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涸坐回车里的时候，人还处于恍惚愣神的状态。
他反复回味那张熟悉的，却渐渐开始模糊起来，最后变得完全陌生的面孔。那时陆允的眼神冰冷，全无温度，对视的间隙不带丝毫感情。
徐时涸想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现在这个人，真的是陆允吗？
徐时涸点了根烟，想到他大张旗鼓公布的新片，没开拍的宣传费用就耗了几百万，后期维持所需的高额资金几乎是吃空了老本。甚至有不少顶流大咖推了手里现成的剧本，就为争这次跟陆允合作的机会。
偏偏这种时候，如果陆允本人不肯拍了，那最后带来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徐时涸猛吸了口烟，顿时感到焦躁不已。
片刻后手机响了起来。徐时涸本来就烦，一看屏幕上的名字，更烦。
是他朋友雷曜打来的。
也是新片的赞助商之一。
“喂？”
“喂，徐时涸。”雷曜劈头盖脸地问，“你和嫂子分手了？”
徐时涸：“分个屁，他闹脾气，在我庆功会上撒泼！”
雷曜：“可网上都在骂你。”
“骂我？”徐时涸两眼一瞪，“骂我什么？”
他打开微博，划了两道，差点没被烟呛到。
[热烈庆祝哥哥脱离徐渣男的魔爪！#撒花#撒花#撒花#]
[哈哈哈哈哈哈徐渣男你也有今天]
[哥哥那么有才华，跟着徐时涸太浪费了！]
“这群粉丝疯了吧。”徐时涸冷笑道，“她们家哥哥没了我，以后连屁都不是。”
雷曜心说你就是有恃无恐，脑子还他妈有病！他们一早就听徐时涸吹牛，说这部新片拍了稳赚不亏，确实看宣传效果也还不错，有几位哥们儿脑子一热，当时就押了全部家当，大几千万的资金往里头砸，连眼都没眨一下，就料定了能靠陆允这片儿圈一票大的。
雷曜心里虚的要死，于是道：“省省吧你，这次主演非他不可，换谁来都不行……赶紧把人哄回来吧。”
徐时涸登时沉默了。雷曜说的是实话，这部片子没了陆允，就等于没了灵魂。
“嫂子多好一人啊，你就不知道珍惜。现在玩脱了吧，看你怎么收拾！”雷曜嘴碎了两句，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哇”的一声，停住了。
“怎么了？”徐时涸问。
“没什么。”
雷曜顿了顿，有些古怪地道：“就是……嫂子把你绿了。”
徐时涸呼吸微滞，旋即有所预料般的，点开微博的热搜和热门话题界面。
只见#陆允手机锁屏#、#陆允偷偷粉颜煦#、#陆允X颜煦#等等一系列字眼，五花八门一下子全飘了出来。
徐时涸指节一抖，大半截烟灰坠落下去，生生把地毯烫出一个洞。
*
此时此刻，偏僻街角深处，私人会所二楼的包厢里。
颜煦墨镜挡脸，口罩下拉一半，两手抱着一杯奶昔，悠哉悠哉咬着吸管儿。
这姿势不知怎么形容，就特别像一匹撕玩猎物的野狼，也许再看仔细一点，还能发现他空中摇摆的尾巴……一上一下的，貌似有点小高兴。
然而陆允并肩坐在旁边，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全程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热搜界面快被他翻烂了，也没把颜煦陆允四字翻出花儿来。
——陆允是太久没出席活动了，直播的时候完全忘了这茬儿，掏手机的动作也没过脑子，就直接把锁屏上颜煦的大脸亮了出来。
事后被心细的粉丝揪出来一看，再结合那段独一无二的可爱铃声……很容易误会他对颜煦有什么特殊情结。
比如，陆允是颜煦的粉丝。
再比如，陆允是颜煦的超级真爱死忠粉。
再再比如，陆允其实……暗恋颜煦。
——而现在的陆允，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微博上面已经彻底炸了，有人把上午的直播内容剪辑下来，单独拎出手机铃和锁屏照片那段做成了视频。
内容一经发布，短短一下午的转发就突破了十万。一时间颜陆两家粉丝、潜水路人、吃瓜群众……所有人的声音如同暴风骤雨一般，飞速席卷了微博的每一处角落。
[卧槽卧槽卧槽这么刺激？陆允居然粉颜煦的吗？我没看错吧！！！]
[妈耶，颜煦不是徐时涸的天敌吗？陆允还是他的真爱粉——脑补一场修罗场撕X大战。]
[阿允的理想型……其实是颜煦那种吗？]
误解到这种程度还不够，先前有不少膈应徐时涸的粉丝，这会居然站起了陆允颜煦的CP？！
[你们不觉得，其实陆允和颜煦也挺好磕吗……]
[支持哥哥远离渣男，投入颜大帅比的怀抱！！！]
[这对颜值我真的可，太可了！！！感觉get到了新的CP哈哈哈哈哈……]
陆允往下拉了几十来条，简直郁闷得说不出话。分明只是一场意外，是怎么能联想到这种地步的？
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偏头看颜煦，指望他有什么具体打算。
然而……
颜煦划拉着手机，一边吃他自己的瓜，一边堆了满脸姨母笑。
陆允：“……”
从侧面看的时候，颜煦眼睛弯弯的，笑容的弧度柔软，眼角的泪痣也仿佛融进了糖罐里，泛起说不出的甜意。
他认真刷了半天微博，一回头对上陆允的目光，登时把手机放下了，笑着问：“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
当事人吃到自己的瓜，还边吃边笑……这像话吗？
颜煦见陆允不说话，便拍拍他的肩膀，很大方地说：“放心，我很宠粉的！”
陆允：“……”
颜煦笑着道：“要我的签名吗？”
陆允笑不出来：“……不要。”
“哈哈哈，逗你的。”颜煦说，“快打电话找公司，让他们把热搜撤了吧。”
陆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拿出手机，正琢磨他经纪人叫什么来着——忽然锁屏一亮，有电话自己打了进来，屏幕中间闪烁着“大哥”二字。
陆允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原书陆允的家庭背景。原主出身豪门世家，父母皆已过世，但有两个哥哥继承家业，如今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原主是被宠上天的小少爷，俩哥哥打小跟老妈子一样，每天生怕他吃一点苦头。
他说不想进陆氏集团，那就不进，哥哥赚钱养他；他说想进娱乐圈发展，那随便进，哥哥花钱捧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两人几乎是百依百顺——唯独他说给徐时涸拍戏的时候，哥哥们气得砸了电话，几年来就一直这么怄着，两边关系闹得很僵。
现在接电话，万一吵起来怎么办？他最不擅长应付这个。
陆允握起电话，有点不知所措：“……喂？”
“阿允，听说你跟徐时涸分手了？”大哥的声音带着狂喜，“恭喜贺喜啊，改天哥哥请你吃饭，这事必须好好庆祝了！”
陆允：“本来就没谈……”
“来来，李秘书，今天下午放假。”大哥在电话那头道，“咱们出去放烟花……”
陆允：“……”
第一个电话挂了，第二个又嗡嗡打了进来。
“喂，阿允……”二哥开门见山地问，“你终于舍得移情别恋了？”
陆允：“没有。”
二哥：“可我看热搜说，你是颜煦的真爱粉……”
陆允眼睛一偏，看到颜煦望着他笑，便知他是都听到了。于是尴尬地道：“那就是一个误会。”
二哥：“啊？我还说帮你砸钱追他呢……”
陆允：“……”您是嫌不够乱么？
——直到第三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陆允心想，终于等到靠谱的了。
那是他的经纪人，于青蔓。
陆允起身走到窗边，然后压低声音，对着电话说了什么。
半晌回到桌边，颜煦仍撑着胳膊肘，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看……神情有些意味不明。
“抱歉，我得走了。”陆允说道。
颜煦还没吭声，陆允又道：“手机的事，谢谢你。”
说完转身便走，颜煦却忽然伸手，勾住陆允的袖口。
“手机这样隐私的东西，别再弄丢了。”颜煦说，“保不准让谁捡到，拿去做坏事的。”
陆允愣了愣，还是道：“嗯，谢谢。”
“如果是真心想谢，就给我的号码加个备注吧。”
颜煦的笑容和善温柔，却藏不住锋利的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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