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梅辛感觉全身一震一震的,终于醒了过来。
苏醒后,他立刻检查自己全身调息、筋脉、灵力,发现体内真气运走如常,并无内伤。
这震感,来自体外。
他微微一抬眼,便看到了司空无情一段雪白的脖颈、凸出的喉结和流畅的下巴线条。
他此时,正被司空无情横抱在怀里。
司空无情略略低头,一双清澈星眸正对上他的眼睛,惊喜道:“道长哥哥,你醒了!”
贺梅辛不禁心中腾起一股感激之情。
若非司空少主舍身搭救,他早已命丧河底。不仅如此,司空少主如此金枝玉叶的人物,不嫌弃自己此时又脏又臭,贴身抱他,看来少主是真的把他当兄弟。
等回去后,定要赔偿少主一件衣服才是。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并不是自己原来那件。
这是一件黑红相间的长袍,一看便知是最上品的衣料制成,只是有点不太合他的身,太长了,袖子松垮垮地盖过他的手一截。
司空无情宛如解语花道:“你那件衣服烂得不像样子,且沾了凶气,不便再穿。我给你胸口伤处上了药,顺便换上了我的衣服,就是有点大,道长哥哥别嫌弃。”
贺梅辛动容道:“怎会。多谢少主救命之恩,梅辛无以为报。”
司空无情扬唇笑道:“不如你以身相许?”
贺梅辛知他这是在开玩笑。从前他总看到门派里关系要好的师弟,会彼此之间揶揄对方“我讨你做老婆”、“我要是女的我一定嫁给你”之类,曾经他还暗暗羡慕,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有了可以开这种玩笑的朋友,一时感慨非常,学着那些师弟的语气笑着道:“恕难从命。”
司空无情“哈哈”一笑,道:“我只是觉得,我们都这样的关系了,你每次‘多谢’、‘多谢’的,实在有些疏远。”
贺梅辛从善如流:“那要如何?”
司空无情略略思忖,忽而坏笑道:“不如每次亲我一下,怎样?”
贺梅辛想起司空无情与自己初见问候时,便是亲了自己的掌心一下,心道这或许是无情派的什么独特礼仪。自己交了这个朋友,自然是要入乡随俗,点头道:“下次一定。”
司空无情忽然停下脚步:“到啦。”
眼前是一家客栈——之所以确信是客栈,是因为门柱上挂了一副对联,上联“生意兴隆”,下联“财运亨通”,中间一块匾,上写“大客栈”。“栈”字还少了一横。非常直观。
此外其他细节,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相信。木柱斑斑驳驳,门帘冷冷清清,一扇大门左扇烂了一半,挂在门轴上随风吱呀作响,右扇干脆直接不见了,俨然一座危房。怎么看也难以与“生意兴隆”、“财运亨通”挂上钩。
“二位公子!!”里面一个小伙计看到门外有人,立刻扔下算盘从柜台后迎了出来,仿佛几百年没见过活人一样热情:“里面请!!”
司空无情挑眉看小伙计:“你不是账房吗?”
小伙计憨厚笑道:“也兼招待。”
贺梅辛和司空无情被引到一桌坐下,小伙计麻利道:“我给您二位上壶茶,请好!”便走进后厨。
大堂内除他们外空无一人,二人坐定,贺梅辛关切道:“少主,我昏迷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师兄师弟们可还好?”
司空无情手中转着一个茶盏,微微蹙眉道:“不太好。”
贺梅辛登时心中一紧。
司空无情道:“不过你别担心,最不好的不是他们,是那个尚阳宫的阮子瑜。你还记得他那只古怪的葫芦吗?”
贺梅辛点头:“天枢阁葫芦。”
司空无情道:“你入水后,我本要立刻跳下水中找你,可就在这时,阮子瑜的葫芦,突然爆了。”
“爆了?怎的爆法?”
司空无情垂眼挑起一边眉头,似乎回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恶心:“从他的葫芦里,忽地钻出了成千上百只黑压压的肉虫,密密麻麻,黑黢黢的一片,瞬间在他的船里散开,整条船都填满了。不止如此,这虫还能水行,居然立刻向其他几条船上散去,那几个正道老头儿和你师兄师弟的船都没幸免。”
贺梅辛立刻问:“少主可知是什么虫?”
司空无情撑着下巴,略有些气馁地道:“撷芳虫。天枢阁豢养的秘虫。这名字还是我从门派残卷里偶然看到的,除此之外,性情、功用、毒性如何,一概不知。”
“好。”
司空少主是邪道天才,这等邪物,如果他都不知道,贺梅辛也没必要再问。
司空无情接着道:“砍杀黑虫时,水面忽然掀起一阵巨浪,顷刻间就把几只船冲散了。我再担心你不过,赶紧跳下水寻你。之后他们水上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刚才说话间,贺梅辛已经通过门派令牌联络大师兄和二师兄。门派令牌同气连枝,只要令牌主人还活着,属于他的灵音光点便会亮着。虽然还未收到回复,但见师兄师弟们的光点都还亮着,他便放心下来。
大师兄体贴细致,二师兄机敏卓绝,一定能护好师弟们。
其实他还想询问叶怜枝的去向,不过这毕竟是司空少主门派内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茶来喽!!”这时,小伙计提着一个茶壶从后厨走出来,殷勤地给二人斟茶,茶量温度都正正好,十分有眼力见。
司空无情支脸斜眼看他:“招待?”
小伙计嘿嘿一笑:“也兼跑堂。切菜清洁掌勺也全是我,掌柜的出门进货了,生存不易,小产业,二位公子多多包涵。”
贺梅辛啜饮一口,礼貌赞道:“好茶。”
谁知小伙计动作不停,一溜烟又钻进仓库,从里面拿出若干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一对儿鸳鸯红烛,一只精致花瓶,插的是玫瑰花;上了一碟花生米,里面的花生居然还摆成了爱心形状。
上完,小伙计暧昧笑道:“别担心,已经有人付过钱啦。”说罢还对贺梅辛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伙计关上门,吹了灯,店内瞬间暗下,只有粉红烛光盈盈映着二人的脸。小伙计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把二胡,咿咿呀呀地拉起来,拉得十分投入,贺梅辛一听,是《长相思》。
与此同时,冰昧仁和白悦光躲在二楼客房角落向下俯瞰,激动坏了:有香烛,有玫瑰,有爱心,有音乐,这烛光晚餐的氛围简直太棒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司空少主,此时不拿下梅辛更待何时?!
就在这时,白悦光和冰昧仁收到了贺梅辛在门派令牌上发来的消息。
白悦光一兴奋,立马回复:
“我们好得很~”
“快和司空少主一起共进午餐吧:)”
冰昧仁立刻抢过他的令牌道:“师兄啊,咱们不该知道他和司空少主在一起的。”
贺梅辛感到门派令牌震动,当即查看:
“白悦光撤回了一条消息”
“白悦光撤回了一条消息”
“冰昧仁:无恙。你也要好好吃饭。”
“冰昧仁:今日读到一首优美的小词,与你分享——‘满目青山空念远,落花秋雨更伤春,劝君怜取眼前人。’”
贺梅辛:“……?”
此时,司空无情看着眼前种种怪异景象,心中已形成了一个清晰且合理的推测。
什么叫已经有人付过钱了?为什么要冲贺梅辛眨眼?——这摆明了是贺绿茶设下的局专门要套路他嘛!
司空无情心中嗤笑:很好,看来,贺绿茶已经被撩拨得开始上钩了。
既然你使出浑身招数,那本少主便奉陪到底!
司空无情翘着一边腿,眯眼别有深意地笑道:“道长哥哥,现在这样,你可还喜欢?”
而贺梅辛看着眼前之状,心中也形成了一个清晰且合理的推测。
什么叫已经有人付过钱了?为什么要冲自己眨眼?——这一定是司空少主特意提前准备好的。
关门、拉灯,都是为了保证房间的私密性;奏乐,是为了用乐声来掩盖他们交谈的内容;
烛火是驱鬼利器,以防不测;不仅如此,红烛照明,还可以烘托氛围,让他们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那花……很可能是司空少主精心培育的蛊毒奇花;对了,搞不好这花生米都不是普通的花生米。
贺梅辛不禁看向司空无情,眼底满含欣赏:司空少主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工作,警觉性极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实在叫人叹服钦佩。
贺梅辛微笑道:“喜欢,很是喜欢。”
司空无情笑意更深,心道果然如此、不出所料。十分期待地等着贺绿茶下一步的行动。
贺梅辛看到司空无情饱含期待的眼神,心想他果然迫切地想要工作,于是十分善解人意地向拉二胡拉得投入的伙计招招手,道:“这位小哥,向你打听些事情。”
小伙计一听招呼赶忙跑来,点头哈腰道:“什么事儿公子?”
贺梅辛与司空无情对视一眼,道:“你可曾听闻,溯水镇生剥活人一事?”
小伙计:“……?”当时付钱的时候没说有这个环节啊,这得单独收费吧。
司空无情:“……???”贺绿茶这整的又是哪一出?闻所未闻的新套路?
贺梅辛看着司空无情充满疑惑与求知欲望的大眼睛,欣然微笑。
看,不出所料,果然是对悬案求知心切。
他终于渐渐可以猜透司空少主的心思了。
小伙计虽不解,但职业素养极高,立刻答道:“自然是听过的呀!我们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已经死了三四个人啦,啊哟,只剩一张人皮,好恐怖的。不都说,是那个,那个无情派的什么司空少主做的嘛?”
自萧若柠上门叫板司空无情后,“小魔头司空无情生剥活人”的传言就在民间传开了。江湖上一时间视司空无情如魔星祸世,还有正道修士放话恨不得抓到司空无情“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好为民除害。
贺梅辛偷瞧一眼司空无情,有些担心他直接抽刀将这小伙计砍成两截,却只见他一边喝茶一边往嘴里丢花生豆,一丢一个准,脸上仍是那片桀骜不驯的笑容。
小伙计话锋一转,道:“不过吧,我倒不觉得是那个司空少主做的。”
司空无情一拍桌子,震碎了一粒花生米,笑道:“好!你有眼光!”
贺梅辛认真道:“那是?”
小伙计回头张望两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紧张兮兮道:“公子,你信不信,这么邪门的事,自然是鬼做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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