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生受撞上穿书攻
帷帐之下,流苏轻颤。
昏黄光影下,轻薄帘帐后,颤动的人影化作一团模糊墨迹。
猝然间,一只手紧攥住帘帐,指端和骨节都透出可疑的绯红色。
凌清越尽己所能地隐忍,只有眼角的红霞昭示着,他在苦海里煎熬。
在不可见的昏暗处,藏在衣裾下的双脚也悄然紧绷,间或扯住一点床褥,将缎子磋磨出道道褶痕。
很快就能过去了……这一次也能挨过去……
他将喘丿息与啜泣都压制在喉珠间,微敞唇瓣,丝毫不知齿间还沾着一缕发丝。
素日皓月飞琼似的仙君化作一湾春水,怎教人不动摧折之心?
蓦地,有人捏住他下颔,用力抬起来:“睁开眼,看着我!”
凌清越眉宇微蹙,并不从命。紧接着,他的脖颈被人扼住,用力收紧。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吗?”
崩溃而暴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昭示着那人的疯狂与偏执。
气息将尽之刻,凌清越睁开双眼,吐出两个字:“孽障!”
尔后,他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与虚空之中。
“第八十回渡劫——失败。”
“即将开启第八十一回往事回溯。”
虚空之境里,名为“天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天道同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只要那孽徒入魔强娶师尊,就算历劫失败;每渡劫失败一次,他便要再经历一次时间回溯。
渡不过此劫,便不得飞升三清天,承尊神之位。
偏生天道刁钻,竟让他陷入重生循环,到如今,已八十次。
凌清越早就将天道之言,听得得耳朵生茧,懒得再听。只见他一拂广袖,捏了个清心诀,就地调息。
对于清修数百年的仙君而言,这种历劫的方式,实在过于“激进”。每逢试炼之后,必得调息半晌。
闭目调息时,孽徒的脸从神识深处窜出来,颔首启唇而笑,邪性又阴鸷。
凌清越心头微颤,猝然闭眼,耳畔却又隐约听见含着情谷欠的嗓音:
“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你赶我走时,就该想到这一天……”
“疯子?对,我早就疯了——在离开的时日里,思念成狂,疯癫入魔!”
一时之间,凌清越心境大乱,有薄汗沁出额头,连里衣也因汗湿熨帖在身上。
这番走神的举动,随即招致天道不满:“呔,你可还想荣登三清天尊神之位?吾天道赐教,你应虚心受教……”
然而,凌清越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并不理睬。
天道不得法,只得说道:“大不敬啊……看来,得给你加加码,弄些新玩法~”
随着天道话音一落,四周寒光骤现,白昼撕裂了黑暗的虚空。
凌清越再一睁眼,又一回重生在小弟子入魔、强娶师尊的前夕——此番乃是第九九八十一次。
“师、师尊,不好了!”忽然有弟子跌跌撞撞冲进来,匆匆施了一礼,指着门外说:“言、言昭师弟在后山凌霄台——”
不待此人说完,凌清越便将烂熟于心的事情说出来:“在后山凌霄台与鸿尨仙君座下数名弟子聚众斗殴,重伤十余人,其中……”
谁都不晓得,同一种事情,他已经历过八十次。
“不,不是。”谁料,弟子旋即否认,“是言昭师弟被鸿尨仙君的徒弟们痛殴,已被术法凝成的巨蛇卷上半空了!”
“怎会如此……”
怎会与从前不同?从来只有言昭打垮别人,没见过反被人揍的事情。
“简直胡闹!”
虽不知为何这一回与从前不同,但凌清越誓要一探究竟。只见他再一拂广袖,足下御风而去。
天道所说的“新玩法”,应时而来——
后山,凌霄台高处,巨蛇耸立如高楼,蛇身卷着一人,正是言昭。
这巨蛇“滋滋”吐着信子,虽说是术法幻化而成,却也着实吓人。
谑笑声与叫嚣声此起彼伏:
“言昭啊言昭,你小子也有今天。”
“哈哈哈,师兄快让他离三清天更近些!”
“这小子素来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仗着有些微末的本事,鼻孔都仰上天去了。今天,咱们必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原来,言昭此人,素来阴沉毒辣,看不惯他的师兄弟们大有人在。
奈何他灵根过人,在同辈之中,武力、修为无人能出其右。凡是前来挑衅的,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气脉崩断。平日里,大家都管他叫“疯阎罗”。
今日言昭落难,数不尽的人涌来看笑话。一时之间,凌霄台上人头攒动。
谁料天际风起云涌,闷雷轰然炸开的刹那,长蛇崩裂为碎片,飞袭向凌霄台下的无数人。
在惨叫和痛呼声中,一双墨靴平稳落在地上,一步步逼近方才操纵长蛇之人。
那人一边呕血,一边往远处高呼:“清徽仙君救我!”
“清徽”二字,正是凌清越仙号。
听得此话,言昭面露一丝期待,倏然转身。下一瞬,他被一道金光直击胸膛,当即倒在石阶上。
原来,凌清越来的不早不晚,刚好目睹孽徒平稳落地,其余弟子飞跌下凌霄台的刹那——与前八十回如出一辙。
他只以为又是孽徒逞凶作恶,残害同门,当即出手惩治。
谁料,言昭竟没接住这一招,受了仙君一击,当场断了三根肋巴骨。
凌清越很是意外,惊觉此番重生确与从前不同。他蹙眉望着言昭,惊疑之中无不关切。
言昭刚要说什么,猝然呕出一口血沫子,彻底昏死过去。
“言昭!”
凌清越俯身探他脉息,方知他此前就已受伤。看来,传话弟子所言非虚。
徒弟的本事师尊最为清楚,以言昭的能力,断不会连这么一招都接不住。看来,真有人以咒法灵蛇伤其在先。
如此一想,凌清越顿生愧疚之心。
谁又能料到,这一回重生,当真与从前不同。
凌清越站在凌霄台上扫视众人,眉眼之间如覆霜雪:“你等于仙宗之内寻衅,本理应即刻惩处,奈何皆非清徽门下弟子,不能越俎代庖。”
“就此,你等各自寻了自家仙君,领罚去吧!”
别看清徽仙君貌美,当得仙山第一美的名号,可脾性却是既冷又烈。当初多少人递上比翼符,只求结契为道侣,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更有不懂眼色的浪荡轻浮之辈,送来奇珍异宝,以为仙君会“见宝眼开”。却不想,宝贝直接被一阵疾风丢下了仙山。
这等脾气,莫说得罪他,光是靠近三分,也恐被冻着。
此刻,凌清越发了话,言辞间又含了些薄怒,便更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了。
料理完凌霄台众人,凌清越带言昭去往杏林仙君处看诊。
杏林仙君专司仙宗内医药之事,妙手仁心之美名盛传在外。但他见了言昭,也只想将人丢出去。
当然,这全赖言昭恶名在外,将宗门内各家仙君都得罪了个遍。若非看在凌清越的情面上,杏林仙君才不会看诊。
一番诊疗之后,杏林仙君问:“言昭本性向恶,将来必铸大错。清徽何故留他在身边惹是生非,坏了自己的名声?”
凌清越满含无奈:“只希望加以引导后,他还能走上正途。”
杏林仙君叹道:“你啊,外冷内热,嘴硬心软,吃苦头的日子在后面呢。”
吃苦?同样的苦楚,他已吃过八十次,早品不出滋味了。
无论是亲眼看见魔物屠上仙山,还是被孽徒强娶回魔界,抑或沦落进无尽的重生轮回……这些都是无法说与旁人听的苦楚。
凌清越摇头不语,未将重生试炼一事说与好友听。
况且,言昭入魔是天道赐予的试炼,除却面对,别无他法。
在从前的八十回试炼中,言昭从不曾受伤昏迷过。凌清越又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或许这一回,当真会有所改变呢?
凌清越与好友杏林仙君长谈过后,折返卧房,却发现言昭已不见踪影,只余一件外衫放在床上。
言昭素来睚眦必报,今日被那群人欺侮,少不得得报复回来。偏生他又心狠手辣,功法也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
以他的能耐,报复几个师兄弟,绰绰有余。
凌清越最怕他伤人,当即拿起那件衣衫,施寻人之咒。一点幽蓝光自衣衫上晕散开,化作引路流萤,带凌清越去往言昭所在之处。
月黑风高时,言昭潜入鸿尨仙君弟子居所,身后背竹筐,身上着黑衣,脸上蒙黑巾。
——这等打扮,可不像做好事的模样。
凌清越后一步赶到,跟在后头冷眼看着,手中凝起咒法。若是言昭胆敢造次,也好及时阻拦。
另一边,言昭有了新动作。只见他自竹筐里拿出什么,胳膊一抡,砸进窗里。
放火?投丿毒?下蛊?
凌清越又怒又惊,越想越后怕,见言昭又走向下一个窗扉,当即出手阻拦。
言昭察觉身后异动,猝然回身,单手接住咒法,当场化解。
他凛目四顾,眸光锋利堪比刀锋:“谁?”
“本座。”
纷飞的衣裾如落雪般飘散,凌清越自树影间步出。
仙君姿仪孤高雍容,生得似清霜白雪,略带飞扬的眉眼间,还有一段飘然仙气。
虽说他仙姿清冷,却又如珠玉琳琅般清贵,直教人如见天上皓月云端雪。
看清凌清越的一瞬,言昭陷入愣住之中,只眸光微动,如有流星划过夜空。
凌清越隔空取来竹筐中的东西,放在眼前一看,惊愕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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