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傅棠觉得,自己万分需要一个地缝,一个可以供他钻进去的地缝。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他平常也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呀,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还好,刘辟不愧是能做到一部侍郎的人物。
就算是在这么尴尬的场景下,他脸上的表情,也只是僵了那么一下,很快就若无其事了。
“贤侄真会说笑话。”
傅棠赶紧跟着打哈哈,“这不是想着世伯上朝辛苦了,给世伯讲……凑个趣嘛。”
话说,这古人讲话,和现代人说话,遣词造句的方式是真的不一样。傅棠差点嘴一秃噜,就蹦出一句“讲个笑话”了。
这一点,往后还是得注意。
刘辟努力忽略了傅棠读书一窍不通的事实,只盯着他的优点看。
这样一看,他就发现,这小子还是能堪大任的。
别的不说,就厚脸皮和能屈能伸这两点,就是往上爬的必要条件。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我这里有个巧宗,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傅棠迅速结合小傅棠的记忆,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
——巧宗,约等于好事,好工作。
只是,这话头的后面坠着一个“敢不敢接”,怎么就这么让人心头忐忑呢?
反正傅棠听了,心里就很忐忑。
他斟酌着说:“世伯说来听听?”
不是他怂,真不是他怂。
要知道,他身上可是还挂着一个系统给开的“长命百岁”的特效呢。
万一他一个弄不好,让自己后半生病弱几十年还是好的。要是再严重一点,瘫痪几十年…………
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
系统:“宿主放心,系统这里可以兑换特效药,包治百病。”
傅棠:“你快闭嘴吧,我可还负债呢。”
刘辟笑了。
因为,他又发现了傅棠的一个优点。
——傅棠并不像别的少年一样盲目冲动,对于自己特意用的激将法,他竟然没有上当。
他更放心了。
“你可知当今太子?”
“太子?”
傅棠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傅瀮夫妇一眼,却见两人都是一脸迷茫,显然对当今储君半点都不了解。
看来,这事是指望不上爹娘了。
傅棠暗暗叹息了一声,朝刘辟施礼请教:“我们家的情况,世伯是知晓的,哪里能打听得到储君的事?还请世伯赐教。”
刘辟暗道:果然!
虽然他早就猜到,对于太子,傅家可能一无所知,但事到临头了,让他非议储君,他还是觉得为难。
但他看了看傅家陈旧的摆设,想想两家几代的交情,就又把那点为难压了下去。
说起来,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把女儿嫁到傅家,但如果有机会能拉傅家一把,他也是不会吝啬的。
如今,就有一个好机会。
刘辟左右看了看,示意张夫人把伺候茶点的夏大家的遣出去。
然后,他想了想,又示意傅瀮:“贤弟带着两位贤侄也出去转转吧。”
这两位贤侄,指的就是傅榆和傅桂。
“我?”傅瀮反手指着自己,觉得难以置信。
“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张夫人一巴掌招呼到他后脑勺上,斥道,“你哪那么多废话?”
见自家老爹得了教训,傅榆和傅桂脖子一缩,相互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傅瀮悄咪-咪地瞪了张夫人一眼,一边揉着后脑勺往外走,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你这婆娘,在客人面前,也不给老子点面子。”
“快滚!”
张夫人朝丈夫的背影啐了一口,转头就对着刘辟赔笑,“让世兄见笑了。”
这变脸的速度,就是身经百战的刘辟,也有些自愧不如。
“咳,无妨。”
虽然,他一点都不想看人家夫妻打情骂俏。他家里可是留了饭的,若是狗粮吃得多了,把饭剩下了可不好。
刘辟迅速揭过了这一茬,终于说出了连傅瀮这个一家之主都不能听的秘密。
唔,朝堂之上公开的秘密。
“太子殿下年少英武,只是性情跳脱了一些,耐心欠缺了一些,对宫外的世界向往了一些……而已。”
傅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非常想提醒一句:世伯,您最后那个“而已”,非常地底气不足呀。
小侄听来听去,都觉得您完全可以自信一点,把前面那排比句里的三个“一些”给去掉了。
刘辟挑眉问他:“你明白了吗?”
傅棠默默点头:“小侄明白了。”
——太子殿下白瞎了一副好皮相,其实既不勤学好问,又不尊师重道,还老爱干白龙鱼服这种在老学究看来离经叛道的事。
见他真的懂了,刘辟才说到了重点,“因着太子殿下……咳,这么个情况,身边的伴读换的就比较快。前两天,忠宁候家的小公子,也被太子殿下赶回家去了。”
“也?”傅棠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结合刘辟前边说的那两句,这个“也”字,实在是用得妙啊。
看来,这些伴读,都是被太子自己赶走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傅棠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切到了核心。
“世伯的意思,是想荐小侄为太子陪读?”
刘辟一笑,捋须点头:“孺子可教。”
“这怎么能行呢?”
傅棠还在权衡利弊,张夫人依然矢口否决了,“我们棠儿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折腾?”
别看张夫人如今一副泼妇行径,她当年嫁入傅家的时候,傅家还属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情况。
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做候府世子正室的,出身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因而,张夫人还是很有些见识的。
她知道,太子的伴读,最主要的任务不是陪太子读书,而是替太子挨罚。
如果她不知道太子顽劣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哪里舍得自己儿子去受这个罪?
“娘!”傅棠无奈地喊了一声。
“棠儿,你……”
“娘,您至少也要让世伯把话说完吧。”
——也让他有更多的线索,看一看去做这个伴读,到底能给家里带来多少助益。
至于他会遭遇多少坎坷的事,他完全就没有多想。
他很清楚,以他们家目前的处境,如果没有刘辟帮忙,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太子,更别说是给太子做伴读了。
因而,不管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成了之后他又能在这伴读的位置上待多久,他们家都应该承刘辟的情。
至于刘辟说的,是因着他们家答应退婚的事,两家交换的条件,傅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在社会主义里生活了二三十年,价值观差不多已经定型了。
在他看来,就是结婚之后,两人觉得不合适还可以离呢,更何况只是定了婚?
退婚之后,刘家还没有立刻和傅家断了来往,还想着帮一把,已经算是厚道了。
可傅棠却不是那种把人家的帮助看成理所当然的人。
如今他是没有余力,不能报答。
但是他却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学霸才能够一飞冲天的,他这个学渣只要把握住了机会,一样可以成功。
就像他上辈子,不就把握住机会,被大学导师推荐到高中做体育老师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见义勇为穿越了,他觉得自己三十岁之前,一定能混一个正经编制的。
这辈子虽然一下子倒退到解放前了,但他不也年轻了十岁吗?
用这十年的时间,他还混不出个人样?
所以,刘家的人情,他可以先记着,等以后自己发达了,人家用得着自己的时候,就还了嘛。
正因为他想得开,所以在刘辟面前就特别坦然,也让刘辟看他越来越顺眼。
如果不是刘家急需与高门大户联姻,刘辟甚至觉得,把女儿嫁给这么个有潜力的后生也不错。
只是这世间之事,从来没有什么如果。
暗暗叹息了一声之后,刘辟耐心解释道:“太子的性子,天子一清二楚。因此,早已经免除了太子伴读替罚的差事。贤侄若是做了太子伴读,能够规劝殿下自然是好,倘若不能,最多也就是被太子赶出来而已。”
刘辟说得轻描淡写,张夫人听的松了口气,可傅棠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是,无论是哪个傅棠,都没有接触过朝堂之事,他能察觉不对劲,还要拜自己那敏锐的直觉。
至于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
见张夫人已经舒展了眉目,傅棠的眉心反而拧在一起了,刘辟微微一笑,暗暗赞了一声他的敏锐。
刘辟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把茶碗递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这茶不好喝,又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
傅棠思来想去,没想明白,干脆就直接问。反正看刘辟那老神在在的模样,也是等着他去问的。
“世伯只说了好处,却不知此事的弊端究竟在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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