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又一次失算了。
他以为顾盼是找了个借口赖在这儿,没想到这小坏蛋竟然消停下来,不知道才看什么,一脸的专注。反倒是他自己,被她一上一下吊得心烦意乱。
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他对着电脑屏幕上报表,视线不自觉地往顾盼那边儿瞟。他本来已经猜到那么几分,忽然间又觉得不确定了。还是说,他只是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愿意承认那个猜测呢?
顾盼关掉网页,一抬头,正好对上温竹来不及收回的眼神,顿时笑了:“刚才都躲着我了,怎么现在又总盯着我看啊。你就不怕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以后剪不断理还乱吗?”
温竹一时无言,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听听她这话里话外都是什么意思?行了,彻底不用逃避了!
就是,她,她究竟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来?
当年意外入主顾氏,面对内外交困风雨飘摇的局面的时候,他心里都没这么乱过。此刻,他也说不出是这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许因为之前就有了猜测的缘故,他不觉得多么惊讶,好像也是生气,就是一种“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茫然。
顾盼默默地站起来,趴在桌子上,把脸凑到温竹面前,也不说话,就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看。温竹被迫回神,本能地往后挪椅子。
“我又不吃人,你又躲什么。”顾盼轻笑一声。
你可比吃人恐怖多了啊!
温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么一句。他清了清嗓子,半晌才憋出声音来:“瑶瑶,我是你哥。”
“嗯,我没说你不是,”顾盼点点头,一脸纯然,“就是没在一个户口本上而已。”
温竹头疼按着太阳穴。他五岁的时候,父母出了意外,把他托付给顾家,其实并没有办收养手续。最关键的是,顾盼口中说出“户口本”这三个字,总感觉是意有所指。
“你还小,还不懂……”他耐下心来,苦口婆心。随即,他好不容易才接起思路就被打断了。
“十八岁,是还有点儿小啊。”顾盼坐了回去,双手托腮,若有所思,忽然间坏笑,“差两年呢。”
“咳咳咳!”温竹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儿一口气没缓过来。他哪儿会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差两年,她是真敢说啊!
把人逗成这个狼狈模样,顾盼难得地良心发现,没有过去给他顺气,不然,他非得跳起来落荒而逃。
目的已经达成,知道他心里一团糟乱,她也不再为难他:“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先走了,你先自己静一静。”
说着,她抱着笔记本干脆利落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我是不是很体贴?”
“见了鬼的体贴!”温竹扶额,苦笑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奈。
揉着额头脑子放空冷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强打起精神,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看着她出生长大,哪怕从小就知道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心里也认定她是亲人,从来没有过任何其他的想法。
拒绝,这是一定的。问题是,怎么说?怎么样才能让她接受?
对于顾盼的性格,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平常看着有些漫不经心,关键事情上绝对是谋定后动,而且执拗地厉害。从小到大,她不会轻易认定什么,可但凡她认准了的,就没改变过。别管她是怎么生出这种心思,她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不说是势在必得,也相差不远。
就刚才,你和她说把她当妹妹,她告诉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和她说她还小,不懂感情只是想岔了,她能直接给你扯到法定结婚年龄上。温竹可以确定,哪怕是直接和她说不喜欢她,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回答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更加棘手的是,这丫头狡猾得厉害,她什么意思都表达清楚了,却又什么明确的话都没说。你要是敢什么都不考虑直截了当地拒绝,她就敢反过来扣你一个“心思龌龊”的黑锅,然后假借“兄妹”名义继续对你步步紧逼——兄妹之间关系亲近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温竹越想越觉地心累,深刻理解到什么叫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他平生第一次有些后悔。与其说是后悔,倒不如说是深深地愧疚。他比顾盼大了七岁,她不懂,他却早该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归根究底,是他先没有及时划开界限,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从白天头疼晚上,又整整琢磨了一宿,直到该去公司了,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坐在办公室里签了两份文件,温竹心烦意乱地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总算做出了决定。他把助理叫了进来:“订上京的机票,我得亲自去一趟,要快。”
上京?上京那个项目没出问题啊,怎么忽然间……看总裁明显心情不佳,张特助也不敢多问。
“等一下,”温竹想了一下,又把人叫回来,“你找人把我在锦绣苑那套公寓收拾出来,这是钥匙。”
不必要的出差,又要打扫房子,怎么像是在躲什么人?张特助接过钥匙,心里充满了疑惑。
等张特助出去,温竹第无数次苦笑叹气。不管怎么说,不要见面隔开一段时间,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了。
日上三竿,顾盼才慵懒地打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昨天她查了一些资料,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晚上躺在床上就睡不着了。从穿越前到现在,她也搞不懂为什么灵感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迸发,反正该熬夜的时候就得熬。直到天色蒙蒙亮,她才困倦地爬上床。
这会儿,时针已经超过了九,温竹应该早已经到公司了。
她站在阳台上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琢磨着心上人的想法:今天,他会是加班,还是出差?总归是不会回来住的。然后,再过几天,他大概会搬出去。
她这么想着,就忍不住笑。
温竹是个有责任感重感情的人,这会儿大概已经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的头上,正愧疚不已了吧。他越怕伤害到她,投鼠忌器,就越没办法快刀斩乱麻。
她一天没挑到主动把话挑明了,他一天就没办法来拒绝,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他又躲不过她一点点地侵袭,除了躲,还能怎么办呢?
只可惜,这办法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只要他还在顾氏集团,只要她想,她还能找不到他?
其实,即便他现在明确地拒绝了她,除非他能离开顾氏和她彻底切割再无瓜葛,那早晚还得乖乖跳回到她挖的坑里——以他的性格,他要离开顾氏,绝不可能丢下一大摊子自己一走了之,一定得先把她这个顾家大小姐教出来,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至于说,他会不会和别人结婚?一两年内是没可能的。不说他得顾忌着结婚对于顾氏集团稳定性的影响,他也不是那种为了躲避就匆匆忙忙步入婚姻的人。更何况,她也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找别人谈情说爱的。
方方面面想了一遍,顾盼忍不住想骂自己太心黑。摊上自己这么个“妹妹”,温竹也是惨挺可怜啊。
这叫什么来着?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她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毫无诚意地同情了温竹一秒钟,然后双手呈爪,做了个饿狼捕食的姿势,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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