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柳深还想再问,然而谢雾雨却抱着自己真的睡着了。

    少年长长的黑发散落在单薄的脊背上,眉头轻轻皱着带着几分倦容,仿佛这一天的经历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只能把自己团成一团静静睡去。

    最后柳深选择了沉默,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比如谢雾雨房间中的熏香,比如山洞里掉落的古琴,以及为什么自己来时纪清嘉在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但是柳深在看见谢雾雨的睡容后,便不忍心打搅他了,等他醒来,他总能问清楚一切的。

    “我送你回去吧。”柳深将谢雾雨打横抱起,准备将他送回月华峰的偏殿。

    至于受了重伤却依旧回不了神的纪清嘉,柳深没有心思管他,自然有医谷的人会找来。

    月华峰偏殿中,素雪童子在醒来后便焦急地等待着,当他看见柳深抱着谢雾雨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

    “公子……”

    还没有等素雪童子将剩下的话说出来,柳深便让他噤声。

    “他睡了。”柳深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谢雾雨道。

    素雪童子闻言立马捂住了嘴巴,收住了哭声,心想他该怎么交代山雀被人掐死了的事情。

    公子难得有一个喜欢的东西,却这样被人掐死了,指不定得多伤心。

    柳深自然地将谢雾雨放在了床上,然后对素雪童子道:“我会派人守在外面,别让纪清嘉进来。”

    素雪童子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不让杏林仙人进来?一时间,素雪童子不由想到了关于杏林仙人的种种传闻,不由害怕地打了一个寒颤,怕是公子是被杏林仙人抓走的吧。

    “我知道了。”素雪童子点头。

    然后柳深又道:“让裴清回来,自己徒弟被抓都不知道。”

    说完,柳深不由露出一个冷笑,裴清将谢雾岚视作谢雾雨疼爱,然而却连一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可笑至极。

    素雪童子不敢反驳,只道了一声“是。”

    柳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谢雾雨后便走出了月华峰偏殿。

    月色如水,夜露深重,纪清嘉靠坐在石壁上望着洞顶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藤萝的花瓣落在他的头顶,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袖,胸前的鲜血染红了白衣。

    身为医者,他很清楚现在应该给自己止血,但是莫名的,纪清嘉并不想给自己止血。他在想,雾雨当初被柳深斩断心脉时会不会比这个更痛。

    就在纪清嘉发呆的时候,医谷的长老总算找到了纪清嘉,年迈的老者一脸不能理解地看着纪清嘉道:“师叔,你这是在做什么?”

    纪清嘉看着来人,然后道:“回去吧。”

    说完,纪清嘉便站起了身来准备跟来人一起离去。

    就在纪清嘉准备离去的时候,医谷长老眼尖地在纪清嘉的袖子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师叔,这是什么?”医谷长老将纪清嘉衣袖上的东西拿了起来。

    这是一根线,极细极长,又是白色,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纪清嘉白色的衣袖上会有这么一根线。

    “琴弦。”纪清嘉几乎是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这根琴弦,纪清嘉忽然想到了之前谢雾雨用剑刺自己的时候,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难道他真的是谢雾雨?纪清嘉摸着这根琴弦忍不住这样想道,但是却很快被他否决了,谢雾岚的身体不好还是凡人,根本催动不了琴弦攻击他。所以,这根琴弦的主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他?”纪清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谁?”一旁的医谷长老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家师叔在说说什么。

    “没什么。”纪清嘉将琴弦收好,明天他要去问问谢雾岚,他究竟是谁。

    他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却不敢确定这个答案究竟正不正确。

    “我们回去吧。”纪清嘉笑着道。

    “您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医谷看着纪清嘉几乎已经被刺穿的左胸忍不住开口道。

    “不需要。”纪清嘉勾起嘴角微笑道。

    谢雾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其实他昨晚并没有多累,只是不想回答柳深之后的问题而已。

    昨日用的香跟叶灵钧有关,而这香只有谢雾雨会调制,他需要说一个谎将所有的事情圆回来。现在看来,这锅最好是扔给谢家。

    而一旁的素雪童子察觉到了谢雾雨这边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道:“公子醒了啊。”

    说完,素雪童子忍不住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鸟架,带出了一点哭腔道:“公子对不起,我没有看好山雀。”

    谢雾雨闻言低头,然后伸手摸了摸素雪童子的头道:“不怪你,因为他是当着我的面掐死的。”

    说完,谢雾雨眼神不由暗了几分,纪清嘉从来都是一个偏执狂,他所认定的事物就必须是完美的,不完美的东西他就会毁去。曾经他以为人和东西是不同的,但是他看见纪清嘉将自己推下悬崖的时候他却不这么想了。

    素雪童子听见谢雾雨的话,睁大了眼前,哭着道:“他怎么能这么坏!”

    谢雾雨没有说话,因为纪清嘉是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将山雀掐死的。毁掉他身边的所有,只留他一个人陪在他身边,谢雾雨觉得像纪清嘉这种人还是下地狱比较好。

    “山雀呢?”谢雾雨开口问道,然后看向了空荡荡的鸟架子,他不能被动下去了,否则他会失去的更多,山雀的死亡就是给他的一个警告。

    “我把它埋起来了,公子要去看看吗?”素雪童子抬起头来问道。

    谢雾雨回头看向窗外轻声道:“不必了。”

    “好。”素雪童子也不敢打扰谢雾雨休息便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过了不久,谢雾雨便很快等到了前来找他的柳深。

    房间里的香薰已经换了一种,将昨日的香味掩盖了下来,柳深一进房间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剑尊怎么来了?”谢雾雨靠在床上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俊美青年。

    “昨天你房间里的香薰是哪里来的?”柳深直接开口问道。

    “按照谢家教的方子调的。”谢雾雨笑着道,“他们说,这是琴仙独创的熏香,名叫雪里香。”

    “不可能,那方子雾雨只给过叶灵钧。”柳深反驳道。

    这是谢雾雨送给叶灵钧的礼物,不会轻易给别人。

    “难道剑尊是忘记谢家是做什么的了吗?”谢雾雨下床,用银签将香炉里香料拨弄了几下,房间里淡淡的梨香便浓郁了起来。

    “谢家是制香世家,想仿一种香不过是手到擒来,雪里香制作繁复,却也不是不可以仿制。”谢雾雨轻声道。

    梨香萦绕在柳深的鼻尖,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记忆中的谢雾雨甚少使用香料,身上常有的气息都是雨后青草味道。这样馨甜的熏香,他有些适应不了。

    “那么纪清嘉是怎么回事?”

    谢雾雨绝对对付不了纪清嘉,而他却坚持了那么久。

    只见谢雾雨放下了手中银签,看向柳深道:“他中了幻觉,见到了故人,自然会如此。”

    柳深这才明白,纪清嘉的那一句句对不起是说给谢雾雨听的。

    “剑尊还想问什么吗?”谢雾雨歪头看着柳深再次开口问道。

    “你……”柳深看着谢雾雨,“谢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只见谢雾雨脸上的笑容消失,然后开口道:“当然是为了培养出一个完美无缺的替身。”

    随后,谢雾雨又道:“谢家藏着很多秘密,甚至还有一本琴仙的手札。”

    柳深闻言看着谢雾雨道:“这是真的?”

    他记得,他明明将雾雨的遗物全部找了回来,为何还会缺一本手札,他不敢想象手札中的内容。

    最后,柳深哑着声音向谢雾雨问道:“之前,你说你是在书上看见雾雨断了三根肋骨的,那本书便是雾雨的手札,对吗?”

    谢雾雨点头:“是的。”

    谢雾雨知道谢家肯定没有这本手札,但是锅扔出去就行了。

    最后谢雾雨送走了心神不宁的柳深,坐在屋顶上偷听纪清嘉则是陷入了深思。

    幻觉?他觉得不像。

    而在柳深离开不久后,素雪童子捧着一只白色的银喉长尾山雀走了回来,他将圆滚滚的肥啾递到谢雾雨的面前道:“公子,这里有只山雀,落在我手里就不走了。”

    谢雾雨疑惑地看了一眼这只山雀,然后道:“留下来吧。”

    “是!”素雪童子高兴道,有了新山雀的陪伴,公子一定会开心点吧。

    等素雪童子离开后,肥啾有了一个小窝,而谢雾雨则是盯着肥啾试探性地开口道:“天道?”

    只见那肥啾立马拍打着翅膀道:“谢雾雨!我之前的身体为什么会死!”

    “你不知道?”谢雾雨有几分诧异。

    天道则是凶猛地叫道:“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意识一只在沉睡!留下的只是一只连灵智都没有生出的山雀!”

    谢雾雨陷入沉思,一只连灵智都没有的山雀会懂得撒娇和护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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