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垣真人想独自承担风险, 但显然现实不允许。
才刚跟温云说了让她好好躲着别出来,不到半刻,他又疯狂传讯过来了
“不行, 你们得来个人救我”
叶疏白神情一凛, 促声道“前辈, 莫非你被他们发现了”
“不是我刚刚正好在客栈里,万万没想到商无央他们就进来了我慌忙中不慎打破了一件摆设, 虽然没被他们发现, 但是被客栈小二发现了”
被小二发现无碍, 不是被东玄派的人发现就好。
叶疏白心中微定“那你速离便是了。”
“我也想跑啊”宿垣真人很绝望“但是我真没想到一个破花瓶他要我赔两万源晶啊我身上没带够钱,现在小二就堵着不让我出去, 这一闹保准要被发现”
温云不可思议“你不是挣了好多源晶吗钱呢”
宿垣真人低声回答“外出危险易失财,我把源晶都埋在院子底下了, 切勿告诉你那只龙。”
“”
温云默然看向叶疏白, 发自内心地询问“剑修都这样吗”
叶疏白本想否认,但是想了想自己的前辈后辈,再想起自己先前在玄天秘境中搬空灵玉矿的行径, 那些未出口的否认变得苍白起来了。
他略微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因为剑易损, 越是好的剑, 每次重铸都耗资巨大”
若是换成旁人, 他并不觉得看重钱财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这本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至于挖灵玉矿等等行为做起来亦是自然无比。
毕竟剑修需得在战斗中突破, 而每次战斗剑都会折损几分, 多攒钱修剑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面对温云时, 他却觉得每一句出口都像是在狡辩, 害怕她会觉得自己表里不一或是庸俗, 那些往昔从不在意的小细节不知为何总是会被放得尤为大。
叶疏白低垂着眸子看着温云,悄然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
好在她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你说得对,我常用的是杖,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温云皱着眉认真思忖,谨慎道“以后师兄他们来了耗资只会更大,我们得做攒些钱财才行。”
她猛地拍手,痛心疾首道“前辈也真是的,这一摔就浪费我们两万源晶败家”
叶疏白的眉舒展开来,只是暗暗地点头附和她的说法,好歹没真跟着骂自己老祖宗。
只是老祖宗再败家也是老祖宗,现在他们得速速赶去云海城把他捞出来才行,毕竟客栈可不会惯着宿垣真人,太久没赔那两万源晶的话事情保准要闹大,届时被东玄派人一抓
钱财虽可贵,祖宗价更高,还是破财消灾吧。
温云跟叶疏白如今修为已高,再去云海城也快了不少,飞快地朝着宿垣真人指点的方向移去。
他们两人不似宿垣真人那般在东玄派待过,眼下又是在不能动手的云海城,倒也不怕被东玄派的剑修们,于是在飞到那家富丽堂皇的客栈后,大方地步进去了。
宿垣真人将自己落脚的位置告知了叶疏白,他不敢在大厅里坐着,怕被东玄派的人发现,所以现在开了间房躲着。
小二一听他们是来送钱的,都不多追问便把他带去了。
只是叶疏白在走到老剑修所言的客房门外后,便颇为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虽说客栈每间房都布置了隔音阵,但是对于他们这样境界的人而言,简直只能算是摆设。
只听见里面传出道极熟悉的声音,正是宿垣真人。
“你们守着我做什么我都说了,我那徒孙马上给我送源晶来待我睡个午觉就行了,你们别盯着了。”
“我们可不知道您说的是真是假。”
“我要没钱,我敢住这上房吗”
“那可不一定,这云海城里什么人都有,脸皮厚的也不缺您一个了。”
宿垣真人被气的够呛,奈何手里没钱心里虚,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这时候两个救星来了。
领路的小二引着温云跟叶疏白往里面招呼“两位贵客,您二位可是要找这位老先生”
他们两人风度远胜邋里邋遢的宿垣真人,得到的待遇都要好上一截。
待温云付完赔款后,原本还理亏的宿垣真人立马将脸一沉,露出高人风范不屑斥道“呵,不过两万源晶罢了,竟当我给不起”
小二自是连连赔罪,老剑修云淡风轻地摆摆手“算了,吾辈修士心胸宽阔,退下吧。”
待人走后,他却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反而冲着这两人悄悄招手,又往后指了指,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嘘声。
温云了然,熟门熟路地布下个隔音阵法,叶疏白亦是抬手布下层层源力将这间客房笼住。
宿垣真人对两个徒孙很满意,低声道“商无央真来云海界了,虽说我没看到他人,但是我看见东玄派的好几个护法长老了”
“护法长老”
“说得好听是长老,其实就是专门给商无央这样的天骄当护卫的人,东玄派的年轻一辈中,也就他有这样的待遇了,所以他肯定是来了。”
温云的好奇心没止住,她问“他两千年前就飞升了,说明他的岁数远超两千岁,这还能称作年轻吗而且都两千年了,还没从飞升境晋到仙境,这样也能算作天骄吗
”
宿垣真人被噎了一下,他虽说也觉得商无央的名头被东玄派的人吹得太过,但是温云这话说得也贼拉仇恨了。
怒瞪温云一眼“你当晋升仙境是母鸡下蛋,想生就生吗老祖我也飞升两千多年了,现在半点突破境界的苗头也没,照你这样说我也是蠢材了”
不到百岁的温云是不能理解这些几千岁老头们的境界的,她连忙哄了一阵,总算让老祖宗的气消散。
宿垣真人也懒得跟她再扯这种事,他说回正题“不过只是死了四个普通弟子罢了,为何会惊动商无央,这点我却是想不太明白。”
东玄派这两千年内都将这个宝贝疙瘩给护着,毕竟各大界之间恩怨不断,那些争斗中也早夭了不少少年天才。东玄派将商无央视作珍宝,在未修至仙境前当然不会让他涉险,都是在门派内由各位大能潜心教导,所以他鲜少在人前露面,便是当初宿垣真人在东玄派时也没见过他是何模样,此番怎么还舍得把他给放出来了
温云和宿垣真人闲聊的功夫,叶疏白已悄然立在窗口凝神听了许久了,他跟着温云修炼了许久,神魂远超往昔,现在做起偷听这样的事情也很简单了。
他听了片刻后,转身看向另外两人,低声道“我听人说商无央在云海塔外出现了。”
温云当机立断“那我们趁他们不在赶紧回去。”
宿垣真人啧了一声“这是整个云海城最好的客栈,我这间上房住一日可要三百八十源晶呢,这还没睡上一晚就要走了。”
“那您老在这儿睡,我们先走了。”温云拉住叶疏白,无情地转身往外走去,气得宿垣真人在后面暗骂这届徒孙不孝。
三人出门的时候倒没受到阻拦,小二很是殷切地微躬身送别,还热情地招呼“下次再来”。
宿垣真人心疼那源晶,哼了一声没搭理,看样子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来了。
因为带着宿垣真人这个仇恨值拉满的目标,所以温云跟叶疏白这次也净拣僻静的方向,绕开云海塔的方向走。
云海城内不得御剑,眼看就要走出云海城的城门了,几人都是松出一口气。
正打算拿出剑上天时,叶疏白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有一道视线越过人流,径直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好似无意往宿垣真人背后一推,后者便混在人群间自然而然地出了城。
果不其然,那人果然是在看他,在叶疏白止步后,对方压根就没去管离开的宿垣真人。
而温云亦是察觉到那道凝向两人的视线,极配合地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先别走呀,你忘记给我买那道八宝鸭了,得回去买才行。”
就这样顺势将他方才的突然止步的异常给化解了。
叶疏白听懂了,他点了点头,温和应下“好。”
他原本只是想演戏吸引开那人的注意,然而没想到温云演得如此逼真,挽着他极其亲昵地往热闹的地方拉着。
温云身上浅淡的香气很熟悉,是她说这味道好闻后,他亲手为她制的白梅香囊熏的,分明跟他的味道一模一样,但是不知为何,飘到叶疏白的鼻子里就变得格外香甜,也极容易分辨。
就是她的味道。
叶疏白面上是同往常无差别的镇定自若,只是隐在袖子中的手却僵硬地紧绷着,任由温云拉着走。
她说买八宝鸭,他依言买了;她又想吃云朵酥,他依然买了,不多时便买了许多东西。
身后的那股气息跟了他们一会儿就离去了,而宿垣真人亦是兴奋地传讯说自己身后没人追,已经安全了,想来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温云知道这消息后,略有不舍地看了看还没逛完的各类吃食小摊,那儿还有她心爱的软栗糕没来得及。
她只纠结了片刻就下了决定“走,我们回去吧。”
温云知道叶疏白是个修炼狂人,过去的几十年里她跟他甚至都没来逛过云海城,压根不似朱尔崇那厮猜测的什么谈情说爱基本上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又到渡劫境巅峰期了。
对这样的人来说,闲逛什么的大约都是浪费时间吧
然而叶疏白却没挪步,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她身上,自然不会错过温云方才往软栗糕的小摊上望去的那一眼。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想吃那个。”
其实叶疏白并不喜欢吃甜的,从当初烤鱼的手法来看就知道这人嗜辣。
温云也愣了愣,她几乎立马明白了叶疏白是想陪自己,于是笑了笑婉拒“你不用这样惯着我,我倒也没这么贪嘴,今天已经买了许多吃食了,已耽搁了一整日,快回去修炼吧。”
“既然已过了一整日,那再多停留半日也无事。”叶疏白将她往摊位边上带,快走近时,才低声补上一句“况且是你,谈何耽搁”
他少有说这样直白的话,温云愣了愣,迟疑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说,当师父的就该尽心照顾徒弟所以你对大师兄他们也一样”
那是她才会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这样讲。
叶疏白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有你是例外。”
此刻夕阳西斜暮色渐起,云海城的小摊上也悬上了各色源晶灯,光鲜柔和梦幻,远比凡俗的纸灯要明亮得多,将这夜幕笼得格外璀璨。
在灯火的映照下,叶疏白清隽秀雅的面庞上浮出的红晕清晰可见,眼底的光彩亦是灼灼,烫得温云不敢正视。
她心跳得太快,隐约间像是触到了什么,又像是不太明晰,心里却因这明晃晃的偏爱欢喜得很,连带着刚到手的那块味道不怎么样的软栗糕都觉得美味许多。
比八宝鸭,云朵酥,炸云吞方才吃过的二十样点心加起来还要美味。
“说来也怪,我方才在城门口遇见一个人,背影与商师伯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跟上去悄悄确认了好几眼,怕是都认错人了。”
说话的东玄派弟子抱着剑守在云海塔外,百无聊赖地同边上的同门说着今天的见闻。
“说来也怪,竟然会如此相似确切说来面容其实长得并不一样,只是身上的那股气息真是一模一样”
他身边站着的一字眉的中年男子嗤笑一声“咱们商师伯的气度风姿乃这世间独一份,别随意拿些阿猫阿狗就跟他比,哼,也就你这眯眼会看错了”
眯眼大怒,偏偏又不好说商无央的不是,只好在心中暗自嘀咕,要真论起来,方才那个年轻的男子生得其实比商无央还要俊雅精致两分呢。
听见边上这两人在吵,护法长老幽幽地凝过来一眼,冷声道“商师弟正在云海塔内历练,无暇旁事,你们不去调查青染她们四人的事,竟然在这儿先聊起来了很空吗”
青染便是先前离奇死在云海界的那个碧裙女子,她在东玄派中地位虽不算太高,却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亲传弟子,东玄派自然不可能任由她那一行人莫名其妙地在此丢了性命,总归是要找出真相的。
眯眼跟一字眉瞬间噤声,低声道“张长老,青染她们的命牌都裂了,眼下也一直寻不到”
张长老眉头一皱,正要呵斥这两个不尽心的后辈时,云海塔外忽然有一列银甲护卫出现。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乱。
“我的天一连抬出十五具尸首嘶,还全都是第三层的飞升境高手”
“到底是谁这么狠”
却见那些尸体或男或女,各界各族人士皆有,皆是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至死不瞑目。
他们身上却寻不到半分伤口,唯独眉心一点红色,从中汨汨流出鲜血,在所有尸体的脸上划过一道歪斜的血线。
皆是一剑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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