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谎言

    负责照顾病人的四个人,死了一个,跑了一个,还在现场的两个人看起来也没办法说出半点有用的信息了。

    “你好,你们现在还好吗?”季燃尽量不让自己去看满地狼藉的场面,顶着扑鼻而来的恶臭,扶起了瘫倒在地的人,沈夜阑帮着他将人扶到了墙角坐下后也离开了院子。

    大家还有各自被分配的任务,谁也不敢轻易离开。

    祁执抱着手,倚墙道:“别指望这两位爷了,一看就废了,还不如去问问这老头。”

    “可……”季燃一愣,朝着之前来通风报信的老头方向看了过去,“这个老人家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说出什么东西的样子。”

    老人刚才一路连滚带爬地滚着出现,似乎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的样子,至今还颤颤巍巍地躲在门框背后。

    祁执挑眉看向了站在门框背后的老头,抱着双手嗤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老人家,你说是吧?”

    季燃瞥了祁执一眼,小声提醒祁执道:“人家年纪已经很大了,本来就受了惊,尊老爱幼懂不懂啊?”

    老头涨红着脸,在一旁梗着脖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祁执垂着眼,微微偏头,朝着季燃勾唇:“我只是不尊老,可没有不爱……”

    季燃耳朵瞬间红了起来:“我真的是成年人!十九了!”

    “我说爱你了吗?”祁执实在忍不住了,半掩着唇,笑出了声。

    季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侃了,转过脖子扶着老人走到院外,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墙角,放缓声音道:“老爷爷,我们不理他,别怕,我叫季燃,该怎么称呼您?”

    老人咳嗽了一声,慢吞吞道:“咳……我叫石黑善一,你们叫我善一爷爷就好。”

    季燃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老头可能和自己来自不同的星球,文化不同,沟通起来难度也要增加不少,幸好,老人还是来自地球的。

    “那,善一爷爷,你能和我们说说吗,刚才在祠堂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季燃拿出一副春节走亲访友专用表情,笑得眉眼温和,拉着老人套近乎。

    仿佛身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没有满地哀嚎的病人,也没有吓得神志不清的两个男人。

    还好这什么监狱没有那么残忍,全息世界里,各个星球的语言都经过了即时翻译。

    祁执冷着脸,看着季燃朝向自己的后脑勺,目光落在季燃头上松松垮垮的帽子上。

    两只小熊耳朵耷拉着,有些可爱。

    老人拉着季燃的手,磕磕绊绊开口:“刚才……我们在这里照顾病人,那个阿伟,突然说有哪里不对劲,然后死活要调查什么东西,我们拦都拦不住。”

    季燃点点头,拍着老人手背:“嗯嗯,老人家你慢慢说,他要调查什么东西?”

    “他说……这里的病人都没有感染瘟疫。”老人大概是年纪大了,说话吞吞吐吐,又有些畏缩地瞟着祁执的方向。

    季燃扭过头不满地瞪了一眼祁执:“你在我背后干嘛呢?”

    “干嘛?”祁执扬眉,眼神和善,“什么都没干啊。”

    季燃将头转回去的一瞬间,祁执带着笑意的目光瞬间收了回去,注视着瘫坐在地上的老头,目光冰冷,轻轻动了动唇。

    阿伟看起来最多三十岁,那两个瘫软在地的男人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

    而面前的石黑善一,至少年过七十。

    三个壮年男人,一个死在了这祠堂中,另外两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就这么硬生生得被吓到失魂落魄,活生生吓到灵魂出窍。

    就这样的环境,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竟然能成功脱身,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石黑善一还在吞吞吐吐说着刚才发生的事,苍老的面孔挤在一起,像是恐惧极了,身体也还在微微颤抖,但即使是这样,他的叙述还是清晰的。

    “那个阿伟说,他觉得这些人实际上并没有感染瘟疫,而是集体陷入了另一种情况。”石黑善一苍老的手指向祠堂里指了指,“所以,他没有和我们一起照顾病人,而是进了祠堂后的内间。”

    季燃乖宝宝的笑容还摆在脸上,简单又认真,配着一身小熊睡衣,看起来着实纯粹可爱——

    只有少年才会全然相信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话。

    祁执默默靠着院墙,垂下目光打量着石黑善一。

    这老头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真的和他说的一样,阿伟进了祠堂后的内间,那么,墙边两个没有进去的中年男人怎么会吓到屁滚尿流,老头一个逃走的人,又怎么会知道阿伟死在了这里。

    倒不如说,这个老头很具有欺骗性。

    “恩恩,爷爷您受惊了,那您知道阿伟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吗?”季燃还眨巴着眼,尽职尽责地陪聊。

    祁执叹了口气,朝老头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孩儿,愿意相信就信吧。

    反正有自己盯着。

    “那……”季燃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祠堂深处,随后抬眼看向祁执,“我们是先去祠堂看看,还是先去找费先生完成任务?”

    季燃到现在都没忘记还有运送尸体的任务。

    费先生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老人就露出了惊惧的眼神,似乎在害怕自己被抛下。

    祁执颇有深意地看了眼颤抖着手、似乎依然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的石黑善一,意味深长地开口:“照顾病人是他们的责任,别人也不方便掺和,既然这里没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先去找费先生吧。”

    果不其然,老头立刻目光闪动,用行将就木般的语气哀求道;“那些人也都已经被吓回去了,现在你们也要留我一个老人家自己呆在这里吗?”

    “刚才黑灯瞎火,您老人家都能一个人目标无误地滚到大家面前。”祁执不屑一顾,嘴皮子十分利索,“现在不过是一个人呆这里,很可怕吗?”

    季燃回过头,皱眉看着祁执,迎上祁执目光的瞬间愣了愣。

    他原以为祁执是在没事找事,但仔细一看才发现,祁执的脸色没有一点改变。

    他不是故意找茬,而是真的这么认为。

    “行了行了。”季燃起身推了推祁执,“我们走还不行吗,我也担心费先生那边太久不去会被怪罪。”

    他说着转过头,有些歉意地向老人道:“善一爷爷,您要是害怕的话就在院外找个地方等等,我和祁哥很快就会回来。”

    石黑善一拉着季燃的手蜷缩着,恋恋不舍地不肯放开:“那……我刚才看过了,祠堂后面还有一条路可以去药房,能节省不少路,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季燃有些犹豫地看向祁执,小声问:“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祁执挑眉一笑,“小朋友嘛,也是时候重塑一下世界观了。”

    “善一爷爷,你确定可以到药房吗?”季燃不是很相信老人,只是随口问了问。

    谁知老人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我孙子也和你差不多大,我老人家也不忍心看你们这些孩子在外面冒险,能近几步路是几步路,外面黑灯瞎火,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呢?”

    祁执端详着祠堂里的尸体,冷冷掀唇:“这会儿说话不磕巴了?”

    善一爷爷:“……现在的年轻人啊……”

    季燃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台词——现在的年轻人啊,不争气、不尊老爱幼。

    祁执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嘴上一刻不停:“人家都说,这叫回光返照,老爷子您还是多注意点身体。”

    季燃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善一爷爷,我们跟你走,您带路吧。”

    “行呗。”祁执妥协了,“那老爷子,走呗。”

    “好的好的,你们跟着我来吧。”善一老爷子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条竹竿一样的腿打着摆子,“就是前面那个门,你们看见了吗。”

    季燃抻着脖子朝那面看了一眼,的确有一扇门。

    石黑善一极为缓慢地挪动双腿,朝门口走去,季燃虚虚伸开手,护着老人。

    祁执跟在背后,插着兜,冷眼看着忽悠季燃进门的老头。

    这门里肯定有问题,不过越是有问题的地方,就越可能存在生机。

    至于那个被忽悠得团团转的破小孩儿,有自己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行了,两位走吧。”老头已经走到了门口,说着替季燃和祁执打开了门,干瘪枯瘦的双手向前一推,冷笑一声:“走好不——诶!”

    老头打开门的瞬间,将季燃和祁执推进了门里。

    与此同时,祁执伸手护住了季燃。

    “早和你说了这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祁执挑了一半的眉毛僵在脸上,旋即了然地轻笑了一声,“小孩儿。”

    自己刚才就不该瞎操心,这小孩比谁都精——

    刚刚还护着老人的季燃,直接收拢双手,把打算关门的老头也拖进了门里。

    季燃拽着老头,得意地仰起脸:“都说了我又不傻,这老头不对劲我难道看不出来吗,放他在门外,我可不放心。”

    既然门里有秘密,那就肯定是要来看看的,如果祁执不是这个想法,他也不可能任由自己跟着老头走。

    但把这满口谎话的老头放在外面,他也不放心,于是索性把老头拖了进来。

    季燃觉得傻的应该是祁执才对,知道老头不对劲就不能顺坡下驴、多套点话么,非要直接揭穿,弄得他还得装乖博取信任。

    “现在是讨论傻不傻的时候吗!门关上就打不开了!”伪装被揭露的老头大喊一声,声音里透出绝望。

    季燃和祁执齐齐看向身后。

    门已经关上了。

    前方一片黑暗,漆黑深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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