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零八 晋江文学城首发

    进宝扶着君怀琅上了车。

    平日里, 拂衣都是要跟到车里去伺候的,但今天车里有个广陵王,他便一时没了主意。

    他看向进宝, 就见进宝将他一拉, 就和他一同坐在了车外。

    “咱们上这儿来躲清闲。”进宝笑嘻嘻道。

    拂衣迟疑“这”

    进宝冲他眨了眨眼, 往车里示意了一下。

    拂衣大概懂了, 或许是车里的那位主子不喜欢人近身、不喜欢人跟进去伺候。

    他感激地看了进宝一眼, 冲他点了点头,挨着他坐在了车前。

    而他不知道的是, 自家主子刚一进马车,就被车里那位“不喜欢人近身”的主儿一把拉进了怀里。

    君怀琅往前一踉跄, 却并没有摔疼, 而是直接摔进了薛晏的怀里。

    瞬间, 他便被檀香的气息包裹了起来。

    薛晏将他的腰一搂,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他“想我了没”

    君怀琅错开目光,赶紧推他“好了,别闹。”

    薛晏却仍自顾自地挨着他说“我可想你了,恨不得直接站到你房门口去堵你。”

    他说话时,气息离君怀琅特别近。

    他越靠越近道“我还想跳窗进去, 看看你睡了没,偷偷亲你去。”

    君怀琅耳根烫得要死。

    这人是怎么能将这种话随意说出口的

    他连着推了薛晏几下, 才勉强推开, 换来薛晏低低的笑声。

    “怎么这么招人喜欢。”他说。

    君怀琅也不知道, 自己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怎么就招人喜欢了。

    他推开薛晏, 在他旁边安坐下来, 就见薛晏又凑了上来。

    就像一刻离自己远一些, 都要要了他的命似的。

    君怀琅正要推开他,就见薛晏往他手里塞了一本册子。

    “喏,昨天都让段十四去查清楚了。”他说。“你今日不用挨个审,按着这个来查,就足够了。”

    君怀琅接过册子打开,就见里头清清楚楚地记满了所有那日闹事的民工的信息。

    其中用红圈画出的那些,都不是江南的原住民。总共算起来,他们都是从三年前,陆陆续续地以各种理由搬进来的。

    都是从岭南来的。

    不过,因着他们在来江南之前,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虚假的身份,所以看不出是山匪。

    君怀琅沉吟了片刻。

    虽说在他们的资料上看不出,但岭南的山匪才归顺云南王不到十年,当年各个都是落草为寇、称霸一方的,身上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证明他们与他们的假身份并不相符。

    这样一来,良民身份是假的,又来自同一个地方,今次又在江南一同闹事。

    有了这些证据,不难从他们口中审出他们的身份。只要有了这些供状,就可以一并送去长安了。

    君怀琅将册子收了起来。

    “你不是也昨日才得到的消息”君怀琅疑惑道。“你是怎么弄来这些的”

    莫说薛晏昨日才得到消息,他昨天心力交瘁,可是一觉睡到今日天亮前呢。

    薛晏不以为意“一晚上的时间,段十四绰绰有余。”

    君怀琅倒是对薛晏身边的那个少年有印象。

    看上去不过是个孩子,比君逍梧的岁数还小,想来比令欢也大不了几岁。

    可这么小的个少年,却跟在薛晏身侧,替他统御整个锦衣卫不说,还能替他出生入死地做事。

    “他也没多大吧”君怀琅不由得问道。

    薛晏混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没问过,不过应该挺小。”

    君怀琅叹了口气。

    薛晏凑过来,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怎么,又在替人瞎心疼了”他问道。

    君怀琅说“他看着比逍梧还小点。”

    薛晏啧了一声。

    “这么喜欢替人瞎操心。”他说。“你不操心操心我”

    君怀琅看向他“你有什么可操心的”

    薛晏一本正经“昨儿夜里被你赶下床去,还不可怜”

    君怀琅连忙要去捂他的嘴,生怕他说的话被外头的人听见。

    “你再瞎说,我把你从马车里赶出去。”君怀琅威胁他。

    薛晏直笑。

    “行,不说了。”说着,他又重新把君怀琅搂进了怀里。

    “我跟段十四说好了的,不白让他做事。”他说。“他从小学的就是这些杀人越货的东西,我让他干别的,他反而不会。”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交易”君怀琅不解。

    薛晏道“他给我做事,我帮他报仇。毕竟凭他一己之力,想杀段崇,还是不可能的。”

    君怀琅一愣“段崇不是他养父么”

    薛晏淡淡道“还是他杀父弑母的仇人。”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道“这一说,他家里还就剩他一个人了。”

    说着,他将脑袋凑到了君怀琅的脖颈里,像只撒娇的大狗。

    “既然你心疼他,我便行个好,再给他开个恩吧。”他说。

    君怀琅问道“开什么恩”

    薛晏嘿嘿一笑,在君怀琅脖颈上啃了一口。

    “我本想让他接替段崇,做东厂厂公。按说他到了那个位置,就是要净身的。”他说。“我就不提这事儿了,权当忘了,给他留个根,怎么样”

    君怀琅耳根一红“你想的怎么都是这些不正经的事情”

    薛晏理直气壮“你在我旁边,我哪有功夫想正经事”

    君怀琅的审讯的确很顺利。

    那些匪众之中,有些口风严实的,不过,还是有几个在威逼利诱之下,将自己的出身、来历,以及得到了什么命令,全都一一供认出来了。

    果然,是云南王派他们来的。而云南王只负责出人出力,到了这儿,他们所接到的命令,都是长安的大官下达的。

    至于什么大官,他们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只要薛晏深查下去,长安的哪个大官这几年拼命敛财、所敛的钱财又不知去向,只要一查,就全都知道了。

    而这个深查的点,就是郭荣文。

    这一日,君怀琅拿着得到的供状离开衙门时,清点金陵府库的锦衣卫也回了消息。

    他们彻查了这一个多月的账目,发现一直有小部分的流水对不上出入。而到了金陵受灾、开仓放粮的时候,竟有大笔的粮食不翼而飞,根本对不上账目。

    君怀琅知道,这是因为郭荣文当时做得着急,根本来不及将假账抹平。

    得知这个消息,永宁公和沈知府第一时间将郭荣文叫到了衙门来,向他询问账目上的事。

    郭荣文知道,即便账目有出入,他们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是自己做的。毕竟粮食送出去,经手的人有那么多,他只要矢口否认,即便他们认定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

    于是,郭荣文便一叠声地说自己不知情,说得声泪俱下,看上去真得很。

    永宁公却不相信。

    他同郭荣文相识能有快二十年,知道这人在做事上有多细致小心。

    他当年又是个知恩图报的,科举之前,因为家中贫寒,又丢了行李,所以在自己的府上寄宿了几个月。等科举及第后,虽说他只做了个芝麻大小的县令,却能攒起一整年的例银,在入京述职时,买上好的笔墨书本来寻自己谢恩。

    所以,他才会放心地把账目这么重要的事情,全权交给他。

    他说他不小心、识人不清,永宁公是不信的。

    他只知道,经过了这么多年,人都会变。

    但是,真相昭然若揭,他却也是才得知,手中根本没有半点证据。他有理有据地同郭荣文对峙,郭荣文却一个劲地喊冤叫屈,分明是同他耍起了赖。

    永宁公气得脑子直热,几乎说不出话来。

    站在旁侧的沈知府见状,连忙上前来宽慰他。

    “先将他打入大牢里去”沈知府对左右的小吏说。“无论是你亲手贪墨的,还是你识人不清,粮食都是在你手上丢的,你难辞其咎,关你也不冤枉”

    郭荣文声泪俱下。

    “沈大人,无论如何,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没有凭据,能将我关进牢里的,只有皇上”他说。

    沈知府咬牙切齿。

    他知道,这人是无赖地在用皇上压他。

    确实,郭荣文级别再低,也是个京官。贸然将他关押起来,日后算起账,自己肯定脱不开关系。

    更何况,他一看就知,郭荣文自己一个人,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他身后一定站着不知哪股京中的势力,如果那股势力能替郭荣文开罪的话,到时候上断头台的,就是自己了。

    沈知府咬牙,左右的衙役也踟蹰起来。

    “证据”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几人看去,就见薛晏站在那儿。

    他慢条斯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进宝和几个锦衣卫。薛晏走到永宁公面前,拱手对他行了半礼,接着便侧目看了进宝一眼。

    进宝连忙捧着手里的信件,上前去呈给了永宁公。

    沈知府凑上来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张买卖粮食的契约。

    上头明明白白地写着时间、数量、以及卖出了多少钱,有郭荣文的签字画押,粮食的数量也和府库丢失的数量刚好一致。

    沈知府诧异地看向薛晏。

    这广陵王怎么这般手眼通天今天中午刚查出府库有异,到了这会儿,竟已经将证据都找到了

    薛晏看向旁侧的锦衣卫,锦衣卫连忙上前,将郭荣文押了起来。

    郭荣文仍在挣扎。

    “王爷,即便您是广陵王,也不可凭空污蔑臣属”他还不知道薛晏手里有什么,仍旧挣扎着哭道。

    薛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刚才来的路上才得的消息,说今天夜里城外的百姓要在路边办夜市,庆祝此番时疫解除。他知道君怀琅肯定喜欢看这种事,早让段十四回府去接他了。

    他可不想在这垃圾身上浪费时间,让君怀琅等。

    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一脚将郭荣文踹得仰倒在地。

    “老子要抓人,从来不讲什么王法道理。”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带走。”他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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