感被放到最大。

    他先是觉得渴,连着喝完两大杯凉水,体内的干涸感依然毫无缓解,并引发了不正常的烦躁和焦虑,心里像烧起了火。

    拉开冰箱的门,冷藏室还有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酸奶,就着冰箱的凉意一口气喝下去,还觉得不过瘾,又打开冷冻室,恨不得一连吃上十个冰淇淋。

    冷冻室里什么都没有。

    宋司揪着头发,跟冷冻室大眼瞪小眼,想起来楚明意前几天送他回家的时候,像是猜到什么,把他冰箱里所有冷冻食品都带走了。

    他叹了口气,倒进摇椅里,闭眼深呼吸,按耐住那股难受的燥意,听见有人“咚咚咚”地快步跑上楼。

    很快,那人开始拍门,边拍边喊:“宋司!你睡了吗?我回来了,开门开门。”

    声音清亮,是去买冰淇淋的女同事田黎。宋司正等着冰淇淋,立马翻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开门。

    眼前一晃而过亮粉色的能量波,突然迎面扑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把他结结实实地搂进怀里,浓密的头发挡住他的脸,饱满的某个部位压着他的肺部,用力之大差点让他一口气没喘上来。

    宋司下意识挣扎着想往后退,田黎一只手举着冰淇淋,剩下一只左手,轻而易举地把他搂回来,因为情绪激动拍了两下他的背。

    他被拍得一阵咳嗽,刚吐出一个“田”字,便听见这位一米八的女同事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得伤心欲绝,眼泪流了满脸,再蹭到宋司额头上。宋司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震惊两秒,想起来田黎的大脑发育停留在十二岁,也就是初中小姑娘的年纪,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回抱住她,顺顺她的背,哄道:“怎么了?先别哭,坐下来说。”

    话刚说完,田黎惊讶到收了声,低下头来看宋司,边看边抽噎,盯着他断断续续说:“你以前从来不安慰我的……他们说你脑子出了问题,原来是真的,呜——”

    眼泪掉的更凶了。

    脑子被迫出了问题的宋司:“……”

    好不容易安慰好门口的少女,五分钟后,宋司重新坐进摇椅里,总算吃到了冰淇淋,脆筒香草味,外面那层已经化成了奶油状。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冰淇淋这么好吃。

    宋司三两口吃完大半,心里那股躁动慢慢平息下去,视野也开始恢复正常,他掰了小块脆筒正要咬,余光里瞥到身边的人,动作顿住,转头对上田黎眼巴巴的目光。

    宋司嘴角动了一下,把脆筒递过去:“要尝一口吗?”

    田黎眨了眨还含着泪的眼睛,用力点头,接过那块脆筒,还从筒里沾上一小块冰淇淋,送进嘴里。

    一直到这个时候,宋司才看清楚这位女同事长什么样子。

    田黎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上身穿紧身作战服,勾勒出曲线惊人的上围和腰围;下面着迷彩的长裤和短皮靴,一双大长腿从隔壁椅子探到宋司脚边。她吃完冰淇淋的脆筒,舔一下手指,杏眼望向宋司,有些眷恋地唤了一声:“司司哥。”

    不开口是火辣御姐,开口秒变软萌萝莉。

    宋司记得书里面描述她“13岁的时候,才一米六的个子,特训期间一人撂倒了两个特种兵,将其中一位失手打成骨折,整个操场鸦雀无声,她却一边掉眼泪一边跟对手说对不起。”

    没记错的话,今年田黎已经满25岁,作为特侦科的主力科员,宋司毫不怀疑她能单挑十个自己。

    宋司果断选择把剩下的冰淇淋递给她。

    田黎一点也不嫌弃是吃剩的,接过冰淇淋,破涕为笑,道:“喜欢的东西只能跟重要的人分享,你教我的。”

    这句话让宋司心头发软,穿越醒来后第一次感觉到跟这个世界的羁绊。

    他看着田黎,田黎心情好了许多,一口解决完冰淇淋,擦擦嘴角,把椅子挪过来些,伸手抱住他的小手臂:“我是不是小司哥重要的人?”

    宋司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她哭得狼狈的脸,想起原主人那些珍贵的回忆,还有小说里那些未能发生的剧情。

    如果他没从浴缸醒来,“宋司”下葬之后,眼前的姑娘第一个出现精神问题,失眠,幻听,身体二次异常发育,暴力倾向和反社会情绪加剧,最后试图劫机撞毁宁海制药所在的写字楼,又因为安排不当中途败露,被全副武装的特种小队围在特侦局门口,逃跑,中弹,血流满了门口的台阶……

    宋司一时间有些恍惚,声音不知觉放轻,笑道:“是。”

    田黎的杏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透亮的瞳孔清楚映着他的影子,又问:“真的?”

    “真的,”宋司说,“刚才为什么哭?”

    田黎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我好害怕,他们说你脑子出了点问题,自己割断了自己的手腕,差点再也见不到小黎了,”田黎声音发抖,“明意哥不让我们来见你,我忍了好几天,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偷偷跟着欣欣跑来,看到那个坏女人……呜……”

    田黎把脸埋在他手臂上,温热的眼泪顺着皮肤流。宋司又递给她纸巾,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小黎别怕,他们都是吓唬你的。”

    田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因为情绪波动没控制好力度,在上面抓出了五个手指印。宋司任由她抓,陪她哭了几分钟,外面有人敲门道:“田黎,换班。”

    田黎站起身,边擦眼泪边往门口走,拉开门:“知……嗝……知道了,怎么排?”

    “你守到12点,下半夜我来,”喻义铭说,“我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田黎乖巧地“哦”了一声:“我做什么?”

    “这个女人是死士,现在被强行救了过来,你得盯着红外线监控,小心有人来灭口。另外,如果她病情恶化或者醒过来,就上来告诉我和宋司。”

    田黎问:“死士是什么意思?”

    喻义铭摸摸她的头:“无关紧要,守好监控和那个女人,不哭。”

    田黎切换到工作状态,把眼泪收回去,擦擦脸,不舍地看看宋司,咚咚咚地跑下楼。

    喻义铭满手的血,轻车熟路地进了房间,道:“借个浴室。”

    直到这个时候,宋司才看清喻义铭的长相。

    他头发略长,扎着马尾,五官深邃,颇有点混血气质,宋司目送他走进浴室,几分钟后,他洗干净了手上的血,站在书桌边上,认真地把手表重新带回手腕,颜色偏浅的瞳孔挪向宋司的方向。

    “田黎上半夜,你到三点,接下来换我,”宋司道,“明早再做一次治疗,等她脱离危险期,让楚科把人带回局里。”

    喻义铭安静地听完,神色间带了一点笑意。

    他解掉枪,放在书桌上:“首先,侦查三科办公室守则第一条:保护好我方宋医生。你不必参与这些,好好休息,因为大家都希望在自己犯病的时候,唯一的主治医生能够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和体力。”

    宋司皱皱眉,喻义铭接上:“其次,不用等到明早,楚科长大概率会在凌晨两点之前来领人,并且极可能把你一并带走,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就睡一觉。”

    宋司等他的“最后”。

    喻义铭在他阳台的摇椅里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最后,你以前不叫他楚科。”

    宋司:“那我叫他什么?”

    “直呼其名,叫他楚明意,”喻义铭说,“毕竟他是你小舅子。”

    宋司:“……我醒悟了,觉得还是要尊重领导。”

    喻义铭翘起嘴角,“嗯”了一声:“抓紧睡会吧。”

    宋司替他关上灯,喻义铭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房间里一片死寂。

    次声波攻击过这片庭院,今夜所有的虫鸣都收了声,只有一轮满月挂在空中,藏在厚厚的云下面,透出圆圆的亮光。

    喻义铭躺在月光下面,双手交叠,手指在有节奏地无声敲动,每次间隔丝毫不差,像精细制作的秒表。

    宋司望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数着,困意迅速席卷疲惫的大脑,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梦里面突然感到客厅的灯亮了,有人在敲门。宋司从沙发里惊醒,迷糊间看见楚明意拎着钥匙站在门口,道:“身体没事吧?跟我去一趟局里,付希需要你辅助审讯。”

    宋司想起喻义铭的话,下意识看了眼挂钟,一点五十九分。

    他红着眼睛,问:“有加班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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