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不管死了多少人, ”凯厄斯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前倾，认真的看着异族青年，沉声道“联军会解决的, 你不用管。”

    “联军”姜流云眉头一皱, 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两年前集结前往特洛伊的各个城邦军队, 不由有些困惑，“他们不是去特洛伊了吗难道已经回来了”

    在两年前他们随同凯厄斯来到阿尔戈斯城的时候, 阿开亚联军就在奥利斯港集结，准备前往特洛伊，若说他们已经打完了仗回来, 这花费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

    “他们根本没去特洛伊, 我今天一大早接到的信报，”凯厄斯撇撇嘴, 神情有些奇特的微妙, “出发后不久他们到了密西亚, 那是由忒勒福斯所统治的国家。联军将那里当做特洛伊趁着夜色攻城，结果到天亮才发现打错了。离开密西亚后他们又遇到了风暴，迷失方向又找不到前往特洛伊的路, 在海上漂流了一年多最后又回来了，如今军队已经陆续登陆，正在奥利斯港驻扎。”

    姜流云无言。

    出外打仗结果花了两年连目标的所在都找不到，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猜测“军队里也有人死了”

    “刚开始是失踪，”凯厄斯点点头, 眼神凝重, “在联军回到奥利斯港之前, 军队中就已经有人失踪了。这种事情在海上并不少见, 例如在无人小岛修整起航的时候有人没赶上被遗落，又或者起了风浪的时候有人落进了海里，总会有人因各种各样的情况而消失在队伍中，所以没人发觉不对劲。”

    “直到联军接连登陆奥利斯港，失踪的人却还在增多，首领们刚开始以为那些失踪的人是惧怕战斗而逃走了，直到他们发现了尸体，还以为是人为的阴谋造成的。”他眉头一皱，阴沉道“他们掩埋了尸体，可不久之后被掩埋的尸体从土里爬了出来袭击守夜人，回想起过去那些失踪的人，他们这才明白有不详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姜流云没有说话。

    他早已充分了解了自己被转化后的体质，无须呼吸也能生存，只要补充足够的血液，身体就感觉不到疲劳。

    隐匿在海里尾随着联军的船一路游到陆地，对于和他一样的“人”来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在我得到消息前，奥利斯港的军队里还在有人失踪。没有解决这件事前，集结的联盟军绝不会离开，”凯厄斯又道“联军首领中有许多人都受到神明的眷顾，西奈法，他们会解决这件事的。”

    如今凯厄斯所忧虑的只有异族青年的安危。

    在那些“人”捕杀了这许多人的情况下，若西奈法的身份暴露，后果可以想见绝不会好。

    只要西奈法隐藏到这件事结束就好。

    基于当初在克里特岛上的遭遇，姜流云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称病不见人，只在不得不补充“糖丸”库存的时候会悄悄出去觅食。

    然而事情并没有凯厄斯说得那样乐观。

    在收到信的狄俄墨得斯带人赶回自己的城邦之前，阿尔戈斯城里也有人被吸干全身血液而死了。

    就如当初在克里特岛的克诺索斯城中一样，恐慌逐渐在阿尔戈斯城弥漫开来。

    甚至有人直面了那正在吸食人血的类人怪物，“吸血鬼”一词逐渐传播开来。

    几天后，狄俄墨得斯带着一部分军队赶回来了。

    他下令每到黑夜城中的居民不得出门一步，又指使军队白天黑夜都在城中巡视。

    这样严密的守备起了效，才第三天晚上，就遇到了一只袭击巡逻守卫的吸血鬼。

    因为及时发现，那被吸血鬼袭击的守卫虽然受了伤，却并未致死。

    那吸血鬼却在围堵中逃走了。

    而那被吸血鬼在脖子上咬了一口的守卫却很快就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以头撞地、疯狂打滚，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其后又昏迷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日醒来，他疯狂的咬死了妻子和儿子并吸干了他们的血。

    满足了对血液的渴求恢复清醒后，这可怜的男人便抱着妻儿的尸体痛哭出声。

    狄俄墨得斯很快带着人赶来，将这只被感染的怪物制服。

    在早餐的炽热阳光下，这个昔日的强壮战士毫无反抗的被粗大的铁链牢牢捆住，宛如一只被捕获的野兽一般任人拖着走。

    他的双眸红得像血，皮肤在阳光下发出宝石般的光彩，昭示着他非人的身份。

    尝试了刀劈、箭射，斩首等方式皆无用后，狄俄墨得斯最终下令用火焰将这怪物烧死。

    全身发光的怪物在火焰中痛苦嚎哭，不用很长的时间便化成了灰烬。

    在庆幸与欢喜的人群中，姜思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紫色的嘴唇渐渐发白。

    他想象着一旦阿爹被发现了身份、被绑在木架上被火焰逐渐吞噬的模样，心中泛起了浓浓的恐慌，手脚一阵冰凉。

    手指粗细的蓝蛇环在他的手腕上，尖尖的尾端在他手背划拉两下，像在安抚，又很快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姜思钰抚摸着阿爹软软的蛇身，心中微沉。

    人群逐渐散去，凯厄斯跟在姜思钰身后，一路沉默的回到了住处。

    被放到木桌上，蓝蛇轻轻动了动，又惫懒似的瘫在桌上。

    狄俄墨得斯回城后采取的一番举措也给姜流云造成了一些麻烦。

    城中的居民不在夜间出门，巡视的军队总是成群结队，他再不能用原来的方法盯着落单的人获取血液。

    没两天，家里的“糖丸”便见了底。

    姜流云不是没有办法在不让人发现的情况下觅食，但同他体质类同的吸血鬼已经进入城中，他们感官灵敏，嗅觉尤其出色，他一旦出外觅食，萦散出的血味极有可能会将躲藏在暗处的吸血鬼引来，到时候便给他增添了暴露的风险。

    他不怕暴露，却不愿让阿钰落入危险的境地。

    血液的缺失令姜流云这两日都躁动不安，为了防止自己失控伤人，他只得化为蛇形。

    但缺少血液令他化为蛇形后日渐困倦，身体逐渐无力。

    他隐隐有种预感，若继续维持蛇形，自己将陷入沉眠。

    而若恢复人形，没有新鲜的血液补充，他必将如今日被处决的那个吸血鬼一般为了血液疯狂的袭击任何一个人。

    如今从各地城邦来的军队齐集在距离阿尔戈斯城不远的奥利斯港，其中更有不少拥有神眷的英雄，最近的还有一个受到女神雅典娜守护的狄俄墨得斯。

    若他身份暴露，届时恐怕很难带着阿钰平安脱身。

    早几日他还能带着阿钰提前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如今以他的身体状况是万万不能了。

    头上忽然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湿意，蓝蛇吐了吐蛇信，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诱人味道。

    他抬起头，一滴红色的液体恰恰滴在他的吻部。

    姜流云舔了舔唇角的血液，抬眼看到一只正在滴血的手指。

    他看了一眼唇角微扬的凯厄斯，张开嘴巴去接对方指尖往下滴的鲜血。

    指尖的伤口细小，没过多久就自行止住了血，凯厄斯将沾染了些血迹的指尖在蓝蛇吻部蹭了蹭，又拿了个杯子，用剑在手背上一划，鲜红的血液缓缓落入杯中。

    他轻轻拈起蓝蛇，将蛇首搭到杯子里。

    直到将一整杯血液喝完，姜流云感觉精神多了，蛇身一摆，化作人形。

    他坐在桌上，双眸暗红，红唇沾血，黑色微卷的长发用银蛇环扣半束在脑后，下身只着蛇鳞般的软甲，白到发光的胸膛上还覆着几片光润微闪的鳞片。

    猝然直面几近半衤果的异族青年，凯厄斯眼眸炽热，对着那线条完美无比的胸膛伸出手。

    姜流云只当他是对自己胸口的鳞片好奇，抬手拂开他探过来的手，站起身来，手指划过腰上挂的银笛。

    幽蓝蝴蝶盈盈飞起，在凯厄斯手背的伤口上洒下一层鳞粉。

    空气中凝聚出一道水流，冲刷掉愈合的伤口上沾染的血渍。

    姜思钰点燃一株药草，散发的味道立即盖过了屋中残留的少许血腥味。

    趁着补充了些血液的时机，姜流云下了一个决定，“我今晚出去一趟。”

    凯厄斯的鲜血远远不够满足他的渴求，他必须去找到其他的血液作为储备。

    “太危险了。”凯厄斯不赞同，知道他没吃饱，直接道“我手下有一批奴隶，等一下我让他们洗干净了给你送过来。”

    他虽然有心继续用自己的血喂养异族青年，但也明白这个时候绝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否则在某一重要时刻帮不上忙就得不偿失了。

    “不，我吸血鬼的嗅觉十分灵敏，短时间还好，这里若一直传出血味，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姜流云摇摇头，他绝不能将他和阿钰的住处暴露。

    这段时间他一直深居简出，对隐藏在暗处的吸血鬼一无所知。

    他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一直隐匿不出，若对方一直藏在阿尔戈斯城不走，或者如今天一般肆意袭击转变他人，局势将对他极为不利。

    这次若能将他们引出来，也可以打探一番虚实，好计划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凯厄斯不再劝说，转而提出“那我跟你一起去。”

    “隔着三道门我都能清楚的闻到你的味道，你跟我一起去是想要给他们送饭加餐”姜流云眉头轻皱，毫不客气道，“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