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晋|江|独|家|-幼年旧事

小说:长公主的小女匪 作者:君一醉
    八喜不解郭瑟所言是何深意,但既是传信给齐天寨说明时逢笑受伤,她便觉得是理所应当,立即从怀里摸了传唤信鸽的竹哨子,靠到窗边去吹。

    齐天寨的信鸽遍布大蜀五湖四海,但凡闻哨声,附近的信鸽便会第一时间赶到,为齐天寨兰峰传递消息。

    一炷□□夫后,郭瑟将写好的密函送了出去,又叮嘱八喜道:“事关你家小姐的隐私之事,我没有告诉阿遥,若晚些时候收到回信,还请八喜姑娘直接交予我。”

    八喜狐疑了片刻才点头答好,她心想着郭瑟和唐雨遥本是至交好友,但在对待她家小姐受伤一事上,郭瑟却选择刻意隐瞒,实在怪异极了。

    不过,虽然她不明白郭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对方如此交代了,她便也不好推脱,只道是为她家小姐好,那瞒着便先瞒着,毕竟郭瑟是个名医,她家小姐和自己的伤,都要仰仗郭瑟来治。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觉得大抵就是形容她和时逢笑眼下的处境。

    兰峰收到郭瑟的信已是临近黄昏,山上雾霭重重,唯青花小筑灯火幽幽,报信的土匪接了信鸽急忙跑入竹屋,时慢正在吃主峰正气堂送来的月饼,但见小土匪马不停蹄而来,寻到他人便迫切道:“三爷,大小姐来信!”

    时慢面色温和,搁下咬了一口的五仁馅儿饼子,就着绢布擦拭了薄唇,方才接过那卷竹筒,展开来看时,眉头极快地皱紧了。

    白净生宣之上,眼熟的簪花小楷字迹工整书了密密实实十余行:

    “送呈子铭公子:小女郭瑟,久仰公子大名,昔日闻公子乃天下智囊,小女钦佩良久,月前曾有幸代笔应变之策,想必公子已识得小女字迹,今令妹遇险,小女愧为医者,有不解处,但请示下。”

    郭瑟在信中所提及,有两个难题需要时慢解答。

    时逢笑受内伤,但她体内有两条心脉,实属郭瑟生平仅见,郭瑟困惑,时逢笑又昏迷不醒,她摸不准该如何救治,想知道时逢笑这异于常人的体质是何缘故,此乃其一。

    伤时逢笑之人,名为邹明,韶官城人士,韶官城府尹乃邹明的二舅姥爷,缘何邹明一介拐卖女子的恶商,竟能一掌摧断人胸骨伤及肺腑,虽唐雨遥已暗派人解决韶官城府尹,但她唯恐再生变数,故而想问邹明是否还有其他身份,此乃其二。

    时慢看完信,惊诧郭瑟竟知晓他身份,又因邹明那恶徒伤了时逢笑而怒火中烧,他的手掌蓦地攥紧,骨关节捏得咔哒作响,脸色也跟着沉下去冷如冰霜。

    往常每每大小姐传信回齐天寨,时慢脸上总显悦色,小土匪还是第一次见其看完信而动怒,吓得双腿都有些打抖,战战兢兢地问:“三爷?大小姐说了什么事啊?”

    时慢将那信纸扔到轮椅旁檀木桌上的方匣子里,咬紧后槽牙道:“无事,备笔墨纸砚。”

    小土匪闻言不敢再多嘴,畏畏缩缩去替他研了墨。

    时慢,字子铭,世人只知时子铭乃天下智囊,却不识他出身土匪隐于飞渺山。

    郭瑟信中直白坦言,想来是要换他嘴里一句实话了。

    时慢踌躇一阵,终是动笔,将邹明身世和时逢笑异于常人的体质都讲了个清楚。

    ——

    晚膳过后,唐雨遥扶着受了伤的南风归来。

    进门见屋内只有郭瑟一人,郭瑟正在给时逢笑把脉。

    唐雨遥向来喜怒不行于色,心里虽有些不快,但脸上还是面无表情,把手中两个药包放到屋中仅有的一张老木桌子上,便快步走过去问:“为何只你一人?”

    郭瑟将被角掖好,神色复杂似乎刚回过神来,转头答她:“笠儿去帮着洗碗了,南风这是?”

    把南风扶到矮凳上坐下,唐雨遥对郭瑟摆手道:“受了点皮外伤,辛苦你。”

    郭瑟观南风一只胳膊血淋淋地,没再言语,急忙去取了药箱,给南风包扎伤处。

    唐雨遥站在床边,看了看双目紧闭额上发汗的时逢笑,颔首询问:“她不曾醒?”

    郭瑟没抬头,只道:“不曾。”

    唐雨遥又问:“她何时能醒?”

    郭瑟摇头,沉思一阵道:“不知,说来奇怪,她明明已无大碍,体内瘀血已除,胸骨断裂错位处也处理妥当了,脉象也平缓无异,只怕是,她自己不愿意醒。”

    自己不愿意醒?

    唐雨遥闻言眉宇微蹙,她不明白,时逢笑为何不愿意醒。

    时逢笑平日里那般珍视生命,若说她的意识不愿意醒来是说不通的。

    她伸手探了探时逢笑的额头,体温偏热因是体内创伤所致,但也没到高热的地步,她俯下身,视线定格在时逢笑稍显疲倦的脸上,认真思索一番,便道:“你为什么不愿意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房中静悄悄的,床上昏迷着的时逢笑呼吸微弱,但均匀平缓,她睡得很沉,唐雨遥得不到她的回答,冷淡的眼神有些急切,又道:“你再不醒来,中秋要过了。”

    时逢笑睡颜安静如常,连睫毛都未动一下,若不是她额头有汗,脸颊又恢复了些许气色,唐雨遥甚至要以为她已是死尸。

    处理好南风手臂上的刀伤后,唐雨遥将其送到隔壁八喜住处休息,再回来时,郭瑟拎了桌上的药包往外走,两人在门口碰面,郭瑟垂睫道:“阿遥,你且受累守着她,瑟去煎药。”

    唐雨遥没应她,兀自掀衣摆进屋,紧走几步坐到床侧,将手伸入被子里去握时逢笑的手,眸中满是急切。

    郭瑟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叹后不再迟疑出门去了厨房。

    药是不同的两副,一副是给时逢笑,而另一副则是给八喜,一下子病过去两个,所幸南风的皮外伤不打紧,不然郭瑟都觉得自己一双手忙不过来了。

    到厨房时,那户村民的媳妇儿从郭瑟手里取了药帮忙煎熬,郭瑟兀自靠在厨房外的木柱子边上,望着天上浑圆的月亮发起了呆。

    她没问唐雨遥韶官城中事,但见南风受伤,也能略知一二,只怕这清风楼和韶官城府官员间,没她们想想的那么简单了。

    可这些也轮不上她操心,唐雨遥总会想办法处理妥当的,她在信中询问时慢邹明的身份,主要原因还是在摸索时逢笑的伤势。

    月下白衣猎猎当风,郭瑟的眼里满是担忧。

    时逢笑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是体内两条心脉作祟,还是前一夜她与唐雨遥之间起了什么冲突?

    时逢笑那样好打抱不平锄奸扶弱的性子,此番她在身侧陪同都能遭遇此等大难,若不久后她们到了金平,唐雨遥令其陪同踏上复仇之路,那势必是刀山火海,步步艰险。

    到了那个时候,若自己不在她们身边,再遇到命悬一线的危机,又当如何保住性命?

    怎么这一路走来,就演变成如今这等局面了?

    也许是清风中夹杂着一抹淡淡的桂花香,勾起了郭瑟刻在心中的一段记忆。

    昔年花好月圆,年仅八岁的她随父入宫给皇帝治疫症,洗宸宫外一排月桂开得正好,七岁的唐雨遥在花树下堆了一叠石头,垫着脚去够花枝。

    彼时,唐雨遥个子不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够不到,脚下石头松动,她一个趔趄就迎面栽倒,摔在草丛里腿被枯枝割破了皮,鲜血珠子往外冒,痛得龇牙咧嘴却咬牙没哭没闹。

    郭瑟背着个小药箱,吭哧吭哧跑过去把她扶起来。

    一脸焦急地问她:“痛不痛啊?我给你治治吧?”

    唐雨遥粉扑扑的脸蛋在月光下有些泛红,可怜巴巴却又别扭地故作坚强。

    望着她冷声道:“不痛,本公主不需要你治。”

    郭瑟笑盈盈地哄她:“可是都流血了呢,我不给您治的话,等明日被皇后娘娘发现您受伤,您身边伺候的宫人就都要挨罚。”

    一听到自己身边的宫人要因为自己贪玩受伤而挨罚,唐雨遥立马急了,抓住她的小胳膊道:“那你快治,不能让人知道!”

    郭瑟爬起来,将手交叠在身前给她磕头。

    “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小女替宫人们谢殿下大恩。”

    唐雨遥切了声:“这有什么,本公主将来是要做女中尧舜的,到时你再谢恩不迟!”

    郭瑟大感佩服,稚气的脸上全是赞赏的神情。

    “殿下心怀天下,瑟必尽绵薄之力相助。”

    那时稚气孩童一句天真烂漫的许诺,便使得唐雨遥双眸晶亮了起来,凤目熠熠生辉,璀如漫天星辰。

    两人于桂花树下结识,唐雨遥恼其殿下长殿下短的,互换了名讳,以“小九”“阿遥”亲密相称,后又互引为知音,岁岁如一。

    如今,却再不复往昔。

    从唐雨遥遇难,再到她们结伴而行,彼此间少于唤那昵称,倒是你来我往,平白生疏了些许,郭瑟怅然地想,或许,是因为道不再相同,也或许,是唐雨遥内心因她恋慕时逢笑一事,与她生了嫌隙。

    可这些事追来究去,都不是她所能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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