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第237次样本采集。”

    仪器滴的一声启动，药囊顶部的玻璃屏，亮起浅淡的蓝光。安静的病房内滋滋声停一下响一下。

    林助理身穿白大褂，脸颊有些苍白。消瘦的身形屹立在电脑监控屏幕前，俊逸的脸庞皱成一团，犹如脱水的桔子。半响，黑着脸转身，按下药囊左下角的红色按钮。

    蓝灯熄灭，玻璃屏向上翻开。

    瘦小的女孩坐起身，双腿悬挂着。她撩起白色喇叭袖，露出骨瘦如柴的左臂。青筋凸起，犹如骨头上包了一层白皙的皮。

    林助理拿起抽血管。阳光下，针尖闪着银白的光。她瞳孔微缩，缓慢偏过头去，闭上眼，咬的唇瓣发白。

    “放松。”

    呵斥在头顶响起。姜甜甜睫毛颤颤，呆呆睁开眼。一分钟后，她迟缓的撩起眼皮仰头。林助理眼中满是不耐之色。

    抿抿唇，右手抓着左臂，止住了颤抖。白着脸，眼睁睁看着纤细的针尖扎进臂弯。倒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

    来了四年，她还是惧怕打针。

    林助理抽好第三管血，拔出针头。夹了一小团棉花压住针口，又抓起姜甜甜的手腕，将手向她身体方向压去。

    伸手进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管粉色营养剂丢在床垫上。转身拿着血样，大步匆匆走进外间药剂室。

    两分钟后，姜甜甜松开紧握的拳头，跳到地上。蹒跚的走到旁边的银色垃圾桶前，扔掉带血的棉花。呆愣几秒，缓缓转身拿起营养剂。

    “让让，0399受伤了。”急切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她刚抬头，机器人保姆抱着貌美的女孩走进检查室。呆呆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想要让路，脚下就像被强力胶给黏住，挪不动脚步。

    心里刚要吐槽不听使唤的身体，被上前的林助理一把推到一旁。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撞上身后的药柜哐一声响。

    “你不能有点眼力劲？”林助理冷冷横她一眼，大步走向药囊。

    她也不想……可这身体不配合有什么办法。

    已经习惯林助理的语气，心里不算难过。

    呆呆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这迟钝的身体。弯下腰，伸手去捡落到地上的营养剂。

    黑色皮鞋走过，营养剂爆开，粉色液体溅到手背和手心里。

    粘粘的，香香的。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肚鸣。直起身，呆滞的看着粉色液体，下意识舔舔粉嫩的唇瓣。

    她的手，来时洗得很干净。吃下去没有问题吧？

    纠结中，一管未开的粉色营养剂递到面前。药剂室忙碌的姜教授，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

    姜甜甜脑子里尚在反应中，没有伸手接。

    姜教授噙着笑，将营养剂塞到她干净的左手中。随后，抓着她的手腕，走到一旁的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洗掉她的手上的粉色液体。伸手从白大褂里拿出干净的手绢，轻轻擦拭手上的水珠。

    “不早了，回去吧。”

    姜教授人到中年，胡子刮得很干净。气质温润，语气低哑，声音透着无限的温柔。

    面对唤醒她的‘父亲’，赋予她名字的男人。姜甜甜眼中多了一丝笑意。或许是印随现象，她对刚睁眼看见的姜教授，有着莫名的好感。

    她被男人送到门口。对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支白色营养剂，放在她的手里。

    “明天吃。”

    姜甜甜扬起笑，迟缓的点点头。握着营养剂，转身离开药剂室。

    林助手从检查室出来，见姜教授还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撇撇嘴，眼中划过一丝不满。

    “教授，姜甜甜的样本采集完毕，新的女性人体基因修复完美。”他走到门口旁边的垃圾桶前，扔掉踩爆的空壳。粗暴的关上盖子，砰的一声打破药剂室的宁静。

    姜教授瞪他一眼，打开姜甜甜的数据，一目十行看完，皱起眉梢。

    “销毁的最后期限是哪天？”

    “明天。”

    “甜甜明天18岁。”姜教授唇角噙着莹莹笑意。“该带她去游乐园好好玩玩。”

    “教授，明天上千名新的女性体‘出生’。你不在场，若是发生意外……”那场面他不敢想。

    姜教授叹息一声，眼中却没有多少失望。“让厨师明天给甜甜做一份肉糜蛋羹，她喜欢吃。”

    “我明白教授。”

    姜教授亲自封存姜甜甜的血样，带着林助理离开药剂室，前往培育仓。

    脚步声蹬蹬蹬渐行渐远。

    姜甜甜从转角处走出来，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中的欢喜荡然无存，上扬的唇角垂下。微风吹过，齐耳的短发挡住了视线。

    她兢兢业业让这些人研究了四年，临了居然要杀她。

    拨开头发，垂下眼睑转身离去。手中的蓝色的身份牌落到地上。中间印着刚刚那位小美人的照片。

    经过一栋栋十层宿舍楼，脚下放缓。目光扫过院墙边的大榕树，眸光微闪。

    走进食堂，草草吃了几口放下筷子。

    腕间的银色手环，响起温柔的女声。

    “甜甜小宝贝，晚餐营养摄入量未达要求，请继续就餐。”

    她没有心情，没有食欲。无视提示，站起身打算离开。刚转身，机器人保姆出现在面前。她被强制按回凳子上。

    机器人拿起筷子，夹了块软糯的五花肉递到她嘴边。

    “啊——张嘴。”

    “……”她讨厌强制吃饭。

    足球场大的一号食堂，零零散散有两百多名女孩。她们经过基因修复，智商在十岁的水平。

    各个看向姜甜甜，静默一会，爆笑声此起彼伏响起，如银铃一般。

    随着女孩们的智商上涨，食堂多年没有出现过喂饭的场景。一时被引为奇观，越来越多的女孩跑进食堂，有的坐到姜甜甜对面，边看边笑。

    姜甜甜不想被当成展览品，在机器人期待的目光下，张开嘴。

    心里默默催眠自己。我才被唤醒四年，我还小，还是个宝宝……

    被强制喂了大半食物，摄入能量足够，终于被放行离开。

    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双手挡住脸，快步离开食堂，回到七号宿舍。

    天色暗下来，姜甜甜慢悠悠走出宿舍，走到两米高的院墙下。

    院墙和榕树相隔半米，手臂粗的枝干伸出院墙之外。

    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女孩从一旁路过。她走到榕树下的石凳坐下。

    第十波女孩路过，等脚步声蹬蹬蹬远去。她起身踩上石凳，双手攀在褐色的树干上。

    “姜甜甜——”

    含着怒意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她伸腿的动作顿住，梗着脖子缓慢转身。

    五米开外的林助理，站在晕黄的路灯下，额间的黑发湿哒哒贴在脑门上。

    姜甜甜心里咯噔一下，逃跑现场被抓包，感觉药丸。

    但想到明天就要被销毁，心里那点担忧，瞬间消失无踪。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收回手，双手叉腰站立在石凳上，居高临下看向走近的林助理。

    “大晚上，你真能折腾。”吐出一口浊气，抱住姜甜甜的双腿，将人扛在肩上转身就走。

    肚子被顶的很不舒服，挣扎着要下来。小腿肚被对方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消停点。”

    姜甜甜撇嘴不满，待看清前方的办公大楼，顿时安分了。或许姜教授改了主意，今晚就要销毁她。

    算了算了，早死早超生。想着，放弃了挣扎。

    办公大楼大门前，头昏脑涨的姜甜甜被放下。倚在门框，扫了眼气喘吁吁的男人，嫌弃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她表现的过于直白，林助理气笑了。扶着门框直起腰，大口大口的喘息。冷冷哼了一声，拽着姜甜甜的手腕，走进办公楼。

    偌大的院长办公室。和她一起‘出生’的女孩，整齐地站成一排，如同物品被三名中年男人肆意打量。

    她被推进门内，站在最末。前方各个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小美人。她这一根豆芽菜，突然误入，特别的显眼。

    若换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肯定自卑的挖坑将自己埋了。姜甜甜浑不在意。

    脚下刚刚站定，三道目光同时扫过来。

    “就要她。”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眼睛放着光，指着姜甜甜。

    “这——是不是不合适？”左边和蔼的中年男人，皱起眉摇头。

    “部长，要不再看看？”右边瘦高个年轻人，跟着劝道。

    “就她。”

    姜甜甜：？？？

    什么意思，谁来解释一下？

    深夜，她被机器人保姆，牵着走进星舰。卧室的床铺窄小但软和。

    四下无人，她想保姆机器人了解情况，刚开口被对方按在床上。

    “睡觉时间到了。”

    “……”

    她心里担忧前路，没有一丝睡意。身体的生物钟似乎专门和她作对。挨着枕头，困意不住地上涌。眼皮耷拉下来，眼睛一闭被周工拖进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叫醒。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睁开眼，跟随保姆机器人走下星舰。

    “程部长，这就是你挑的人？”

    冷声呵斥，犹如夜间的惊雷。姜甜甜从混沌中惊醒。眨眨眼，抬头。

    身着军装的男人，盯着她，眼中浮起愤怒。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就要被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