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三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那张床上，想来是迪奥在清晨时分把我送回来的。虽然不太方便，但至少不用被女仆发现，也省去了对乔斯达公爵解释的麻烦。

    我想迪奥以后可以来我房间睡，反正他一直醒得比我早。

    我下了床，洗漱完毕后打开衣柜，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裙子。昨天我已经惊叹过一次了，此刻我的内心——兴奋之情依旧停不下来，就像猫闻到猫薄荷，老鼠看到奶酪。我真怕一觉睡醒，又回到那种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三年，三年又三年的日子。

    乔斯达公爵为我准备的衣服并不合身，想必他是按照和我同龄少女的尺寸购买的，然而贫民窟出来的人要如何与贵族小姐相比。看来之后要找女仆拿去修改一下。

    下楼去餐厅的时候，我遇见了乔纳森。他与我一样，刚起床不久。

    “啊，西塞莉，早上好。”

    乔纳森是个热情的家伙，热情且单纯。他亲切地跑过来与我打招呼，似乎已全然忘怀昨日丹尼被踢飞的事。

    于是我也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早安，乔纳森。”

    “你可以叫我JOJO，我的朋友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他依旧热情洋溢，我保持着微笑，没有应答。“JOJO”这个称呼，稍显亲密了。我和他还没——也不会熟到那种程度。何况，他迟早会被迪奥赶出去，我不想与他当好朋友。

    我们一同去了餐厅。

    餐桌上，除了乔纳森因为用餐太过粗鲁被乔斯达爵士批评以外，倒也没发生其他的事。

    用餐完毕后有一小段的空闲时光，之后就是学习时间——对乔纳森和迪奥而言。我没有上过学，虽然迪奥与我同样，但他自学能力很强，对学习也十分热爱。我大部分时间都放在照顾父亲和做手工活上了。没时间也没精力。二十六个字母迪奥倒是教我认熟了，但更多的词我就不会了，可以说基础极浅。

    迪奥说他要上大学。

    我不懂大学是什么，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词，平常的学习还不够吗？

    “就像普通的炒饭和蛋炒饭的区别吧。”迪奥对我解释，“普通的炒饭虽然能让你填饱肚子，但美味程度却远逊于蛋炒饭，料也比蛋炒饭少。大学就是像蛋炒饭一样的东西，进去以后还有不同的炒饭种类，诸如酱油炒饭，咖哩炒饭之类的。”

    我顿悟了。

    我还挺喜欢吃蛋炒饭的，所以我去找了乔斯达公爵。

    “我想读书，然后与迪奥和乔纳森一起上大学。”

    乔斯达公爵并不意外我提出的这个请求，事实上，他对于我能对他提出这个请求显得非常高兴。

    “当然可以，西塞莉。其实，我已经在为你寻找合适的家庭教师了。你是女孩子，之前好像也没有学习的基础，我想让你和JOJO与迪奥一起学习太为难你了。”他笑呵呵的，嘴角一直上翘，和蔼又慈祥。“相信很快就能帮你找到了。”

    “谢谢，乔斯达公爵。”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说谢谢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要多。

    “我们是家人，西塞莉。”

    他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头顶，半蹲下来，眼睛与我平视，说出这句话。

    我想起了母亲。

    乔斯达公爵的眼神真诚且和善，是贫民窟里出来的我绝不可能拥有的眼神。我突然想起来我和迪奥来到这里的目标——霸占乔斯达家的家产。我无法继续与他对视下去，垂下眼眸，又一次感谢后，有些慌乱地离开了他身边。

    我要去迪奥那里，只有那里我才能平复我的心绪。

    只有迪奥才是我的家人。

    #

    我的家庭教师在三天后到达了乔斯达家。

    她叫迪莉亚。迪莉亚·伍兹。今年三十岁，在这行已经干了七年，经验丰富。她也的确是个好老师。

    我很喜欢她。

    如果要把学习比作建造房子，那么迪奥为我画出了最基本的房屋外形，而迪莉亚则亲自为我打造、加固地基，并添砖加瓦，让它从一个轮廓变成了实体，再渐渐的从外面运送家具、装饰品，尽力让其多姿多彩。

    她带我进入我从未踏入过的世界。这过程既不强硬也不粗暴，如同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初春的第一缕清风，温柔平和。我不知道她带我在学习这条路上走了多远，只是偶尔一回头，才惊觉原来早已看不见最初的路标。

    我除了母亲以外，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女性，不自觉地就与她黏糊起来。

    她看起来也很喜欢我。

    我的生活重心从迪奥向她与学习转移，霸占家产这个想法也离我越来越远。要学习的新事物太多了，不管哪一样，都比霸占家产要有趣得多。而且，如果能上完大学，就能自己工作赚钱。

    迪奥的决心到和以前一样没变，他一直都这样，是个固执的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我的想法，毕竟我和他的相处时间越来越短。

    迪莉亚来后的第三个月，我不再与他一起睡了。因为我和迪莉亚的闲谈中，学到了“依赖性”这个词。

    我思索了一下我和迪奥的关系，觉得我的确是对他过于依赖了。而过多的依赖，有时并不是件好事，哪怕对方是我的家人。

    我今年十一岁，离长大成人还很远，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十八岁那年总不能还和迪奥睡在同一张床上。那时，我和他或许都有恋人。

    迪奥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做出这个决定，他当时怔在原地，然后我说了第二遍，他才问为什么。

    我给他说明了理由。

    他眉毛皱成一团，我觉得他要生气了。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暴怒的人，我想起了他打小混混时候的样子，默默地退后了几步。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生气，扔下一句“随便你。”离开了。

    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和我讲话，看迪莉亚的神情也不是很好。

    我深知他的个性，为了防止他对迪莉亚暗地里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只好把和迪莉亚相处的时间缩小大半，跑去黏着他。我也有提出要不一起再睡的提议，结果被他冷哼着拒绝了。

    我觉得他很麻烦的同时，忽然意识到，是不是迪奥对我也有着某称程度的依赖？

    但这种想法并没有干扰我太久，因为迪奥对我单方面的冷战结束了。对他而言，还是打击乔纳森，夺取家产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