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入了夜的晚风很凉，电话那头隐带了些刺耳的呼啸声。但颜煦的嗓音仍是清晰的，透过屏幕缓缓传递至耳畔深处。
——陆允刚砸完大几千的礼物，人都蒙了，眼看着直播间开始沸腾起来，纷纷猜测这位承包颜煦的姐妹是谁。幸好他的id并不起眼，姑娘们跟着起哄了一会儿，也都没放心上，倒是颜煦那边聊了几句，便匆匆把直播关掉了。
之后一分钟没到，陆允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他几乎怀疑人生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咦？”颜煦惊讶地反问，“刚刚是你砸的呀？”
陆允：“……”
“等等……”颜煦连忙道：“我微信转给你啊……完了，里面没钱，你支付宝多少？”
“不需要。”陆允淡淡地说。
颜煦：“那怎么行，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说不用。”陆允凉声道，“你拿着这钱，去买只会打电话的猫吧。”
颜煦却笑了起来，声音一片和缓低柔。半晌才开口道：“那猫就算会打，也得看心情呀……”
陆允不说话了，低头绞紧手里的被单，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啦，不逗你。我是担心才打电话来的。”颜煦笑声微敛，转而认真地问，“……你现在还发烧吗？”
“嗯……有一点，但比早上好多了。”陆允答道。
“还有啊，陆允。”颜煦声沉了些，“有些话想问你，介意听我多说两句吗？”
陆允：“嗯？”
颜煦：“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累？”
陆允奇怪道：“为什么这样问？”
“呃，那个……我不是有意要听的啊，你别生气。”颜煦说，“就昨晚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很累，很迷茫什么的……说了很多，类似这样的话。”
本来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想到陆允那从未有过的无助委屈，脆弱到失去一切的痛苦神情，他就忍不住一直地纠结在意。
“我……有说那些话吗？”陆允喉咙有点发紧。
颜煦低声道：“别担心，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我看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是因为拍戏太累了？”
“……”陆允紧攥着手机，许久没发出声音。
毕竟高烧时的意识薄弱，说一些胡话也是有可能的，他只怕自己口无遮拦，把不该说的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陆允，你不高兴了？”颜煦小心地试探，“对不起啊，我就随口问问，你不用放心上。”
“没什么。”陆允深吸一口气。片刻之后，才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事跟拍戏无关。”
颜煦：“那你……”
“是很久之前的坏习惯了。”陆允缓声道。
颜煦刚要开口，陆允却低咳了几声，有些吃力地说：“有时候……感觉不论做什么，都是为做而做。包括拍戏也是，一旦失去重心，就会变得麻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颜煦怔了怔。
——陆允很少会对人吐露心声，这也是第一次，在他耳边说了这样的话。
他拼命握紧了手机，好半天才稳住声音，对陆允道：“陆允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陆允说：“没有。”
“成就，名气？”颜煦掰指头数道，“再说通俗点吧，钱？赚很多很多钱，下半辈子不愁吃穿。”
“我……还有下半辈子吗？”
——陆允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随后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颜煦那边手机摔地上了。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连气也顾不上喘，便急声道：“你……你别冲动，别想不开啊！陆允你还好吗？！”
“不是……喂？颜煦！”陆允登时反应过来，心知颜煦是会错了意。自己原不属于这个世界，来这之前已尝遍了濒死时的味道，曾经的所有亦成了支离破碎的幻梦。
——他只怕还身在梦中，随时消失或损毁，那之后再做的一切，也不存在任何意义。
然而颜煦已经慌了。他以为陆允想轻生，噔噔噔便往楼下直冲：“你站好了，别动啊，我现在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呼啦一阵响动，陆允忙解释道：“我没那意思。颜煦，你等等，听我说完！”
颜煦猛喘气道：“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允又重复一遍，“我只是……”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半晌才犹豫地说，“只是，很不清醒。”
颜煦生生站住了，停在楼梯口，听陆允缓慢地道：“明明时间都填满了，周围还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几时会突然归零，可能明天，可能是后天……”
“陆允啊，你不能这么想。”颜煦轻声打断他道，“人活在世上，不是为了某个固定的时间段。你之所以忙碌，是因为每分每秒都有它的意义。”
陆允动了动唇，试图反驳什么，片刻后又咽了下去，没能说出口。
“以前我被家人按着脑袋，不停去做不喜欢的事。但我不认为那毫无用处。”颜煦说，“你看，至少我现在足够强，随时都有能力反抗……是不是很爽？”
陆允迟疑地嗯了一声。这样相似的经历，他不是没有，但那时候他一心做着冰冷的木偶，任由旁人来摆布，以至于脱离控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依然没从束缚的困境中挣脱而出。
颜煦又说：“陆允，你试着给自己定个目标吧。随便什么都行。”
陆允：“什么目标？”
“比如说戏拍完了，在家里养一只狗……这样有点牵挂，不就好受多了？”颜煦灵机一动，道，“要不我送你吧，你喜欢什么品种？”
陆允立马说：“不用……暂时不考虑。”养狗挺麻烦的，他平时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空管什么宠物。
“那不如这样，你养我吧！”颜煦笑眯眯道，“三餐素菜，特好养活；白天陪聊，晚上暖床~”
“……”
陆允讷讷地说：“那我还是养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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