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捉虫)

    十三爷呢,心里也只有高兴,欢喜侄女的这份通透。

    叔侄二人相识一笑,重又往原先的屋子去,重紫正趴跪在四爷面前,后者表情严峻,不发一言。

    殊兰脚步一顿,瞳孔微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要说意外,是有,但心里其实是早有准备,只是当初陈嬷嬷说的话在前,让她以为重紫背后另有其人。

    只是重紫的身份,为何连陈嬷嬷也瞒下。若说四爷不信陈嬷嬷,殊兰微一沉默,都说皇帝多疑,难不成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

    殊兰稍一细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见十三爷已经往前走出几步,殊兰赶忙收敛心神,轻移脚步,不过几瞬呼吸,就已经走到四爷的前面。

    “阿玛。”这声称呼比预想的容易,四爷再微怔后目光变柔,殊兰心中随之一松,面上亦是镇定几分,朝跪着的重紫斜睨了一眼,这才上前行礼。

    四爷应了一声,指着重紫说道:“往后就让她跟在陈嬷嬷身边,你身边也该多个细心的人,那叫轻红的丫鬟也是打算带到京城去?”

    “是,轻红她最忠心不过。”

    四爷点头,早知她的打算,不过是白问一句。

    “那就暂时这样,剩下的等回京后再安排。”

    殊兰点头说好,见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在凤凰堂多留,这些年她在汀兰院里也积攒不少。

    这些都得她回去安排。

    真值钱的没几个,选来选去,分出几份往李鼎和李宝柔那送去,也没少了姜代薇那份,全当这么多年同住一府的情谊。殊兰回去的时候,一楼那里也有了动静,翠琴正带着人收拾箱笼,想必离开也是早晚的问题。

    她也没去见姜代薇,自己进进出出好几趟了,对方要是有想法也该早就来见她了。

    殊兰只当她想通了,当然你不想通也不行。都说越有钱人家越抠门的话不假,平白无故府里养了姜代薇和殊兰这么多年,别说韩氏了,就是老太太心里也不怎么痛快。想了想,又让陈嬷嬷往李宝珠那里走了一趟。

    这么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去荣恩堂给老太太请辞。

    老太太避而不见,说是头疼病发作。

    韩氏那边出面的是郭嬷嬷:“太太一整晚没睡,早上又吹了风,怕给格格过了病气,这才不见面。”

    范姨娘没了,身后的诸多事情,还不得韩氏出马,毕竟四爷和十三爷还在府里住着,说她病了倒也没错,只是到底没有老太太那底气,郭嬷嬷手里捧着的匣子是给殊兰的。

    三千两银票。

    殊兰给四爷看了眼。

    “收了吧。”这么多银子,也不是堵她这一次的嘴,可别说四爷没有要回京告状的意思,就是要告状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只韩氏一出手就是三千两,李家是真正富贵,也不知这些银子是从谁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四爷的眼神渐渐转凉。

    殊兰其实也是非常无语,难怪雍正爷一上位,就让人把李家给抄了,怕是这李家的富贵都要盖过许多皇子了。

    只这笔银子,她并不好藏匿,况且殊兰也不是那种因着小庵堂的人还活着,就会对李家没了怨恨。当初他们要杀自己是真,且若非四爷和十三爷及时出现,小庵堂的人怕是难以存活。

    十三爷在身后拍了拍殊兰的肩膀:“给你就收起来,以后花用的地方也多。”纵然回去后一应吃穿住行四嫂都会准备,小侄女也会有月银,只是谁会嫌钱多咬手。真当回去后就是享福?日子还得边走边瞧。至于四哥,李家的骄奢淫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犯不上为了件小事生气。真正让他们兄弟不安的还是皇阿玛那边,听说十八弟的病情日益加重,而太子似乎接触过太医,他们担心那边要出手更甚至已经出手了,毕竟再是八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也耽误了许多时间。

    而李家,只能说正好撞到四爷的枪口。

    人家把李家惦记上了,这李家的人暂时不好处理,但其他人呢?

    四爷不发一言地上了马车。

    殊兰也被陈嬷嬷带到第三辆马车上面,轻红和重紫去了后面的马车上帮忙看行李,队伍从织造府门口离开,出了苏州城,在城外的小树林里,曹頫带着几辆马车悄无声息地汇入队伍中。

    他们这一行人,是昨天就离开了李家。

    曹頫也是怕夜长梦多,说对李宝珠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表妹有什么很深的感情那是没有的,可李鼎求到面前。

    曹頫呢,也担心在李家住着,保不齐要被老太太或者韩氏找上,到时候若是长辈有什么吩咐,他听不听都是为难

    索性,直接趁着夜幕,在十三爷的帮助下,离开李家,又是一大早,趁着城门打开,就出了苏州城。

    回京的路上,除了必要时候,李宝珠一直没有下马车。

    每到驿站停下来休憩的时候,轻红就跑到殊兰的马车上,她和重紫虽也是两人一个马车,但马车里面堆放了不少箱笼,肯定没有殊兰和陈嬷嬷所呆的马车舒服,说来这辆马车还是李家贡献出来的,大小暗阁不少,里面还被打造地非常舒适。要不是这个时候的官路其实也不怎么平坦好走,否则大小也算是在享受了。

    路过南京,曹頫带着李宝珠告别,他倒想请了十三爷上门做客,可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这一路上不是没有经过大小驿站,但除了暴雨天气,其他时候多半只是添了补给就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

    两位爷是着急回京呢。

    曹頫也没问为何不走海路,这不是他能问的。

    十三爷把曹頫叫过去说话,李宝珠孤身一人过来找殊兰。

    昔日傲娇少女变得沉静,两个人相对而坐,迟迟不见她说话。

    殊兰叹了一口气。

    李宝珠像似才回过神,看向殊兰的目光非常复杂。

    “我原本挺不喜欢你的,姜代薇好歹占了一个姜家人的身份,可你有什么?过世的姜家姑奶奶的遗留女?哪有资格同我平起平坐,被人唤上一声四姑娘。”家中两个年纪大的姐姐,一个韩氏所生,一个有李鼎在,待遇比她好,李宝珠认了,可两个寄人篱下的也同她一样排了序,哪怕这是李熙的意思,她心中的不痛快也是流露在外。

    殊兰还好,姜代薇没少受她委屈。

    可说是李宝珠的错嘛,她这番态度,未尝不是李熙在故意为之。

    她唯一错的,大概就是成为李熙和范姨娘的孩子。

    殊兰没吭声。

    李宝珠也不是要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话,只是要去曹家了,未来的路怎么样,她也是可以预见。

    寄人篱下的日子,看看殊兰和姜代薇就知道,不,或许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就像曹頫表哥说的那样,命是保住了,可姑母还在那呢,比起自己,姑母肯定是向着李家才是。但李宝珠那还敢有什么贪心,能活着就是不错了。

    姨娘一走,短短数日,她也是看见了人情冷暖。

    往日围绕在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不见,可最让李宝珠难受的还是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当然她们也没有选择,韩氏不可能把她们的卖身契给李宝珠。李宝珠自身难保也没有勇气为她们同韩氏对峙。

    说到底,还是自己先放弃了她们。

    李宝珠每每想起,心里就不舒服,一路上也尽量躲避人,可吃喝拉睡还是需要帮助,这般煎熬一段日子,南京城就在眼前了。

    李宝珠生锈许久的脑子仿佛才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她望着殊兰,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以后能给你写信吗?”

    “不会很频繁的,三个月,不,半年一封就行。若是你嫌麻烦,也可以让下人代笔。”李宝珠说的时候,几乎不敢抬头。这个条件,大概是太为难人了。换了自己,想必是不怎么愿意的,但一想到她让陈嬷嬷送过来的几盒子东西,说贵重是没有,可要不是陈嬷嬷走了那么一趟,她怕是要孑然一身去曹家了。

    “不……不行吗?”李宝珠没有等到回答,那脑袋垂得更低了,殊兰都怀疑再弯下去要直接翻起跟头了。

    不过……

    “没有不行,只是我还不知道自己回京后的情况。这样吧,等我安顿下来,我就写信给你。”就像李宝珠说的,她不过是动动口,自然有人代笔。对这么个人,殊兰到底是心软,可机会是需要人争取的。

    李宝珠若是一直不吭声,殊兰也不会主动帮忙,如今不过是搭把手,若是能因此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也算是对得起范姨娘当年藏起玉佩的恩情了,哪怕范姨娘的初衷是为了自己和李宝珠。

    在南京城外短暂停留过后,队伍又重新开始出发。

    少了曹頫和李宝珠一行人,并没有多少影响,原本交集就少,十三爷那边在经历过李家的事情,虽仍同曹頫有往来,但这交情也是点到即止。

    在离京城只有两三日路程的时候,太子被废的消息传来。

    啪的一声,四爷手中的茶杯化为碎片。

    “四哥。”十三爷叫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见着快到京城了,才稍微放松一些,打算在驿站休憩一晚,毕竟这一路赶过来,他们这些大人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殊兰一个孩子,哪怕她一直强忍着什么委屈都没有说。

    可不是还有陈嬷嬷在嘛。

    她也是真的关心殊兰,从她被四爷放到格格身边,主仆二人就算是绑定了,哪怕日后殊兰出嫁了,陈嬷嬷也会作为管事嬷嬷陪嫁,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另一条出路,总比回去受那便宜侄子磋磨来得好。

    以殊兰的身份,回京后也不知会受什么委屈。

    四爷也是知道这一点,哪怕他略有偏袒,可一来小柳氏真正的身份不能公开,二来殊兰再如何懂事,也得受嫡母管教。至于四爷后院里,也不是没有身份过得去的,李氏作为侧福晋能愿意凭空多了个殊兰去分穆琪儿的宠。

    这些后院的事情,四爷能成日为这些事情去浪费时间。

    必然是不能的,哪怕回府,殊兰以后的日子注定不轻松,是好是歹她还看她本事。因而等陈嬷嬷隐晦的提议后,四爷也注意到因旅途劳顿瘦了许多的殊兰后,同意放缓了回程速度。

    这不,就在驿站这里休息。

    可饭菜还没有上桌,高通就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别说四爷,十三爷也被这消息震得差点失态。他这半个太/子/党都是如此,何况四爷,更别说那些依附太子羽翼下的官员。

    这京城里面怕是要有一番动荡了。

    殊兰想明白后,微垂下眼睑,也别说住到驿站里休息了,这才搬进去的行礼又重新搬运上车。

    “格格别觉得委屈,这事有轻重缓急……”更别说废太子是大事,陈嬷嬷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那太子是有多得宠,陈嬷嬷这宫里呆过的人还能不知道?要不是几十年素来沉稳,怕是早就也要失态。

    殊兰轻轻颤动睫毛,她不好说早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口有些不舒服,可说理由便是自己也不知道。

    太子会被废,她是早就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般凑巧。

    比起陈嬷嬷,殊兰想得更多。她犹记得太子被废的时候,十八阿哥也是病殁,具体时间谁前谁后她是不知道。

    殊兰之所以关心,还是因为十八爷的生母王庶妃同李家也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前面说过现在现在的李家老太太文氏只是继妻,而李士桢的原配王氏同王庶妃同出一家。认真说起来,王庶妃是李熙的舅家表妹。

    两边不可能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因着李熙先前为着她的事情拖拖拉拉,殊兰一直就有怀疑,可十八阿哥到底是王庶妃的儿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殊兰不愿多费脑子,长叹一口气,顺着陈嬷嬷的话说道:“嬷嬷放心,哪里会委屈,辛苦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赶路是大家一起赶,没有特别优待谁。

    倒也不是不可以让殊兰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走,但不用十三爷提议,殊兰自个儿也不愿意,别看现在成天都在赶路,可每每歇息用膳的时候也是她和四爷父女之间短暂联络感情的机会。

    谁也不是能立马就父女情深,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四爷这边再是着急,也不是立马就能出发,能坐上马车后,情绪也已经平稳下来,正和十三爷翻阅密信。

    比起高通的一句话,这上头更详细一些。

    十八阿哥病殁和太子被废是同一天,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显然皇阿玛那边早有准备,几乎是立马判定十八阿哥的死同太子有关。

    一摞摞证据直接摆到案头,康熙当着众人的面再是悲痛欲绝,还是忍痛废了太子。

    “四哥……”十三爷直接反应是不信的。

    十八弟死了,对太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么一个人,可有可无,甚至比不上老五老七来得有威胁性。

    四爷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沉沉地摇头:“也不是没有理由。”

    十三爷微怔,正欲说话,苏培盛回来了。

    “爷。”

    四爷:“东西送过去了?”

    “格格很欢喜,还赏了奴才。”苏培盛手上是一个小巧的荷包,这是一路上重紫做的,里面放了各色的银票,五两到五十两都有。殊兰另外还有个匣子,专门放了金珠和散碎银子,这些都是陈嬷嬷提议的。

    苏培盛奉命送了一匣子银票过去,原本就是有安抚殊兰的意思。

    十三爷闻言失笑:“她怕是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或许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懊恼,正笑着,突然灵光一闪。

    “小柳氏。”十三爷脱口而出,他是想起来了,王庶妃对小柳氏的仇恨大着呢。小柳氏进宫的时候,可是同王庶妃住了一个宫殿。当时王庶妃虽未封主位,可已经生下十五、十六两位皇子,虽是汉妃,但母凭子贵,能占据一个宫殿。小柳氏与太子一事事发,内务府原本为王庶妃准备的封嫔金册也没了消息,这一耽搁就是这么多年,哪怕十八弟出生,仍未升上嫔位。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

    当年的事情,十三知道的不多,四爷却暗中查探过,为此还动用了佟皇后给他留下的人。小柳氏与太子的事情,王庶妃其实早就发现苗头,等她觉得时机恰好向皇阿玛告发的时候,太子已经有了警觉,小柳氏得以逃脱。可出了这么个事情,皇阿玛当然觉得脸上无光,偏当年对太子仍旧疼爱得紧,舍不得怪罪太子,就迁怒到王庶妃身上。

    王庶妃一场算计落空不说,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然这不能说王庶妃知道殊兰在李家的事情,若是早早知道,殊兰也不能平安长大,只能说在这李代桃僵的事情里面,李熙是有私心,毕竟李家是李家,王家是王家。

    然而现在要关注的是,因着王庶妃告发过太子,太子对十八弟出手就似乎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十三爷面色复杂,他还想皇阿玛便是再疼太子,对殊兰这个孙女心里肯定也极为膈应,却偏偏突然要四哥去接回。

    虽有把四哥调离京城的意思,毕竟四哥是太子的忠实拥磊,若是四哥留在京城,怕是八哥再长袖善舞,也不能完全施展本领。

    而四爷不在京城,鞭长莫及,能做的地方就不多,毕竟四爷虽能干,但八爷也不差,又有九爷和十爷帮助,更别说这次的事情完全是皇阿玛在布局。只是十三爷怎么也想不到,在那么久之前,皇阿玛已经开始布局,显然他也是忍耐太子许久,早早几个月就有了罢黜太子的意思。

    “这就说的通了。”李熙面对他们兄弟两仍旧坚持哪个荒诞的理由,许是因为这是皇阿玛的意思。

    这算什么?奉旨为奸作恶!

    十三爷只觉得一口恶气憋在胸口,想要做什么,偏又无可奈何,只恨恨的一拳头打在靠枕上。

    冗长的沉默后,十三爷对四爷说道:“对她好一点吧。”

    四爷轻语:“自然。”

    “她是爷的女儿。”

    十三爷狠狠撸了一把脸,整张脸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闷着头下了马车,也不回自己的马车,跟人要了匹马在路上狂奔起来。

    ……

    京城四爷府

    在处理完府里杂七杂八一系列事情后,四福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龚嬷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福晋,是爷那边送来的。”

    四福晋脸露惊喜:“快拿来,爷也真是的,这都快回来了,还往家里寄信呢?”得亏他还惦记府里。

    “哪能不记得,福晋不是还在府里嘛。爷走哪,不还得回来?”就跟这府里,哪怕西院那边气焰嚣张,一应起居生活不还得指着福晋安排。龚嬷嬷知道福晋因着李氏拿弘昀的病作筏子闹事,没少烦心,见福晋高兴,也乐得说些福晋喜欢听的话。

    四福晋抿唇一笑。

    要说四爷在府里,李氏也没少闹幺蛾子,可到底有分寸,不敢过分,也就是趁着爷不在,胡乱蹦跶。偏府里如今两个皇子都是李氏所生,从她的弘晖走后,四福晋的腰杆子不硬气,能忍不能忍的都得捏着鼻子忍下来。

    她倒是宁可四爷在府里常呆,也让她省些心力。

    只是一想到四爷去苏州的目的,四福晋嘴边的笑缓缓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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