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看去, 皆是一惊。
来人身形颀长,皮肤白皙,一张单薄微稚的脸面无表情, 薄薄的单眼皮下视人似于似物, 只有落在屠鹭身上时才停了下来。
杜管家首先惊叫出声, 踉跄地从后面走出来“方、方医生”
来人正是方致术, 白仲英来不及顾及被他打得晕头转向的向海棠, 赶紧走到杜立旁边“你说什么,他是谁”
“方致术”屠鹭皱眉“你怎么来了 ”
她声音讶异,但表情并无多少变化。似乎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 但并不惊慌。
她知道他的厉害,对对方找上门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会是在白家的别墅里。
方致术一听到这个名字, 白仲英下意识地就想起来杜管家最近要找的那个很有派头的医生, 这人几次拒绝他们,没想到今天晚上突然找上门来了。
方致术缓缓走上前,并不答她的话,翻了一下向薇的眼皮“你说得对, 她确实是体虚肾亏。”
程晨抱着向薇, 手臂一僵
听他这么说,白仲英也顾不得他的身份了“方医生, 你这是说的什么”
杜立赶紧制止冲动的白仲英“那么方医生, 您看是不是该马上送医院”
方致术薄薄的双眼皮一动, 伸出白皙的右手。他的手指奇长像是比别人多一个骨节。长而不干瘦, 指尖微窄,莹润如玉带着一点薄茧, 像是柳梢的玉枝。微微一折就能断裂似的的脆弱的手指, 却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命。
此时那双窄而发粉的手指稳稳地夹着一根银针“不用, 我下针就好。”
说着,指尖向向薇深去,冰冷的光在针尖闪烁。向薇突然长吸一口气,猛地清醒过来“妈,我刚才是不是晕过去了”
向海棠顾不得胀痛发烫的脸颊,赶紧把她抱在怀里“是,是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倒在地上不出声差点把我和你爸吓得叫救护车”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想要叫住屠鹭,却没想到她一抬手我就晕过去了。”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方致术站起身看向程晨“你是她的男朋友”
程晨一顿,没有看向向薇反而瞟了一眼屠鹭,艰涩地咬牙“是。”
“平时让她多注意休息,多喝枸杞。如果她不懂的话,那么你这个男朋友就要负起责任。”
毫无情绪起伏的话,却像是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向海棠母女的脸上。方致术虽然没有明说,但字字句句都在说向薇的病是她和程晨不加节制导致体虚,再赖也赖不到别人头上来。
向薇哪里想到,她只是被屠鹭推倒灵机一动装昏,却没想到被屠鹭安了这么一个病情。如同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由得暗恨。
方致术的医术不用多说,他说是什么病就只能是什么病,因此向海棠母女哭得真切,白仲英第一次没有生出怜爱的情绪,觉得颇为聒噪。赶紧让两人起来。
不过这一次向海棠却没有听白仲英的。她之前就听说过方致术的名字,对对方的了解也只是听杜管家口述。杜管家在她眼里和陆心慈一样年老无用,说话的可信度自然在她心里打了折扣。
这一次方致术来得突然,她知道白仲英和杜管家正陷入陆心慈有救的幻想里,因此对方致术的话奉为圣旨。但她不同,她才不在意那个老东西死不死,她只知道这个方医生一进别墅眼睛就一直放在屠鹭那个野种的身上。说这两个人没有猫腻,她死也不信。
如今这个方医生诬陷薇薇,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她抱紧向薇,哽咽道“英哥,不是我不相信方大夫。但是你看薇薇的脸色这么白,是不是该再去医院看看才好”
她本以为白仲英会好好安抚她,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为难地道“方医生的医术应该没问题。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你就先带着薇薇去看看吧。”说着,转身对方致术挤出一个笑“方医生,您来得匆忙,这点家事让您看笑话了。”
向海棠一口气憋不上来,差点厥过去。
方致术没说话,白仲英也没尴尬,给程晨一个眼神,让他把娘俩拉下去,然后将方致术请到沙发上“前几天我们叨扰您,希望您能出手给我母亲看病。但您太忙我们也就没这个机会,不知道您这次来是因为”
杜管家握紧了拳头,苍老的脸上控制不住溢出了激动,和白仲英皆热切地看向方致术。
就在众人屏息之时,方致术却看向了屠鹭。
缓缓地,像是随意地一瞥。却带着只有他们两个之间才有的熟稔。那是经年累月相处下来的习惯,也是天长日久积累下来的牵绊。这种熟稔,虽然随意,却重若千钧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白仲英的心上。
激动消散,他这才想起来方致术在进了这间别墅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屠鹭是他的学生”
然而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师生
白仲英猛地绷紧了身体,脸色煞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方致术问屠鹭“他要治的病人,是不是你以前的奶奶”
屠鹭双手盘胸“看来你来之前打听得很清楚。”
“你的事,我不会有一点大意。”
“你那么喜欢悬壶济世,怎么不早给她治,偏偏今天要来。”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轻举妄动。”
屠鹭冷笑“真不愧是方医生,贴心得很。”
两人暗潮汹涌,但在外人面前就是打情骂俏。白仲英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几乎透明。
方致术和屠鹭相识,甚至熟悉这代表着什么如果是以前,又或者是前一段时间,他肯定欢欣鼓舞。因为屠鹭还没有脱离白家或和他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持。屠鹭和方医生相识,给母亲治病岂不是很容易的事但是现在,在他把屠鹭赶出了白家、前几天还收了钱断了两人最后的情分,今天又屡次刁难对方后,她还能善心大发,让方致术给他母亲看病吗
杜立也想到了这一点,脊背立刻就塌了下去,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白仲英一眼。
屠鹭对众人的心理门清,她面色平淡“白先生,我想知道陆老夫人的病是怎么造成的。”
这个时候,她没有叫陆心慈奶奶,有没有血缘关系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个白家别墅内,所有的人在她眼里都有嫌疑。在真相没有浮出水面之前,她会一直保持警戒心。
白仲英只当她是和自己生分,虽然不耐,但也得咬着牙解释“只是一个意外老太太被吓到了,大夫说是脑梗,然后就、就变成了这样。”
屠鹭一笑“陆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我想不到有什么能吓到她。”
在她的目光下,白仲英脸色涨红,只好承认“是薇薇的身世,老太太听到后太吃惊就晕过去了”
说完,怕屠鹭不满意,紧盯着她的脸。但他这么多年哪里对屠鹭低过头,还有些拉不下脸面“你奶奶的病医生说很严重,苏醒的几率很渺茫。屠鹭既然你和方医生认识,那不就好办了吗。都是朋友,以后就”
“您忘了。”屠鹭一笑“我和白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怎么能没关系”白仲英着急“你忘了我当初你怎么把你养大吗这个时候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都不帮忙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奶奶一直在床上躺着”
察觉出屠鹭脸色的变化,杜立赶紧拉了白仲英一把。白仲英挥开手“杜立,这没你的事”
杜立脸色一变,抿直了嘴唇没说什么。
白仲英本以为屠鹭会低头,没想到对方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白先生,不知道是该说您天真好还是该说您似乎是第一天认识我才好。我就是这么冷血,你们和我无亲无故,我为什么要帮你们今天就算躺在这里的不是陆老夫人,而是您,我也不会开一次口。”
说着,她转身就走。
“屠鹭”白仲英是真急了。
“你不能这么狠心”
屠鹭面无表情,白仲英咬牙“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屠鹭问“你能给什么”
“钱还是首饰又或者是程晨”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方致术的眉目一动,屠鹭啼笑皆非“我都不要。我只想以后有自由出入白家的机会。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干涉。”
白仲英以为她还是在贪恋白家的优渥生活,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以,你说什么都可以。”
屠鹭看向方致术。方致术也挽了一下袖口“病人在哪里”
房间内,在所有人屏息以待下,方致术为陆心慈施了几针。半晌,陆心慈没有任何反应,白仲英顿时有被愚弄的感觉,就在他要发火的时候,杜立突然一叫“夫人的手指动了”
白仲英赶紧伏在陆心慈的床前“妈”
方致术道“针灸需要循序渐进,她不可能醒得那么快。”
“这就够了。”杜立有些激动,感激地看向方致术。
留这一家三口在屋子里激动,屠鹭和方致术走出别墅。路灯下的雪开始洋洋洒洒,远处的天空有了一点青白。
他本来白皙的脸蛋更加苍白,长睫之下的瞳孔泛出冷冷的一点青“你为什么要让我救陆夫人。”
他这么问,就代表他已经对她和白家的纠葛知之甚深。
但她却不准备回答。
救人,是有过去的那么一点情分,但更多的是,她想要知道真相。
无论是白仲英还是陆心慈,又或者是杜立,她希望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们都能清醒地接受她的审判。
她道“我念旧情罢了。”
方致术没说话,沉默并不是表示他不信,而是不赞同。
这个悬壶济世的医生,面对所有的病人都怀着仁爱的心。然而只有面对屠鹭,他才能展现出自己阴郁的一面,并且也希望能把屠鹭也拉进他的世界里,无论她多么暴躁多么自私,在他的幽暗里都能得到包容。
屠鹭回避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开始质问“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找上门来的。你对我的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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