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公元前5500年

    “183320”

    新的一天虽然到来, 天空中的薄云依旧没有散开。阳光相当惨淡地照耀着乌鲁克,幼发拉底河上则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

    乌鲁克的巫在她的小屋里翻箱倒柜, 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收拾起来包括她喜欢把玩的各种宝石,珍贵的紫色衣袍,还有那些她向来珍视的香料与香膏。

    就在巫自觉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屋里有一个人影。

    “啊”

    巫一嗓子先把自己给吓得魂飞魄散,然后才定睛细看,发现进屋的人是贴身服侍她的见习女祭司盖什提。

    “是你啊,”巫捂住心口,“怎么进来了也不出一声。”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脸上热辣辣的

    听说埃利都人的筏子铺满了幼发拉底河的河面,而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个拥有力量的巫,现在却在收拾行囊准备逃跑。

    可是要她不收拾好东西, 直接逃跑,她又做不到。二十多年在乌鲁克生活, 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要她就这么直接去别处,一穷二白地开始新生活, 巫自认是绝对不肯的。

    谁知盖什提看都不看被巫打包的那些东西,只管敛了眼帘, 躬身问“请问您有没有什么吩咐”

    巫心里舒坦了就算她是一个马上就要卷铺盖潜逃的巫, 她也拥有忠心的下属。

    “高阶祭司他们收缴民间的武器, 进行得怎么样了”

    盖什提依旧垂着眼帘,脸上没有表情“都已经送入了神庙的库房。”

    巫捧着心口, “唉”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让乌鲁克的百姓面对埃利都人的时候赤手空拳但是她必须先保证自己能够安全地离开。

    巫一早就下令清缴乌鲁克城里的各种武器, 这个命令甚至早于她听说埃利都人正在溯流而上, 前来找乌鲁克人的麻烦。

    而现在, 她也不想再改口了当毕竟务之急是先让自己平安顺利地离开乌鲁克。

    巫于是换了一种温存的口气“盖什提,这些年来,我对你怎样”

    盖什提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巫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小声地说“照顾有加。”

    巫很满意,继续问“你愿意陪伴我,离开乌鲁克,前往一个新的地方,建立一座新城吗”

    盖什提这时候如果不惊讶,反而显得不正常了。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瞪着巫,颤声问

    “连您都要离开乌鲁克乌鲁克没救了吗”

    巫点点头,表示她已经从各种渠道得到了神的“谕示”“随着金星的坠落,乌鲁克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才有机会,创建新城,将我所知的一切,我了解的天文与数算、感应神明的方法通过你,通过你下一代的巫,永远流传下去。”

    盖什提犹豫地问“那巫师丹留下的神物不是说可以救乌鲁克”

    巫“哦我差点儿把它给忘了。”

    盖什提

    巫赶紧说“你去替我通知所有人,让他们在傍晚之前全部聚到神庙跟前来。”

    盖什提点点头,问清了“所有人”的范围,是指所有乌鲁克的居民,所有的见习祭司,和所有有职位在身的祭司。

    “您会在那时候宣布离开乌鲁克吗”盖什提语气平静地询问。

    巫立即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如果不把他们全都聚在神庙跟前,让大家充满希望,以为巫师丹留下的神物能够拯救乌鲁克,那我们又怎么有机会及时离开”

    盖什提

    “明白了。”她双手交叠,向巫躬身,准备领命而去。

    “记住,保守这个秘密,你将从我这里得到你从未想象过的好处”

    巫临别时拉住了盖什提的手,另一只手同时向她身后一划给盖什提看她收拾好的宝石、衣袍和香膏。“这些现在是我的,将来也全部是你的。”

    盖什提由巫教导多年,早已经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脾气。她向巫行礼之后,倒退着离开巫的住处,走路的时候气定神闲,连步幅都保持了与原来一致。

    巫看着盖什提离去,稍许松了一口气她养尊处优惯了,看来还真的离不开这个行事妥帖的侍女,因此势必拉着她一起走。

    盖什提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去通知了高阶祭司,他们自会安排下去,召唤乌鲁克整座城市的居民到神庙前来。

    盖什提将一切都交代完,转身正要走,一个身材高大的高阶祭司突然叫住了她。

    “请问,巫在做什么”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男人阴恻恻地盯着盖什提。

    盖什提脱口而出“自然是准备今天晚上的祭典。”

    按照她刚才的通知,巫会在这天晚上在神庙举行盛大的仪式,祭祀一千多年前为乌鲁克奠基的巫师丹,祈求这位伟大巫师的英灵能够继续庇佑这座城市。

    “别蒙我了,”那个高阶祭司突然向前迈上一步,逼近盖什提,用恫吓的口吻小声说,“巫如果不是另有打算,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把城里人所有的武器都收起来做什么”

    “老实说,她是不是打算找机会,带着你一起离开”

    “巫离不开你,你一定知道她的底细。”

    盖什提眨眨眼,知道对方的心思,马上假装害怕,弓着腰说“那,那您不妨去见巫,亲自问问她呀”

    那高阶祭司顿时一噎,但想了想,大约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我,我干脆找个借口避到神庙的仓房里去,神庙后头的花园里没有旁人。您正好去见”

    高级祭司终于满意了,点点头,甩下一句“还不快去”

    盖什提柔顺地一低头,背转身,沿着神庙前的台阶迅速离去,果真是往神庙的仓房里去了。

    她很快赶到了神庙的仓房,沿路有中等祭司见到她问起,盖什提一概说是刚才那个高阶祭司的吩咐。

    乌鲁克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因此万事皆有可能发生。连这全城居民自有的防身武器都被神庙收缴到仓房里来了,没有人计较盖什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仓库附近。

    盖什提在仓房附近坐了坐,遇见库辛,打了个招呼,随意聊了两句。

    库辛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听说了晚上还有祭典,就自管自忙活去了。

    盖什提算算时间差不多,便慢慢溜达回了神庙,路上遇见了早先那个高级祭司,对方一脸的喜气,冲盖什提点点头。

    距离杜木兹在制陶作坊里铸出这世上第一枚“铜制”的回旋镖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午后的天气渐渐好了起来,天边的薄云正在消散。伊南的腕表上的光屏显示着“124120”。

    乌鲁克城里的气氛相当紧张据说埃利都人的筏子已经都泊在了幼发拉底河岸边,大队的埃利都人正在向乌鲁克靠近。

    乌鲁克人多半也是一肚子怨气。

    街道上,面包房的大婶在大声诅咒昨天祭司们跑来,将她用来擀面的两枚擀面杖都作为“武器”给收走了。今天这大婶连面包都做不出。

    羊圈和牛棚里的牲畜则短暂地躲过一劫专事屠宰的作坊也表示,他们两手空空,拿什么来屠宰,难道要用牙齿吗

    “这样下去乌鲁克才真的会完蛋。”乌鲁克人们气愤地说。

    “但是巫说晚上要主持典礼,祭祀巫师丹,不如我们一起向她请求,让她把武器还给我们。”有人提议,“就算女神或是巫师丹都无法庇佑我们的城市,我们自己难道就不能出手反抗吗”

    “是这个道理”

    “大家都去,一起一起”

    “”

    街道上群情激昂,人们约好了要在晚上的典礼中正式向巫提出他们的请求。

    谁知一个穿着原色亚麻长袍的年轻人走到了人群中间。他神色木讷,轻轻咳嗽了一声,对街道上的人说“晚上你们是见不到巫的。”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不算洪亮,只有他附近的几个人听见了。但是这句话随着人们的惊疑一道,传播得比声波还快。

    “什么晚上我们见不到巫。”

    “这是什么道理”

    “这小子是谁当街讲这种瞎话。”

    “等等,这人我认识,他是库辛,他是神庙的见习祭司上次我用贝壳去换麦子,就是他换给我的。”

    库辛站在当街,没想到自己的名气与信誉竟是在上回“贝币危机”的时候就建立起来了。

    “哦天那我明白了这是巫打算跑路了。所以才找个由头把咱们聚起来,又不肯给咱们武器。她才好偷偷摸摸地溜走。”

    库辛微微点头,庆幸乌鲁克有不少脑筋很快的明白人。

    “这哪儿行”

    这个消息震惊了乌鲁克的居民,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街道,恐惧与沮丧的情绪伴随着愤怒和不解一道,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天那,乌鲁克就要大难临头了,这城市的主神此刻究竟在哪里我们需要她的庇佑啊”

    有些人垂头丧气,觉得已经一只脚迈入了绝境。

    “巫也靠不住,巫师丹也靠不住这种时候我们究竟应该靠谁”

    恰在这时,库辛伸出手,指指自己的心口。

    “你”

    “你是说,你”

    人们迷糊了。

    “库辛你算老几”

    “你凭什么”

    “还有你”

    库辛又伸手指指面前的人。

    “还有你,你和你”

    被指到的人都当场懵了。

    但还是有人渐渐醒悟过来。

    “你的意思是”

    “我们大家”

    库辛一直是个木讷的年轻人,每天面对的不是大麦就是小麦,不是粮食就是泥板。他很少跟人打交道,但是说起话来他也一向是直来直往,不带打弯的。

    “我现在要去神庙的仓房,要去把昨晚全程被查抄的武器全都提取出来,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去。”库辛直接问。

    其他人这时才咂摸过来。

    “是呀,都这节骨眼儿了,我们不动手,保卫我们住的房子,房子里的牛羊和小麦,难道还能坐等旁人来救我们吗”

    “库辛,你现在就去吗走,我们跟着你”

    库辛二话不说,一转身,一扬胳膊,不少乌鲁克人立即跟在他身后,沿着乌鲁克整齐的街道前进。

    也有人犹犹豫豫,但一想到埃利都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手持武器无论如何都要比两手空空来得更好些。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跟上再说。

    队伍行进到一个十字路口,库辛的队伍遇上了另一群乌鲁克人。带队的正是牧羊人杜木兹。

    杜木兹的队伍里人员混杂,驯马人、靠手艺吃饭的工匠、旅店的小老板和伙计、乌鲁克周边的普通农人和牧人

    当两队人最终汇合成同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时,乌鲁克人终于开始感到信心

    他们不是一个人。

    他们有很多很多人。

    如果这还不算力量,那还有什么能算是力量

    “走一起”

    人们穿街走巷,顺便叫上自己的亲友。

    “去神庙拿上我们自己的兵器。”

    “难道会没有人愿意守护乌鲁克吗我们自己愿意每一个都愿意”

    大队人马来到神庙仓房之前,负责看守仓房的低阶祭司一下都慌了。

    以往无论是乌鲁克的普通居民,还是库辛这样的见习祭司,见到任何一个等级的祭司都会毕恭毕敬,从不敢有半点违抗。

    但是看着此刻面前乌泱泱的队伍向着库房径直涌过来,两名低阶祭司都吓傻了。两人相互使了个眼神,其中一人就溜去求援。另一人留在仓房门前,挡住了这些乌鲁克居民。

    “对不住,没有巫的指令,你们不能进去。”

    这个低阶祭司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面向高阶祭司们说话。

    “埃利都人打来了。我们要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保卫这座城市,有什么不对吗”

    人群奋力高呼,以至于前面的人只看见低阶祭司在张嘴,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话。

    这时杜木兹站了出来,他看见仓房门前刚好有一块用来抵门的石墩,立刻跃了上去,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这声口哨声清亮悠长,激动的人们听见了渐渐安静下来。

    “各位,神庙的仓房拥有它本来的秩序出于对女神的尊重,我认为原有的秩序需要尊重,即便现在事态紧急。”

    “不然,如果人人都可以随时随地冲进神庙的仓房,我们这座城市才真的乱套了。”

    杜木兹的声音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加上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将神庙仓房挤得水泄不通的乌鲁克居民暂时安静下来,不再催促。

    但是有人问“那我们需要怎样才能拿到昨晚被祭司们搜刮走的那些东西”

    杜木兹目光威严,转向身边那个低阶祭司。

    低阶祭司抖抖索索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啊”

    最近乌鲁克发生的都是非常之事,低阶祭司们也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被上司们支使来去,根本早已忘了“秩序”为何物。

    “你们平时从神庙仓房里支取货物,都是什么个章程”杜木兹问。

    “就”低阶祭司刚开口想要作答,一眼看见了库辛。

    “这家伙知道的最清楚。”低阶祭司赶紧把头上这口“锅”甩了出去。

    论起对神庙仓库的熟悉,库辛如果敢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库辛小声说“提取大批库存需要有巫或者高阶祭司的口令,如果是那些按照定例提取的店铺或是作坊,还要有作坊的印章。”

    很明显,这些人们现在都没有。

    “是呀,要不,你们谁去找一下巫,或者任何一个高阶祭司,要一个口令”低阶祭司听见了库辛的话,就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写满了“别为难我”的表情。

    这时另一个低阶祭司也赶了回来,一头是汗地说“上头说了,按老规矩来。”

    很显然,他的上司们也不愿出头趟这一趟浑水,果断选择了将一切都推给了“规矩”或是“秩序”,偏偏这个“秩序”本身,是杜木兹和他的同伴们不愿意随意破坏和践踏的。

    两下里顿时僵在原地。

    这时库辛又开口了,他声音沉稳地说“还有一个可能。”

    “承诺向女神献祭就可以打开神庙的仓房。”库辛说出了一个,连有些高阶祭司都遗忘了的条件。

    两个低阶祭司回想一二,其中一个疑惑地开口“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承诺向女神献祭需要有高阶祭司作见证,这根本就是一样的呀”

    在场的乌鲁克人顿时感觉他们走进了死胡同,刚刚看见了一线曙光马上又被人掐灭了。

    难得他们鼓起了勇气,想要拿起武器,守护自己的家园,却偏偏被卡在这里。

    是继续前进,疯狂破坏乌鲁克已经遵守了千年的秩序与规则,还是就此放弃,让他们这次自发的努力,从此付诸幼发拉底河的流水

    怨气登时喷涌而出,人们纷纷用言语表达各种不满。

    现场既紧张又尴尬,明明像是一锅沸油,一滴水正在锅边上虎视眈眈地等着,锅下的火却随时可能熄灭,永远也难再燃起来。

    谁知库辛再次向前踏了一步

    他两眼中似乎有光,他向着面前的低阶祭司大声说,似乎也同时在向心目中的那一位最重要的神祇大声说

    “立下不可更改、不可违背的誓言,并不一定需要高阶祭司在场。”

    “我库辛可以做得到,我立誓向伊南娜女神献祭,我的誓言不可更改、不可违背,这个誓言将经过烈火的考验,流传后世,即便我这个人不在了,化成了泥,化成了土,这个誓言也永远存在。”

    他的言语掷地有声,他的声势直接让他面前那两个穿着蓝袍的祭司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个虚弱地问“库库辛你,怎么怎么做到”

    库辛立刻转身,面向人群大声问“制陶作坊的主人,你是否已跟随乌鲁克的大众一起来到这里”

    “有”

    制陶作坊的主人父子两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左一右,来到了库辛身边。

    “其实神庙的仓库旁边就一座小的陶窑,前一阵子我们这些见习祭司经常用,但是今天可能没人去使用它。你们,能替我把那座陶窑的窑炉点起来吗”

    没人能理解,神庙的陶窑和不可更改、不可违背的誓言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可是陶坊的主人却什么都不问,真的去点陶窑的窑炉去了。

    这时库辛从他的外袍里取出了一枚泥板这是经过改良的泥板,不像那些他用于记录粮食进出的泥板,这一枚泥板很小,大概只有两只手掌加起来那么大,用幼发拉底河边的粘土制成,在阴凉处晾至干燥。

    这样的泥板轻便灵巧,便于随身携带,甚至泥板表面用细线勒出了纵横经纬。

    混着人群中的一些见习祭司见状,已经明白库辛要做什么了。

    库辛又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晒干的芦苇杆,苇杆呈三角形,库辛捏在手心里,使劲在泥板表面划下一道,泥板上立即出现了一个,一头宽,另一头尖的楔形凹陷。

    库辛使用苇杆使用得极其熟练,很快就在泥板上划出了一个笔画复杂的图形。

    “这是我库辛的名字。”库辛高举起手中的泥板,举给面前举着的乌鲁克人看,“在仓房工作的见习祭司们都可以为我作证,库辛日常就是用这个记号,指代库辛这个人这就是库辛,在泥板上的样子。”

    紧接着他继续在泥板上划下一组又一组复杂的图形。

    “我库辛,立誓向伊南娜女神献祭”

    他划下的每一组图形都有独立的意思,大抵可以归为“誓言”、“伊南娜女神”、“献祭”这三组。

    这三组图形是在神庙仓库工作的见习祭司们经常使用的,库辛身边那两个低阶祭司也都见过但这时候他们都没想到,库辛竟在泥板上划上这些符号,从而立下了“不可更改、不可违背”,甚至是“永不磨灭”的誓言,都惊呆了。

    库辛却还没结束,他在泥板上继续划,划下一个他刚刚创造出没多久的符号

    “一生”

    我库辛,立誓向伟大的伊南娜女神献祭,为她工作,实现她的心愿,即便这漫长的献祭会消耗我的一生。

    库辛划下最后一划,随手扔掉了手中的苇杆,将这片泥板高高地举起给面前的所有乌鲁克人看见。

    “各位,你们都看见了”

    “这是我库辛立下的向女神献祭的誓言,它将被送去窑炉里烧制。”

    “在窑炉里,这片泥板将不再柔软,它会像我们日常使用的陶杯、陶盘、陶罐一样坚硬,刻在上面的誓言也绝无可能更改。”

    “各位,虽说这块泥板,只有在烧制之后才会拥有那样的特性”

    库辛一边高声说,面颊上无法抑制地流下两行泪水。

    “但是我的心早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它早已变得比陶器更加的坚定与忠贞,无论发生什么,我,库辛,心意已决,此生都向伊南娜女神表示忠诚”

    无论金星是否陨落,无论女神是否早已离开了这座人间。

    是什么时候,他生出的这个念头

    是初见那个美丽到了极点的少女时吗是得她体贴照顾,温言安慰时,还是得她排忧解难,出手相护的时候或者又是得她委以重任,能够施展拳脚的时候

    库辛突然笑了,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个少女坐在神庙跟前的台阶上,撑着自己的下巴说“其实神更希望你们为自己多考虑一点。”

    也正是在那一刻,库辛已经立下了这个会一生践行的誓言这正是他的信仰。

    “是的,无可更改、不能违背、永不磨灭的誓言”

    所有乌鲁克人,站在仓房跟前的乌鲁克人,在一瞬间被这个沉默寡言的见习祭司所迸发出的情感炽热、坚定不移的信仰所深深打动了。

    他们爆发出狂热的呼声“打开,打开”

    “打开这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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