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齐贝林第二天睁眼醒来时,属于西塞莉的位置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她的行李。
出去散步了?他百无聊赖地猜测,继续躺着休息片刻后,起来升了个懒腰,检查行李为之后的SBR做准备。
东西收拾到一半,帐篷帘子忽地被掀开,一个面包被扔到了他身旁。
“我去买了早餐,给你一份。”
“谢了。”
西塞莉说完话后便离开了,帘子没有合上,片刻后,人们的闲聊声缓缓飘进来,无外乎是关于SBR大赛的谈论。
这确实是难得的盛举了。不分性别、国籍,不问来历,不管坐骑,只要你年满十六,交付足够的钱,就被允许参加。而获胜所得到的奖金,足以让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就算没有取得胜利,日后与别人聊天,说起自己参加过这样一个大赛也是很好的吹嘘点。
杰洛·齐贝林倒不是为了第一名的奖金而来的,只是若要达成他的目的,他须得得到第一名才可。
他将不必要的物品统统扔到一边,诸如牙刷纸巾小刀,最后放进包里的是一只粉色的小熊娃娃——他昨天就把它放到身旁睡觉,为此还被西塞莉吐槽有一颗童心。他听着门外的闲谈声,三两口吃完面包,走了出去。
西塞莉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的栏杆前,杰洛注意到她身旁有个熟悉的轮椅。
乔尼·乔斯达也在这里,但没有坐在轮椅上。他朝西塞莉走近,接着便发现了正在与马匹搏斗的乔尼。
说是搏斗也不合适,毕竟乔尼·乔斯达只有上半身有知觉。现在他的手挂在马鞍上,整个身体被马匹甩来甩去,地上是暗红的血迹。
惨烈。
他站到西塞莉身边,问:“他是想上马吗?”
西塞莉斜睨了他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乔尼身上。“他报名了SBR大赛。”
耳畔传来其他人的八卦声。
“他这样已经一整晚了吧,真的不去拦吗?说不定会出人命。”
“你以为没有人阻止吗?都被他赶走了。骑手们都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我看他是梦到了过往的荣光,不甘心。”
“可惜了。明明过去也是个……”
“噗,自作自受呗。”
几句话间,杰洛已大致了解乔尼·乔斯达的过去了。
“你不去阻止他吗?”有一段小木板正巧贯穿了乔尼的脚,他皱眉,“你们过去不是朋友?”
西塞莉摇头。
“正因为是过去的朋友……而且,你也听到了,他把试图拦他的人都赶走了。”她转身,背靠在栏杆上,大约是不想瞧见乔尼的惨样。“对他而言,如果不能在这里成功上马参加SBR,那死掉就是最好的结局。”
一旁有人指责道。“喂喂,这位小姐,你也太无情了吧。”
“无情啊……”她显然对这个说法不以为意,低声笑笑,最后看了乔尼一眼。“我走了。你差不多也是走的时候了吧。反正,如果乔尼不能成功上马,你看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如果他能成功,比赛开始的时候就能见到。”
说罢,她回了帐篷,拿了行李便离去。他在原地继续注视了乔尼几秒,也离开了。
杰洛·齐贝林再次看到乔尼的时候,是在比赛的起点。
当时,比赛的主办人史蒂芬·史提尔正站在台上为比赛致词。周围的一些赛马手为能看见比赛的优胜候选人而欢呼。他环视了周围一圈,没看见西塞莉,却看见不远处,乔尼·乔斯达被马拖着来到了比赛区域。一旁有人小声嘲笑,他看着乔尼挂在马镫上即便鲜血淋漓也不放弃的手,头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敬意。
乔尼是为他而来的。
出于对他的尊重,他终于给了乔尼一个关于旋转的提示。
比赛开始前半分钟,乔尼成功上马。
而比赛正式开始后的西塞莉,正跟在一匹马的后面。
在所有参赛者都聚集在起点前时,她就知道那个人的位置。他的赛马编号、马的名字,参赛的原因。天才骑手总是被人包围的,而天才骑手的比赛信息,也总是实时地出现在报上。
自从SBR大赛决定举办的消息传来,迪亚哥·布兰度的名字便时不时地与这个大赛牵扯到一起。
“迪亚哥·布兰度,天才骑手或将参加SBR。”
“迪亚哥·布兰度表明对SBR的相关看法。”
“迪亚哥·布兰度似已开始为SBR大赛做准备。”
总是这些。他的天赋不止赛马,也知道如何让自己长期成为众人的焦点。一心只有赛马的人,是无法成为赛马界的贵公子的。
因此,在他报名的第二天,西塞莉就知晓了他到时候会从哪个位置出发。他们相隔的不算很远,但也没有非常近。这个距离让她感到一种舒适,她不会被发现,也不至于在开赛后找不到那个人。
当然,她找他,并不是为了怀念,也不是为了哀叹这分离的五年时光。就像迪亚哥在后来的那几年里,不会在报纸上提及她的名字,她的人生中,迪亚哥的占比也越来越少。
她跟着他,她认为只是为了学习。
她想知道,迪亚哥·布兰度是如何赛马的。
西塞莉知道SBR大赛是在一年前,决定参赛是在知晓消息的十五天后。她用一周的时候学习了有关马匹与赛马的知识——她小时候是在马场工作过,但那不意味着她在这方面懂得一切。正规的马术课需要很多钱,她出不起。决定参加SBR的第二个月她开始去赛马场打工。第四个月她辞职。第五个月她买了自己的第一匹马,为它取名,骑上它练习。
然而业余赛马手与正规赛马手始终是有区别的。因此她想看看,迪亚哥是如何赛马的。
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想远离他,可也有某些事情上无法远离。至少在赛马上,她认为对方值得信任。
她也买过有迪亚哥出场的赛马比赛的票,然后开赛前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转手高价卖了没买到票的其他人。
她觉得,自己做不到与一大堆人挤在一起,为他欢呼,为他的胜利喝彩。她也有轻微的恐惧,她害怕他转头朝观众席挥手的时候,会看到她。
她走了—也可以说是躲了——那么久,离去的第一天,勇气是最充足的。之后便像被戳了个洞的气球,一点点的瘪了下去。后来也会有重新补足气的时候。可独自一人之时,不可言说的情绪总是那么轻易地来袭。
她当然后悔过离开乔斯达家——在那些最孤独,最无助的日子里。她想,留在那里,是有好的一面的,她永远不用担心食物、衣服、睡觉的地方,也不必为危险烦忧、惊慌。她始终是安全的,只要她乖乖听从迪亚哥的话——不然她一定会彻底疯掉的。想到这点的时候,她就会唾弃自己是如此软弱,然后将先前所有的想法驱赶出脑海。
她尚未察觉,迪亚哥在过去赠送给她的礼物,静悄悄地化作阴影在暗处蛰伏,等待她最脆弱的那一天到来,将她撕裂。有时我们认为的摆脱,其实只是因为没看到而已。
耳边充满了凌乱的马蹄声,前方似乎有人加速了。
她忍不住思考,此刻她跟在迪亚哥后面,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学习?参加比赛的人有数千名,能跑完全程的大概寥寥无几。她要跟随他到什么时候——她知道不会多久的,她不想被迪亚哥发现自己的存在,可既然如此,这短短的跟在他后面的时光,又能学到什么。
她还没有意识到,想夺得第一名,与不被迪亚哥发现,这两点其实是冲撞的。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远离他,可一旦处于同个区域,她似乎又不能不靠近他。
这一点都不对。
西塞莉发觉自己又一次把思绪陷入了混沌之中,比赛分心可是大忌。更不妙的是,她周围有几匹马互相冲撞到了一起。
“糟糕。”
她加速往前跑,尽可能远离这片混乱之地。同时,她注意到,迪亚哥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她意识到在她分神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
这种情况在比赛中绝不可以出现第二次,她训诫自己。
这时,她也看清了迪亚哥想追赶上的人是谁——杰洛·齐贝林。
那家伙竟然跑到了第一。
1st.STAGE 可是有15000公尺啊。就像参加5000米跑的人不会在开场就选择冲刺,赛马也是同样。耗费的体力可不是一两句加油就能补回来的。
她握住缰绳的手渐渐冒出冷汗。
要追赶上去吗?
身后有马超过了她。
要跟在他的身后吗?
“……废物。”
她怒骂自己。
她要看的是SBR的终点,第一名,5000万美金,而不是一个男人的后背。
她该以自己的步伐进行比赛。
这个时刻,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做出决定的瞬间,她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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