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男人是最懂男人的, 在于他们目的和行为之间的各种共通性。
因此,当察觉到秦殊对于谢鲤态度上的微妙变化时,直觉告诉华凌, 这个年轻男人已经从一个懵懂混沌的状态直接完成了清醒。
他才意识到、也终于意识到, 谢鲤这样的男孩儿在自己的心里不再是“表面同事”、“竞争对手”这么简单
四个字已然能够说明一切造化弄人
很多感情,等人察觉的时候,它已经失去了最佳的切入点。
就好比现在, 华凌几乎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 看着秦殊迟迟开窍却为时已晚。
谢鲤是个凉薄却又分外天真的人, 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直觉,但也有所谓“直男”式的迟钝,不主动去戳破、他就真的能装傻充愣到永远
当年如果没有华凌,秦殊和谢鲤也不见得能更进一步。
能让秦殊学会低头, 学会妥协,学会迁就去达成目的的时间里,谢鲤迟早都是要牵起别人的手, 那个人更主动、更懂得如果去打破心防,会强势又坚定的靠近他、打动他。
这个人现在已经是华凌了。
并且, 华凌不打算再让其他人拥有丝毫的机会。
他静静地旁观和今天屡屡失态、且频繁失误的秦殊, 看他拼命在谢鲤的对手戏里遮掩自己的情绪, 直接在秋士喊停的时候将小男朋友单独带到一边。
这一步到位的打击, 以及谢鲤分明察觉、却又下意识给出的模糊处理, 让华凌在其中获得了相当微妙的快感
片场都是人精,除了秦殊这个“知情人”,其他人谁又能想到这一层呢
所以, 所有的情绪都得秦殊一个人吞到肚子里。
“秦殊知道了”
明明是心知肚明的结论, 偏偏华凌还是坏心眼的去问了华凌, 而小朋友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对方楞了一秒,才慢吞吞点头,“知道了吧,但知道又能怎么样呢”秦殊和徐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人家就算真的捏着什么把柄、也不屑去利用的。
华凌想的才不是这个。
他留意的是收工之后,秦殊慢腾腾从谢鲤身上收回的目光。
人一旦开窍,那副泄洪的架势仿佛恨不得一夕之间将干涸的领地灌溉到万物萌芽,秦殊或许是个懂得克制的人,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多少是欠缺经验的,他以为的不动声色在华凌眼里几乎无所遁形
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华凌,以秦殊和谢鲤纠纠缠缠多年羁绊的缘分,说不定数年之后两人真的有所进展。
因为秦殊这个人骨子里有种固执,谢鲤的性格上难以招架的正是这种固执,他本人或许不知道、但华凌无比清楚,否则自己也不会得手。
“你这么相信他”
华凌这话里是带着一股酸气的,然而谢鲤关心的点在于他居然破天荒的提了一把秦殊的反应,“他就是这样,只要和他无关的人和事,什么都不管的。”
可你真的确定,现在这些能与他无关吗
华凌将人抱紧,谢鲤不想说、不想提,那就不说。
反正烦恼是秦殊的,他干嘛替别人操心。
康熙风云剧组很快结束了第一季度的拍摄进程,在北京的拍摄结束之前,剧组里一部分演员需要参加8月底的飞天奖颁奖典礼,这是两年一度的盛会,也是学院派向外界昭示风向的平台。
踏风碎雪录作为这一届的提名赢家,除非是爆冷门,否则孟琦生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大赢家。
在这之前,一众主创在颁奖典礼来临之前提前聚集。
就算没有提名,作为主演,他们也有资格随着整个剧组一起出席晚会。作为整个剧组唯一一个获得演员部门提名的“独苗”,谢鲤闭关期间没能收到的各种祝福恭维也如潮一样涌来,整个提名晚宴,他几乎就没有停歇过和别人打招呼
又一杯香槟敬过来的时候,秦殊替他拦了一把。
谢鲤看到他的袖子才反应过来,朝来人说了抱歉“实在对不住,我意思一下,您随意”,他就这酒杯抿了一口,对方也不闹,大概是给秦公子面子,也或许是体谅谢鲤周旋了一晚的疲劳,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笑着告辞。
人走远了,谢鲤放下酒杯准备去放放水。
他走后,秦殊心不在焉离席,也往洗手间去。
“还好吧”
谢鲤低头洗手的动作一顿,在镜子里对上了秦殊的目光,“多谢。”
他是打算走,但秦殊侧身站在门口,显然没有放人的意思,“我们出去说说话”
他等了很久的独处的机会,结果还是得看谢鲤给不给面子。
所幸的是,这一次,谢鲤点了点头。
会客厅是禁烟的,但是走廊两头都设有专门的吸烟室。
谢鲤和秦殊在的这边,装着单向的玻璃,对着窗外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夜景,高层的风带着热夏的温度,和室内的冷气相互冲击,最终交融在烟雾渐渐弥散开来的界限边缘。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轻而易举断掉联系的,谢鲤,能教教我吗”
秦殊在心里斟酌了千百遍,才找到稍微恰当的说法。
撇开必须要共处的公事,他和谢鲤私底下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说联系二字,其实都算勉强。
“你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秦殊看着谢鲤点燃了他递过去的烟,却并没有立刻动,只是看着烟头慢慢的燃、烟丝冒着细细的火红的光再缓缓熄灭彻底化作灰,他的目光就伴随着这些细微的变化一点点的挪,浑身上下透露着沉默和抗拒。
良久,谢鲤夹着烟凑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缓缓吐气,直到烟雾散开,才看向秦殊。
“我以前是怎么样是现在的你把我从前想的太好了,秦殊,你认为的我从前是什么样,那其实就是我以前的样子。”秦殊怔怔地看着他含着烟头的唇瓣,几乎不会眨眼了。“你以前,明明是”
谢鲤“啧”了一声,“那对不起,可能是我给你造成错觉,我为我曾经对你的利用道歉。”
秦殊艰难的吞咽,“你和他”也是这样吗
谢鲤似笑非笑,“你觉得这能是一样的吗”
秦殊喉头梗塞,“不是吗”
“当然不是。”谢鲤抬手凑近滤嘴又浅浅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刺激似乎让他精神头看起来好一些了,水亮的眼神在烟雾之中更加明显,“我和你,跟我和他是不一样。秦殊,我知道你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胡思乱想有了这些错觉。不要强迫自己去带入幻想,时间是不可逆的,但是记忆却能够通过一些主观行为去修改。”
他就差没直说,是秦殊自己靠着脑补自己臆想了。
事实上,就算当初谢鲤有心“勾引”,以秦公子当年矜傲得不得了的个性,只会对表面同事排斥的更加严重。
“好好拍戏吧,你该是君不止那样红尘中过却不染红尘的剑仙。咱们从头到尾都不是一路人。”谢鲤用力吸了两口,烟头窜着细密的火光飞快地朝后逼近,他再吐气的时候,却看到秦殊也朝着这边靠近
谢鲤伸出左手抵住对方肩头,“别这样。”
秦殊声音喑哑低沉,“那、最后让我抱一下。”
谢鲤差点笑出声,“你在跟谁演什么遗憾情深啊我可懒得配合你。得了吧,秦殊。”
他彻底推开秦殊,将烟头抵灭在一旁的专用烟灰缸里,推开吸烟室的门大步朝内厅走去。留在原地的秦殊依然愣愣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华凌和人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分作两头上电梯离开了,秦殊鬼使神差的留在原地没有避开,等到沉稳的脚步声再次靠近,他看到开门过来的华凌,对方只是扫了一眼吸烟室内,看向秦殊问道“谢鲤来过”
那一瞬间,秦殊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如何判断谢鲤在这个香水味混杂着烟味的空间里短暂停留过,但沉默了两秒之后,还是点点头,“已经回内厅了。”
华凌朝他点点头,随意摆了摆手,就迈着步子也朝内厅走去。
秦殊又在原地带了两分钟,才慢慢走回去。
他到的时候,华凌正靠在谢鲤的位置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插兜,神情看似随意、却是明显维护姿态,因为没有人再干随意靠近谢鲤。
“小秦来了,我就知道这是你的位置呢。”
这话说得可太客气了
和刚刚吸烟室里遇到人却名字都没喊一声完全是云泥之别,但秦殊真的敢坐下去让华凌站着吗
没等秦殊做出反应,席上有眼色的手脚更快,拉着身边的人挤着,硬是另外挪了一张椅子,将圆桌原本宽裕的定位挤出额外的空间,“哎呀,哪儿能让华老师没地儿坐呀这不就有位置了嘛”
秦殊不得不往旁边挪了一位。
而华凌,仿佛没说过“我就是过来看看”这句话,他手依然揽在谢鲤肩上,自得且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小男朋友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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