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遭遇了人间真实之后,系统短暂性地自闭了。
傅棠在心底喊了几声没喊应,就无趣地砸了咂嘴,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据说睡觉的时候伤口愈合比较快,不管真的假的,他还是快点睡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用遭遇丧子之痛,傅棠身心都格外轻松,伴随着窗外的蝉鸣,他很快就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世子,你醒了?”
得了张夫人的吩咐,一直守着他的夏大家的一见他睁眼,就欢喜地扶他起来。
在夏大家的帮助下,傅棠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就有热粥和小菜端上了炕桌。
睡了大长一夜,傅棠是真的饿了。
但是,院子里属于张夫人的声音不时传过来,听起来情绪还不大对劲,由不得他不担心。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傅棠有原主的记忆,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张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
纵然他现在还不能把张夫人放在和自己亲生母亲相同的地位上,却也绝对不愿意看她吃亏的。
而似张夫人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往往是最容易吃亏的。
所以,院子里那场争吵,纵然听起来是张夫人占着上风,傅棠还是放心不下,怕她吃了暗亏而不自知。
夏大家的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是侯爷回来了。”
侯爷?
傅棠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夏大家的口中的“侯爷”,应该就是自昨日他醒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一眼的生父鄢陵侯傅瀮。
“那……娘怎么和他……爹吵起来了?”
那个“爹”字,他说的极其含糊,就像是喉咙里含着菜糊糊一样。
要说人的感情,果然都是处出来的。
虽然对傅棠来说,鄢陵侯夫妇都算是便宜爹妈。但对于喊张夫人做娘,他心里已经没有多少障碍了。
可是,对于喊鄢陵侯做爹,他却十分抵触。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个爹半点不靠谱。
原主年纪小,不大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如别人的母亲温婉贤淑。
可是傅棠却看得很明白,张夫人的泼辣,都是被鄢陵侯给逼出来的。
丈夫不争气,她自己若是不强势,一家子就只能任人欺凌了。
因着对张夫人生出了几分孺慕之意,傅棠对鄢陵侯的初始印象本来就很不好。
如今鄢陵侯才一出场,就是在和张夫人争吵,让傅棠对他的印象更加恶劣了。
——果然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就只会在自己老婆面前逞能耐!
“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张夫人显然是气急了,这一声怒吼,震得傅棠的小炕桌都晃了晃。
然后,就是一个男人呐呐的解释声。傅棠虽然听不清楚,却也听得出来,这个男人十分没有底气。
看来,这场争吵,是以张夫人的胜利告终了。
傅棠顿时就放心了,端起粥,就着小菜吃了起来。
喝了两碗粘稠的米粥,他就有了一种饱腹感。
想到昨天和鸡汤也是这个份量,傅棠就意识到,原主大概就是这个饭量,并不是因为昨日昏睡日久,这才胃口不佳的。
仔细翻了翻原主关于吃饭的记忆之后,他就更加确定了。
唉,这比起他十五岁时候的饭量,差了一半不止呀。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不多,怎么能长高呢?
原主还是缺乏锻炼呀。
活动开了,胃口不也就开了吗?
等夏大家的端着残羹出去没多久,张夫人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就是鄢陵侯傅瀮了。
古人礼节多,傅棠虽然身上有伤,不能下榻,但还是按照记忆力原主学过的礼仪,给父母行了礼。
“父亲,母亲,恕孩儿有伤在身,不便行全礼。”
几乎是他话音一落,鄢陵侯就赶紧说:“你有伤就别动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计较那么多干嘛?”
“哼!”张夫人横了丈夫一眼,“总算说了句人话。”
傅瀮朝妻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又献宝似地凑到傅棠面前,眼睛亮晶晶地说:“棠儿,你放心,你这一刀之仇,爹已经给你报了!”
傅棠疑惑地看向张夫人,却见她也是一脸莫名。
看来,这一回鄢陵侯口风还挺紧,一直憋到傅棠面前,才把这个让他得意不已的好消息说了出来。
不过……
傅棠迅速翻了翻以往的记忆,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件鄢陵侯干的靠谱事。
但很不幸的,他一件都没有找到。
傅棠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声音有些发颤地问:“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可算是搔到傅瀮的痒处了,他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就等着人来问呢。
锦衣夜行,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傅瀮得意地看了张夫人一眼,嘚瑟地说:“你以为我这几天不着家是去鬼混了?错!我那是去查是谁捅了咱棠儿了。”
事关伤了儿子的真凶,张夫人自动忽略了丈夫那欠揍的神态,追问道:“那你查出来了吗?”
“这不废话吗?”
傅瀮得意洋洋地昂着头,“我不但查出来了,还顺便替咱儿子把仇给报了!”
张夫人露出了欢喜之色,催促道:“快说说,到底是谁,你又是怎么报仇的?”
傅棠也紧紧地盯着傅瀮,只盼他说出来的人,是个没有什么权势背景的。
要不然,就凭鄢陵侯府这副空架子,还不够人一脚踹的。
只是,天不从人愿,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傅瀮见妻子和儿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等着自己往下说,心里膨胀得恨不得飘起来。
再想到自己套麻袋揍了什么人,就更觉得自己办了一件惊天大事,十分的了不起。
“是荆国公的小孙子,我昨天晚上摸黑套了他的麻袋,把他臭揍了一顿。”
傅棠眼前一黑,差点没吓得伤口再次崩裂。
就算鄢陵侯府早已经远离了政治中心,可年仅十五岁的原主对荆国公府,还是如雷贯耳。
那可是当今最宠爱的贵妃的娘家,连皇后的娘家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而且,荆国公还是天子的近臣,时任九门提督,掌控着整个京城的防卫系统。
傅瀮摸黑套人家麻袋的事,人家管治安的能查不出来吗?
“爹,你是一个人去的?”傅棠心存侥幸。
但现实往往残酷。
“我一个人怎么能行呢?花钱雇了几个混混。”
好嘛,这回是彻底完了。
雇的这几个混混,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人证吗?
“娘,咱们家的钱,还够买几副棺材?”
很显然,张夫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傅棠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她直接就爆发了。
“你个杀千刀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从前只是败家,如今还学会招祸了!”
“诶,诶,诶,孩子还看着呢,你干嘛呢?”
傅瀮一边护住自己的头脸,一边尽力躲闪,全程都没有半点要还手的意思。
傅棠看在眼里,不禁对他改观了些。
——无论他再渣,不对老婆动手这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
要不然,张夫人这一辈子,也未免太过悲哀了些。
也是因此,傅棠出口相助了。
“娘,如今当务之急,是想个对策才是呀。”
“不……不是,想什么对策呀?”傅瀮一顿骂挨得莫名其妙,到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张夫人怒道:“你这个蠢才!既然查到了是荆国公家的,就不该动手,更不该找那些地痞帮忙。荆国公可是九门提督,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傅瀮惊呆了。
嗫嚅了许久,他白着脸狡辩道:“那也是他们家理亏。是……是他家孙子先动的手。”
张夫人冷笑:“那你去给人家讲理呀。”
傻子也知道,肯定是讲不通的。
就换了傅瀮自己,他儿子要是在外边打了人,不管谁对谁错,他都是要维护自己儿子的。
“这……这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张夫人:“……呵呵。”
傅棠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呵呵”出声,只是发出了灵魂拷问:“您觉得,这王法是会向着国公府,还是会向着咱们家?”
在这个王法都是有主的年代,和比自己位高权重的人讲王法,徒惹人发笑而已。
“好了,好了,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劳神了。”
张夫人担心儿子的身体,安慰了他几句,强硬地拉着傅瀮出去了。
等他们夫妻离去之后,傅棠带着隐秘的兴奋,一脸生无可恋地呼唤系统。
“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努力,实在是碰上死局了呀。要不,你就随便把我弄到哪个已经发展到现代的时空算了,我就不要求回自己身体里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也不是不可以。”
傅棠大喜过望,正要开催它快点,又听见它话锋一转,说:“不过,你的魂魄一离开,这个傅棠就等于彻底死绝了。就算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那也是重新投胎转世。”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介意。”
只要能让他重新回到现代社会的怀抱,重新投胎又算得了什么?
系统:“我还没有说完。”
“你说,我听着呢。”
“既然是重新投胎,那就得先把今生的功过给算清楚了。你答应了签订契约,却又没有完成原主的心愿,这就是言而无信。按照地府的条例,是要下拔舌地狱,受苦三百年的。”
拔舌地狱?
傅棠呆住了,“不是……你不是科技产物吗?怎么还待传播封建迷信的?”
系统理所当然地说:“所有的科学研究到尽头,都是神话。”
傅棠:“…………”
这话太有道理,让他无法反驳。
傅棠抹了把脸,果断改口:“系统,经过你的一番开导,我突然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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