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吃了一惊，迪奥君简直是天生的黑手党。”
迪奥被首领召见，跟同行的森鸥外走在首领大楼的长廊上时，被森鸥外如此的夸赞道。
“说老实话，迪奥君最近让横滨的街头热闹了不少，虽然免不了流血和冲突，但受益最深的还是港口黑手党。哎呀呀，真是了不得，看着像迪奥君这样的年轻人在横滨大有作为，让我忍不住怀疑起来自己是否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时代了。”
“无聊的闲话就少说点吧，医生，”跟过去的一周比起来，迪奥的面容明显的意气风发起来，他走在跟森鸥外并排的位置，红瞳斜睨着身旁的大人。
“我就直接问了，老头子召见我的理由是什么，总不可能是要给我升迁吧。”
就算迪奥再自满，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打破资历加功劳——港口黑手党内部双重考核的升迁标准。他来港口黑手党的时日太短，还远远够不到升迁的标准。
“这可不行，迪奥君，”森鸥外的语气并不像他话语中表现出来的那样带有责怪之意，“在首领大楼里称呼那个男人为老头子什么的，如果被人听到的话，你恐怕就没法从这里的地牢里出去了。”
“说的你好像多真心实意的尊敬他一样。”迪奥对于首领是个无能狂怒的老头的认知就是从森鸥外这里听来的。
“呵，那位先生虽然不怎么好说话，但是年轻时也是让人赞叹不已的人物。”
意思是说现在就不是让人赞叹的人物了是吗。
皮鞋将地毯上的长毛踩倒，走廊两侧的墙壁贴了深色的花纹墙纸，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伸出来一只插着白色蜡烛的烛台。
“这是什么鬼设计？”迪奥对这里的浮夸淫奢的装饰不屑一顾，不知设计者是打算模仿吸血鬼古堡还是别出心裁的哥特风格，越是靠近顶楼尽头的房间，这里的装饰就越浮夸，但可以肯定的有一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十分有钱。
迪奥舔了舔唇，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这里的装饰，但如果能夺取港口黑手党积累至今的财产，不，如果能直接夺取整个港口黑手党的话，就能直接一步登天，成为金字塔顶层的阶级。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这几年，政府力量薄弱，为了夺取政权，党派们都打着大义的旗号，雇佣杀手，培养死士，沉迷于自相残杀。国家力量变得薄弱，甚至不得不反过来依靠黑手党的力量。港口黑手党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好机会，培育人才向各界输入，也没忘记威逼利诱意志不坚定的议员，不止政界，商界，警察阶层，港口黑手党在各处进一步扩张触角。
而掌握如此庞然大物的领导者，却只是个半截身体躺进坟墓里的老头子，这难免让人心思浮动。
迪奥脑子里转动着在森鸥外那里见过的药剂，如果用药的话，一定瞒不过它们的制作者，但森鸥外看起来也并不是对港口黑手党没有想法的样子，如果要拉拢森鸥外站在自己这边，就一定要让首领对他另眼相看，至少要在中上管理层里有说话的底气，这次的会见就是非常好的机会。可以打探下那个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迪奥的嘴角微不可查的牵起，在一个离死不远的老头子面前装模作样对他来说，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迪奥，等下就是在首领面前了，”他们两人在一扇厚重的门前停下脚步，森鸥外不忘嘱咐他，“你千万不要失了礼数，首领没有宽恕之心那种东西，准备好了的话，我就开门了。”
迪奥正了正领带。
“请吧，森医生。”
紧闭的门扉无声开启，大门内部静悄悄的，安了窗户的墙面上挂着厚重的窗帘，无光无声，里面似一团混沌未开的黑暗异空间。
“首领？”森鸥外表现出了一点疑惑，踏入了这个空间，迪奥紧跟其后。
爱丽丝讨厌烟味，森鸥外平时也不抽烟，但他还是随身着打火工具。咔呲一声，小小的火苗在森鸥外指尖燃起，照亮了面前大约一立方米左右的空间。
“那些窗帘能拉开吗？”迪奥指着对面问他。
“那是不行的，迪奥君，”森鸥外举着打火机，找到了离得最近的烛台。
“拉着窗帘是为了避免远距离的刺杀，尽量不要动这里的东西，蜡烛的光芒足以照明了。”说这话时，森鸥外已经收起了打火机，改为端着一盏烛台。
“迪奥君，不要离开我身边，这里的状况有些不同寻常。”
“可恶，枪在进来的时候被搜走了，”迪奥皱起眉，他身上现在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一样都没有。
“这个给你，”森鸥外盯着前面的黑暗，没有转身，反手递给他一把手术刀，“跟在我身后，我们要去找首领了。”
“嗯，”迪奥用拇指感受了一些这把手术刀的锋芒，刀片是全新的，轻轻碰上去，不需加力，指面就能感受到过于锋利的刃尖带来的冰冷威胁感。
迪奥隐隐感觉心头有些躁动，虽然他是第一次来这里见首领，但正常情况下的会面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森医生……”
“嘘，迪奥君，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森鸥外示意他不要说话，侧过头，仔细听取黑暗中的动静。
迪奥憋住呼吸，周围安静了下来后，他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像是衣料相互摩擦产生的细碎锁响。
“在那边。”
森鸥外举着烛台大步走向首领办公室的尽头，烛火照亮了那边，迪奥才看见墙上还有个门把手，原来在这之后还隐藏了一个房间。
“首领，您无事吧？”森鸥外已然举着烛台，大步跨了进去。
轰隆隆——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内部，豆大的雨水滴打在窗外的玻璃上，今天居然恰逢暴雨，外面的光线被阴云遮蔽，房间里外都是黑洞洞的一片。
“首领！”
在房间正中央，离床不远的地方，头发花白，穿着绸缎睡衣的老人面朝下倒在地上。
与森鸥外急匆匆赶过去的身影相反，迪奥的心中冷然一片。
果然不管是谁，上了年纪后，都会变成丑恶的存在。倒在地上的身影仿佛跟病床上的身影重合，迪奥难以控制自己不要对那个身影产生憎恶之感。
“迪奥君，赶快把我的医疗箱拿过来！”
迪奥闻言，连忙抱起森鸥外刚刚抛在原地的医疗箱走过去。
“森医……”剩余的音节还堵在喉咙里，飞溅的血液就撒了迪奥一身一脸，脑后有冷风逼近，迪奥下意识就松开拿医疗箱的手，矮身侧滚到一旁。
迪奥被吓了一跳，但这并不妨碍他确认现下的状况。
他刚刚拿过来的医疗箱落在老人的后脑勺上，那下面的地毯上氤氲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刚刚喷了他一身的血液则来源于森鸥外的身体，是他自己拿手术刀切开了自己的身体。
“森医生？”浓重的焦躁感挤在胸口，迪奥握紧了先前森鸥外给他的手术刀，慢慢站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见证吗？”
“没错，”森鸥外对人体的充分了解，让他下手足够有分寸，知道划开哪里可以让伤势看起来严重，又不足以致命。
“没有比迪奥君更适合作为见证人的存在了，你来自外国，跟黑手党也没有牵扯，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加入黑手党后，为了加重上层对你的印象，你所做的一切都让你显眼极了，这之后，你就获得了面见首领的机会，”森鸥外像是看到选定的棋子完美的完成了任务般，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一切也可以解释成你为了暗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所做的努力，这都要多亏了你自己是如此的努力往上爬，不能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后继者，真是非常遗憾，迪奥君。”
“但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了，忠于欲望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要小心不要让自己被欲望一同燃烧涤尽。”
“你算计我！”迪奥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就是这么回事，”森鸥外脸上露出了初见时，人畜无害的虚伪笑容，“接下来，只要让你消失就可以了。”
“休想！”迪奥的站位离窗户很近，这时从他身后显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黄色人影，防弹玻璃被打破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黄色的人影抓起迪奥就带着他从窗口逃跑了。
“追上去，爱丽丝。”一直飘在房间顶端潜伏，跟着他们走了一路的金发萝莉追寻着迪奥的身影也从窗口离开了，她在人前一直伪装成人类跟在森鸥外身边，所以根本没人知道，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医生居然还是个异能力者。
森鸥外呆在房间里没有动，他确认过首领的确是已经死了后，又转回办公室，将伪造过的传令记录摆在桌上。本来今日只是首领的定期体检，迪奥根本没有被召见，这也是想当然的，还处于组织底层的迪奥根本不可能获得面见首领的机会。但伪造的传令很巧妙，让迪奥的记录比森鸥外提前了一个小时来这里。现实恰恰相反，不然森鸥外怎么有机会确认今天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森鸥外回到首领所在的房间时，差点被地面上的尸体绊倒，那是负责给首领护卫的保镖。他们在首领捂着胸口倒下时，慌了手脚，给了森鸥外轻易杀掉他们的可趁之机。但那只是让人昏迷的药物，并不是安眠药那一类的，是更加无害，但副作用更加痛苦的药物，会让人呼吸困难，视线模糊，没法发出声音，有猝死可能性。
一开始，森鸥外也想过要不要让首领以病死的状态下位，但这样一来，死法过于平淡，很容易挑起内部之间的争夺，损耗不必要的力量。所以还是以刺杀的名头，刺客迪奥在刺杀成功后就不知所踪，森鸥外为保护首领身负重伤，但很遗憾，首领最后还是与世长辞。只要有一个共同的憎恨目标，组织收复起来就简单多了。
“绝不能把危险的武器交给疯狂的老人和小孩，可惜了，异能力者在这国家可是非常珍贵稀少的。”
森鸥外又给自己补了一刀，搞得血液飞溅后，顺势倒在地上死去已久的老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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