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差点达成第一次修罗场
凌清越坠落进无尽的深海,下坠中,素白的衣裾如玉兰绽开层层萼瓣。
因为鲛人迷咒作祟,他甚至无法催动辟水咒,在水中渐渐窒息。
人形黑雾化作一片水中阴云,将他笼在黑暗下。凌清越本以为,必得死在这东西手中。谁料,他竟施以援手,为自己辟水。
“咳咳咳!”
气息涌入胸膛时,凌清越大口喘息,恍如劫后余生。
但危机并未解除,只见那阵黑雾倏然散尽,有黑衣男子自迷雾之后现身。
奈何凌清越身不能动、口不能眼,唯有用余光瞧着那人缓缓逼近。
他坠落在幽暗海底,倒在砂石和珊瑚间。
有人托住他的后腰与膝弯,将他送往不知名的去处。
谁能料到,海底竟有古国遗迹,无数巨石雕凿出一座死城。
凌清越借着晦暗的光亮打量四下,窥见鲛族图腾,便知此地应是鲛国遗迹。
也不知为何,鲛人都去了岸上伪装渔民,反把古国抛弃。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望向莫名而来的男人,想要看清莫名他的脸,奈何此人戴有面具,实在诡谲神秘。金色妖纹如流星划过面具,间或闪现出逼人的锋芒。
刹那间,凌清越大骇,唇瓣不住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据典籍记载,妖主有乌金面具,上绘梼杌兽纹。他断不会看错,面具上明灭闪现的图腾,正是梼杌!
妖主现身阴司墙外,乃是大难将至之兆。
凌清越有许多话想问,奈何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一丝半点轻哼。
听闻此声,妖主锋利的唇畔染上笑意:“清徽仙君且先安心,阴司墙尚未崩裂。只有本君一人找到特殊的法子,越过了明华仙尊的血肉长墙。”
听的此话,凌清越并未安心,反倒愈发惊疑——妖主竟知道他心中所想!
妖主将他送入一间石室,置一颗明珠于床榻之侧畔。顿时,幽幽冷光劈开黑暗。
光晕落在凌清越脸上,映出堪称诡谲的昳丽。此刻,他像被死海围绕的琼岛。
——你有什么企图?
凌清越望着妖主,用眼神询问。
妖主笑而不语,在床畔焚上一段香:“外面即将大乱,不要出去。”
——你究竟做了什么?
凌清越惊骇不已,瞪视眼前人,唇畔再度翕动。
妖主见他如此,蓦然轻叹:“此事本与你无关,为何非哟掺和进来?”
“是为了天地之间海晏河清,还是为了你的徒弟修行历练?”
蓦地,男人俯身,在他耳畔低语:“待在这里,听话。”
灼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激起一阵颤栗。凌清越拧眉,嫌恶地避让。
见他如此,妖主一怔,竟是愣了一刹。
“我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罢,男子转身走向石门。
趁其转身,凌清越积蓄起浑身气力,奋起一搏。他掌心化出长剑,穿透妖主肩胛。
妖主骤现怒容,却只回身打散他手中兵刃,在妖力即将伤人之时,猝然收回。
凌清越跌落在地,才想再拼死一搏,却已被腾腾妖火围绕,画地为牢。
“方才演得像模像样,我竟低估了你。”
妖主愠怒不已,眸中亦现妖纹,与面具相应生辉。若非鲛人的迷魂咒尚未散尽,兴许方才他就死在凌清越剑下了。
凌清越擦去唇畔血迹,厉声问:“你是谁?我们可曾认识?那阵人形黑雾,也是你操纵的?”
妖主故作玄虚:“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从前并不相识。至于其余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许插手。”
凌清越却不信:“若是不识,你怎会唤我‘清徽’?”
“还有香炉之中,焚的是瑞脑与沉香。这些,都是仙门素日爱用之物。”
妖主惊觉已露出许多破绽,索性无视此话,自顾说道:“与其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不如想想,以后如何伺候本君,才能独得宠幸。”
凌清越自觉遭人侮辱,破口怒骂:“孽障妖物,休得胡言!”
妖主不怒反笑,沉吟道:“妖物……是啊,我早就沦落妖道,何不沉沦到底?”
凌清越再度掐诀,妄图破开妖火。奈何鲛人迷咒未散,他此刻仙力微弱,强行破出去,只会引火烧身。
妖主冷哼,引妖术缠绕其双腕,悬缚于石梁上:“本君劝你莫要莽撞行事,到头来又伤了自己。”
凌清越受缚,双臂高悬,只足尖勉强触地,狼狈异常。
迷咒虽未散尽,但他的神识却越来越清醒:“你认识我,你不愿见我受伤……我们一定是旧相识。”
妖主冷言冷语讽刺他:“想用这种话博取本君的怜悯,未免太过天真。”
说罢,转身即走。
凌清越高呼:“站住!”
妖主并未驻足,消失在门后,只留下沉沉叮嘱:“安生待着。”
片刻后,门上闪现金红印咒,那妖主竟施法封印石门。
凌清越见此情形,心中焦急,手腕拧动挣扎,却无法挣脱妖力束缚。
四围妖火腾腾,偏生又在水中,将这一方狭小的天地烘成闷沉沉的火炉。
这点不见血的磨难本不算什么,却将凌清越闷得晕头转向,如冰入沸水,浑身无力似将融化。
他混乱地想着许多事情——历劫、言昭、妖主、阴司墙……繁杂的思绪搅作一团。
末了,他终归力竭垂脸,唇间舒出一口气,缓缓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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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赶到海底,惊觉此地竟有古国遗址。如果他是人形黑雾,也会选择在这里囚一个人。
他循着城墙一步步摸索过去,走入满布海藻的城门。
言昭拄剑而行,腰腹间血迹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鞋尖。他满心都是凌清越,草草施治疗之术,不待伤口好转,便又行动。
偌大古城死气沉沉,想寻一个凌清越,无异于海底捞针。
言昭四处游荡,只想着,即便把此地翻个底朝天,也得将人寻回来。
他在石楼之间穿行,一户户搜下去,行至某处时,脚下踩到一枚玉佩。
“和光灵玉!”
言昭大喜,连连说道:“他在这里,我没有找错!”
有了贴身之物,一切就都好办了。
立时,言昭施寻人之术:“引我前行,寻汝踪迹——”
幽微的冷光自和光灵玉上蹦蹿出来,化作蓝色水母,在黑暗中飘荡、穿行。
言昭紧跟脚步,穿过重重长廊,推开数道石门,走入黑暗的更深处。
蓦地,忽有暗金色光亮现于眼前,言昭定睛一看,惊觉此乃妖纹封印。
他试图以剑破门,却被封印震出数米远,长剑也掉落在地,一瞬爬满裂纹。
“凌清越,你在里面,对不对?”
情急之下,言昭已忘却尊称,直呼其名。他想要的,无非是确认那人安危。
“言昭……是你?”
水波震荡中,传来微弱的回应。听起来,凌清越处境不妙。
言昭忙问:“你受伤了?”
凌清越矢口否认:“不曾,不用担心。”
言昭未曾说破,只想立时破门而入:“我进不去,你可有办法破开封印?”
凌清越回答:“此乃妖主所设,不可强破。引三道天光至于门前,封印自行脱落,妖主亦无感应。”
这倒难住了言昭:“深海之中,哪有天光?”
凌清越喘了片刻,才断断续续说:“取八极百炼镜,引天光至此。”
言昭急忙追问:“何处可得宝镜?”
凌清越说:“鸿蒙山,蓬莱仙君处。”
“这不正是谢景枫去要去的地方吗?”言昭精神为之一振,“我这便传音给他。”
“慢着。”凌清越强忍不适,劝阻道,“你先出去,寻一处藏身之所。”
“你动了封印,妖主必然有所感应,兴许即刻就将折返。”
言昭怒道:“来了更好,我正想与他——”
然而,凌清越呵斥了他:“你有什么本事与万年大妖抗衡?快走!”
言昭皱眉,不愿离去:“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凌清越沉吟:“他捉我乃是另有目的,眼下必然不会动我,你放心。”
言昭依旧不走,口中反问:“我不知你伤势如何,如何放心得下?”
“不要意气用事,速速离去。”
“我怎能抛下你?”
“怎么,本座管已经管不了你了?你若不走,本座即刻将你逐出师门。”
“你……”
最终,言昭不得法,唯有提剑而去。
他想着,是该寻一处地方好生想想剧情线了,原著中可没提过什么妖主。
或许,随着他穿书到来,剧情线已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又或者,他是来帮作者填坑的?!
——淦!
另一边,凌清越则在思索第八十一回历劫之事。
这一回,实在太诡异了。随着言昭一改常态,事情也发生诸多变动。他实在不知,这是好还是坏。
不多时门上封印波动,不出所料,妖主去而复返。
妖主立在石门之下,四顾打量,已生疑心:“有人来寻你了?”
凌清越不应声,只拿冷眼瞪他。
妖主冷哼,又对身后之人道:“用你的本事,在城中仔细搜一搜。或许,今日便能大仇得报了。”
凌清越定睛一看,惊觉妖主随从乃是双生蛇。
蛇女蓝姬手中牵引傀儡线,身旁是制成不腐尸的莫迦。如今,二者虽一生一死,却仍共用蛇身,实在诡谲难言。
他怒而质问:“螣虫寨血案野兽你做的?妖主大人,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那妖主不言,唇线化作一抹锋利的弧度。他认下了这桩血案,却并无半分悔意。
凌清越见此情形,愈发愤懑。
蛇女则是扭动身躯,作势朝凌清越一拜,狞笑道:“清徽仙君,别来无恙。”
那妖主不喜旁人攀扯凌清越,冷声提醒她:“你该走了。”
蛇女扯动傀儡线,施施然离去。
她笑道:“主上,仙君只问螣虫寨血案,不承你救命之情。”
蛇女离去,石室复又只剩凌清越与妖主。
凌清越被妖火围困在正中央,恍如困兽。妖主却能无视烈焰,穿过火墙,走入圈内。
“言昭来过?”
问话时,妖主一瞬不瞬地睥着他,不放过一丝微小的神情。
凌清越毫不畏惧,与他用眼神交锋:“是我自己冲撞封印失利。”
妖主自是不信:“你身上迷魂咒未散,莫说冲撞封印,便是挣脱妖术束缚,都不可能。”
“妖主若是不信,本座就让你好生瞧一瞧。”
凌清见他已行至身前近处,不顾身中迷魂咒,也不顾正被妖力束缚,强行催动灵力,竟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你问我如何冲撞封印的——这便是答案!”
说话之间,整间石室都在瑟瑟颤动,石梁摇晃不歇。
“你疯了?!”
妖主大骇,指端抵在他眉心,终是压制住这豁命一击:“引我上前,只为同归于尽……决绝至此,不愧是你。”
为救凌清越,妖主胸膛承仙法一击,内伤已铸。
凌清越也不好过,唇角滑落一线血红,伴着烈焰闷炙出的汗渍,莫名显露出一抹欲拒还迎的艳色。
妖主眸中又现金色妖纹,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想为凌清越擦去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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