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宫沉只是在低声自语,但黎白的听力十分敏锐,一字不漏地听到了,立即表示出不满。

    ——你一个反派竟然说别人坏,太过分了!我哪里坏了,我明明是全天下最乖最棒的小狸猫!

    宫沉只见小哭包睁圆了眼睛瞪他,眼里努力折射出凶巴巴的光,白嫩嫩的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了,显然是听到他说他坏不乐意了。但没过多久响起了敲门声,是保镖以最快的速度将夜宵送了过来。而这声响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宫沉只见刚刚还努力瞪他的少年立即好奇地朝门响的方向望去,就像听到动静立即好奇地竖起耳朵的猫咪,要不是鼓着的腮帮子还没消,根本想不到他之前正在生气。

    简直跟小动物一样,十分好哄,甚至都不用哄,好奇心一上来,就把生气给忘了。

    宫沉平日里的夜宵都很简单,所以保镖完全依照他的口味,只送了两个简单的小菜,比如银鱼蒸蛋和蟹黄豆腐,另外还有两份虾仁蒸饺和两份赤豆圆子。

    赤豆圆子又甜又糯,所以黎白很喜欢,再加上口渴,转眼间就快把自己的那一碗喝完了,身上也暖起来,不觉得冷了。眼看碗里就只剩最后一点汤,剩下的这一点就喝的特别珍惜。

    可再珍惜也有喝光的时候,碗最终还是空了,黎白不甘心地看了看碗底,又眼巴巴地看了看宫沉的那碗。

    宫沉本来没打算吃宵夜,但既然送到了,便端起来随便尝了一口,然后就见小哭包失落地抱着自己已经喝空了的汤碗,一边傻乎乎地望着他的碗一边默默舔了舔红润润的小嘴巴,让人觉得实在有点好笑。

    很少能有让宫沉觉得好笑的事,他平日里甚至连话都很少,而且越是人多的场合越不喜欢说话,孙安信之前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让他说几个字。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宫沉也不参与社交场合,因为他对其他人以及整个社会都有种说不出的排斥感,加上神经敏锐又敏感,特别容易被影响情绪,每日都要花很大的精力克制自己的思维和情绪,克制那些可怕又黑暗的念头。

    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人类社会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少年身上生动而鲜活的生命力和活力,甚至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个,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

    宫沉本来要把自己那碗汤让给少年的,但又不知为什么故意把它喝光了,然后等着看少年失望难过的样子。黎白的确有点失望,但他对任何事都是这样,得到了就得到了,得不到也不会怎样,很快把注意力转到了别的东西上。

    他瞄上了餐桌边摆的各种饮品,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把长相最漂亮的红酒拿过来,往小盘子里倒了一点。

    先用小鼻子闻闻,再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舔,继而嫌弃地皱起了小眉毛,表示不好喝。于是轮到橙汁时就谨慎多了,只倒了一点点,但依然觉得有点酸不好喝。还是牛奶最让他满意,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杯,嘴巴上留了一圈奶糊糊,十分可爱。

    宫沉把少年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只觉得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看着有趣,甚至忍不住觉得喜欢。每天都在费力克制情绪,宫沉从没觉得这样安宁过,也从没像此刻这般尝受到被人陪伴的感觉。

    胃部的饱胀感传到大脑需要一定的时间,口渴的感觉也是一样,其实黎白已经喝饱了,却觉得自己还能再喝一大杯,正要再倒的时候,被宫沉制止了,“好了,太晚了,待会要睡觉了,不能再喝了。”

    黎白还记着孙安信说的那句要是惹客户不高兴了就不给自己一百万的事,嘴上勉勉强强答应了,手上却抱着牛奶盒子不愿意放。

    他的心思像清溪般清透,宫沉一眼就看出他的不乐意,觉得他开心的模样可爱,闹小脾气的模样一样可爱,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等到了明天,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如今也渐渐开始感觉到饱了的黎白立刻就重新高兴起来,很乖地放开了牛奶盒。

    果然是个傻的,一哄就好。宫沉虽然拥有数不清的财富,拥有高人一等的权势,但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又傻又可爱的少年。他的心思比普通人少,又比小动物更懂事,身体比金银暖和,又比珠宝更软;他只会听自己的话,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更令人满意呢?

    一时间竟升起了把人一直养在身边的念头,对少年道:“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黎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是以后一直都要陪你吗?”

    宫沉嗯了一声,用一副认定了少年不会拒绝自己的语气问:“你家在哪,家里还有谁?我记得你说有个哥哥?”

    “我家不在这里,我回不去家,也见不到哥哥了。”一提到家,黎白就很沮丧,隔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的问题,“我不能一直陪你。”

    已经很多年没听到别人对他说不字的宫沉微微愣了愣,“为什么?”

    “我白天有别的事忙,只有晚上才能见你,更重要的是这个陪你的工作又轻松钱又多,如果一直做下去的话,你就太吃亏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不能一直占你便宜。”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让宫沉心头发痒,认真讲话时会显得更加柔软好听,宫沉之前都只是心里觉得好笑,这次却当真露出了一点微笑,“没关系,我有的是钱,不怕吃亏。而且这个工作并不止是现在这样陪吃陪聊,还有很多事要做。”

    “哦,”黎白问:“那我还要做什么?”

    被包养应该做什么?宫沉心里想着,眸色已不自觉地暗下来,以至于哪怕关了灯,黎白也敏锐地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黎白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下一刻被搂住了。搂得很紧,他想要挣,却对上男人深沉的眼睛,眼底似乎藏着什么,在暗中也闪着光。

    就在黎白准备用力将对方推开的时候,宫沉松了力道,只把他虚虚地揽在怀里,声音低沉又微哑,很好听,“睡吧,以后再慢慢教你。”

    于是没心没肺的黎白很快就呼呼地进入了睡眠,睡的特别香。宫沉只见他大大的眼睛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般低垂着,红润的小嘴巴含着自己的大拇指,像小孩似的吃着手睡觉,睡着的模样比醒着时的小坏模样乖多了。尤其一张糯米糍似的白嫩的小脸,窝在人胸口和被子间,挤压得微微有点变形,呼吸一起一伏时,似乎软的能鼓起泡儿。

    宫沉抬手戳了戳那张的小脸,果然又软又滑又细嫩。温香软玉在怀,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醒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走了。

    记得少年说过白天有别的事要忙,宫沉也没太在意,毕竟他自己白天的时候更忙。他月底就要回B市,所以来S市出差的这些天,每一日的行程都排得很满,比如今日一早就有会要开,中午还和最近新上任的几个领导有饭局。

    宫家本就和政界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若想把市场拓展到S市,亦少不了政界帮忙,有新官上任,自然要吃吃饭打打交情透透底。这样的饭局十分劳神,以至于还没到下午他就变得异常烦躁,所幸下午去工地考察的时候没遇到太多人,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惹得他更加烦躁。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一进门便看到少年也回来了,就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看得特别认真,一双大眼睛都随着动画里的剧情开心地眯起来,可一见他推门进屋,少年立即小动物似的哒哒哒迎上来,竟让宫沉的烦躁一下子消散了一半,忍不住奖励性地摸了摸少年毛绒绒的脑袋。

    男人摸他脑袋的感觉很像大哥,所以黎白特别喜欢被摸,甚至在对方掌心多蹭了一下。

    宫沉还要再看一会儿文件,黎白便关了动画片,也拿了本书在旁边坐着。虽然他一直在努力认字,但依然有不少字不认识,眼前的字也越看越晕,越看越困,身体随之越压越低。想到动画片里那些工作的人都特别忙碌和勤奋,黎白忙一个激灵坐直了,殷勤地问宫沉:“你要不要喝水呀,我给你倒水。”

    还不等回复就跑过去倒了杯水,片刻后又问要不要捏肩捶背。可他哪会捶背,捶的跟挠痒痒似的,宫沉及时制止了他,指了指茶几那边的糖果盘:“去拿几颗糖,坐这乖乖吃糖别出声也别乱动。”

    自觉着终于接到了工作命令的黎白立即听话地点点头,一张小脸写满了认真,小声音似乎还有点小兴奋,“好哒,你放心吧!”

    于是宫沉继续文件,而黎白含着甜甜的糖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模样特别乖。可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有点耐不住了,糖也全部吃完了,想过去再拿一颗,却又记着之前的‘工作命令’不敢乱动。

    于是待宫沉终于将一大沓文件全部看完,就见少年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像有什么急事要讲,便道:“怎么了?”

    黎白立刻小小声问:“我能说话了吗?”

    声音小到几乎是用唇形发出来的,若不是离的近,他的心思又好猜,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宫沉有些无语地点了点头,少年的声音才恢复正常:“那我能动了吗?”

    宫沉这次点头点的更无语,而少年那边已经欢快地带着一脸终于解放了的表情站起来,并用带着点小骄傲的语气认真报告道:“我刚才一直没乱动,也没说话。”

    说完了还眼巴巴地望着对方,似乎在等夸。

    宫沉这一回是真无语,却又不自觉的浮起一点笑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夸了一句:“嗯,很乖。”

    听他夸一句‘乖’,少年仿佛得到什么宝贝似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一双大眼睛都染着开心。

    都说灯下看美人,灯光下少年的容颜似乎更精致更艳丽,像精心雕琢的玉,又像一朵最娇贵的花。浅笑着不说话的时候也看不出半点傻气,只有明晃晃的动人。拥有这样的人,实在是一件很有满足感的事,宫沉甚至生出了可以把人带出去的想法,还能借此挡住那些千方百计往他身边塞人的人。

    与此同时,网上关于那个豪门私生子的话题的讨论热度丝毫不减,反而更热闹了,甚至有人发起了投票,让吃瓜群众猜那个小宝宝究竟是谁的孩子。

    投票的选项如今只剩下曹北霄和裴鹤宣两人了,——因为小宝宝所说的“住的房子是餐厅的两倍”和“我爸爸威武又帅气,所有人都愿意听从他的指令”以及“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处理”这几句话进一步缩小了范围,于是没有实力或实权的花花公子被排除,财力不够硬的被排除,富贵闲人被排除,年龄过轻过老和不够帅的也都排除,整个S市就只有曹北霄和裴鹤宣两个最符合。

    若说有些人是狠在面子上,有些人是狠在里子上,裴鹤宣这个人是里子面子都狠。而且他不是那种会刻意压制自己情绪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有资格让他压制情绪,大概就只有当年和他生父一起在道上拼杀的郑叔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而次日一早,裴鹤宣便接到了郑叔的电话。对方显然是知道了私生子的传闻也看到了孩子的照片,话语间满是以为他有了孩子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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