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影影绰绰的月亮消失不见,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四野。
而一色扬羽正在做梦。
梦中的世界,是混乱且无序的。
一色扬羽没有梦到杀戮和残酷,只梦到了大学校园,池塘边趴着的黑猫一点也不怕人,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神秘兮兮地观察着往来的路人。
然后他又梦到了一色家空无一人的宅邸,暗淡的阳光撒进室内,给家具和墙壁镀上一层老旧的色调。高高的天井中落下一只黑鸦,发出嘶哑的叫声,来回踱步。
这可真是只吵闹的鸟儿!
但渐渐的,黑猫与黑鸦,过去的印象和现在印象,犹如交织的梦境一般,慢慢重叠了起来。
宇智波鼬也听到了乌鸦的叫声。
他立刻醒觉,转过头,推了推旁边的一色扬羽,小声道:“扬羽,警戒。”
一色扬羽朦朦胧胧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不自觉地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又闭上了眼。
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扬羽?”
然后,一色扬羽皱着眉头、翻了个身,伸手揽过宇智波鼬的脑袋,把他当成了抱枕。
宇智波鼬微微睁大了眼睛,闻到他身上薄荷的味道。
......扬羽,这是在赖床?
“啊——对不起,吵醒你了。”宇智波止水的声音传来,“是我养的乌鸦,你们继续睡吧。”
宇智波鼬:“......”
醒了,想看乌鸦,但又不想吵醒扬羽......有点为难。
但那反正是止水的养的乌鸦。
他最后还是选择闭上眼睛养神,不知不觉中又起了困意,一同睡了过去。
宇智波止水揭开帐篷的门帘、探头看一眼,见到两个后辈傻乎乎的睡相,笑了笑,把门帘重新别紧。
目前,木叶对云隐的前线已经开始从汤之国撤回到火之国北面边境线了。云隐倒是没退,但也没有前进,一直停留在霜之国的国境内。如果一切顺利,不久之后,他也可以从前线退下来,可以回到木叶了。
时间过的真快。宇智波止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踏上雾隐战场的时候,心情是有多么的忐忑不安;但他也几乎快要忘记了,当时和自己同一小队的同伴们青涩的脸庞。
他还来不及细看,他们就都一个接一个地死掉了。
不过,他有好好记住他们的名字,并趁着换防补给等间隙去慰灵碑上确认他们的名字。然后他问自己:这样就够了吗?
他的心告诉他:还不够。
忍者是工具,但忍者也是人;忍者除了能忍之外,还能保护他人。
宇智波止水如此坚信着,并在随后的战斗中,成功开启了写轮眼。
多亏了写轮眼,他的实力得到了质的飞跃。从此开始,他试图通过杀戮敌人来庇护自己的战友——其中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虽然失败令人沮丧,但只要有一个成功,就能鼓舞他很长一段时间。
“我很努力了。”“我做的很好。”“我下一次会做得更好。”“我绝对不会认输。”“我绝对不会放弃。”
他持续这样鼓舞自己,直视前方,不敢回头。
一旦他回头,他忍不住会想象,如果战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他也就不会有失败。
现在,战争终于缓和下来了。闲暇越来越多,思考也就越来越多。而当看到鼬和扬羽的时候,那种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的既视感使他对现状的忍耐快要达到极限。
可他必须强迫自己停下来,继续忍耐。
所以,他开始想念木叶。
非常、非常地想。
想到朝雾蒸腾,濡湿了衣衫。融进殡葬夜色的乌鸦栖息在他的手臂上,默默陪伴着他。
太阳升起来了。
宇智波鼬再一次醒过来,这一次阳光照射的角度有点不太对,所以是——
“......居然,睡过头了?”
一色扬羽反而比他更早起,此时正在逗弄宇智波止水的乌鸦。止水的乌鸦是自己豢养的忍鸦,战斗力姑且不论,侦查能力和智商都相当高......只可惜不会说话。
于是,乌鸦比其他人先一步发现鼬的醒转,扑闪着翅膀,落到了他的被子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啊。”宇智波鼬认出来了。“是你啊。”
他在森林里练习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只乌鸦。这只乌鸦还会时不时送他一点小礼物——比如他后来转送给扬羽的早樱枝条,而他则时不时回给它一些梅干之类的小零食。
“早上好。”宇智波止水单手叉腰,“原来你们认识呀。”
宇智波鼬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乌鸦的脊背。乌鸦抖了抖羽毛,重新飞回了止水身边。
“对了,鼬,我们可以回木叶了。”一色扬羽将用来逗弄乌鸦的草叶拂过自己的下巴,“止水队长不久前接到了富岳叔叔的指令。”
大约,这就是今天凌晨乌鸦啼鸣的原因吧。
这么想着,宇智波鼬问:“止水这次会一起回木叶吗?”
“我恐怕得下一次才行。”宇智波止水摇了摇头,“所以,我们就在此道别吧。”
“下次见面,希望你们都能变成足以独挡一面的忍者——”他在这里故意停下来,“讲错了讲错了,我可不能等个十年八年才回去呀!”
宇智波鼬:“......止水!”
一色扬羽:“十年八年什么的,也太久了吧!”
这种玩笑冲淡了大家本就为数不多的感伤......反正他们都知道,瑕不掩瑜的和平就要到来了。
归途中,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连一贯冷淡高傲的宇智波们都难得给出了好脸,虽然一般人看不太出来......另外,居然还有女忍者为代表,给鼬和扬羽塞了一大堆的礼物。礼物中有一种霜之国的特产水果,其采摘需得越过东海岸旁极高的山巅。又薄又长的山脊好似锋锐的刀刃,将蓝天白云遥遥劈开两半。
等一色扬羽在玄关见到出来迎接的宇智波美琴,才终于明白这些礼物是为了什么。
她、她、她,居然怀孕了!!!
宇智波美琴单手扶着后腰,腹部高高隆起。因为是忍者的关系,即使看上去行动不便,也比一般人更为轻松。
这一胎的月份已经很大了,也就是说,在一色扬羽刚来到宇智波家的时候,宇智波美琴就已经怀孕了。只不过那时候是冬天,大家穿的都比较多、孕妇身材的变样并不显眼,才没被他发现。
“哇哦。”宇智波美琴以手掩口,轻笑出声,“扬羽,这么吃惊的吗?”
岂止......一色扬羽此时的表情,堪称精彩。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程度的变脸,集高兴、惶恐、茫然于一体,分外喜人。
宇智波富岳也忍俊不禁,咳嗽一声:“先把自己收拾一下吧。”
宇智波鼬拉了拉一色扬羽的衣袖,然后后者就像梦游一样,精神恍惚着跟了过去。
当这副身体还是刚着床的胚胎的时候,一色扬羽的灵魂就附着在上面了。他还隐约记得羊水中的温暖,被母亲腹腔保护的安全感,以及身体活动时碰到的子宫壁的触感。这都证明了一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的转生有什么道德上的瑕疵。
当然,由于身体发育不全的关系,他没法保持长时间的清醒,直到出生后三个月,才慢慢找回了零星的自我意识;至于完整的自我,则是在一年以后才得以彻底建立健全。而这些本该随着身体成长而被日渐遗忘的记忆,现在依然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那真是一段既奇妙,又羞赧的回忆。
“......好厉害。”一色扬羽回过神来,喃喃道。“鼬,美琴姐姐好厉害。”他顿了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手指隔着衣服碰了碰胸前的挂坠,有感而发:“当妈妈的都好厉害。”
怀孕很辛苦,生产很痛苦,扶养操碎心......所有母亲都是最伟大的人。
宇智波鼬不太懂,不过,“妈妈是很厉害。”
“对了,这一胎会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个弟弟。”
“名字起好了吗?”
“佐助。”
“哇哦......我倒听说过一个叫猿飞佐助的忍者。”真田十勇士之首,传奇话本中的常客。
“那是三代目大人的父亲。”
“......”
居然还真有这么个人啊。
另外,“好期待啊,他一定会很可爱。”一色扬羽双手托腮,眼睛闪闪发光,“会是小号的鼬吗?鼬,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吗?”
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不记得,但是有照片。”
“我想看!现在可以看吗?”
宇智波鼬:“......”
扬羽,是真的喜欢小孩子啊。
宇智波美琴看着这一幕,又笑了:“富岳,我现在觉得,佐助不一定非得和鼬一样,像扬羽这样的性格也挺好的嘛。”
宇智波富岳:“......”
宇智波富岳:“像你不就行了。”
“或者像玖辛奈,一定会很有趣。”
“......”
千万不要哇!
宇智波富岳立马改口:“我看扬羽就挺好。”
于是宇智波美琴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了。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染到了母亲的愉悦,活动起了手脚,在母亲的肚皮上拱起浅浅的痕迹。
“鼬,扬羽。”宇智波美琴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招呼他们俩,“来和弟弟打个招呼吧。”
闻言,他们都眼睛一亮,放下相册围了上来。
这就是......新生命。
小小的手掌贴着鼓涨的腹部,触摸到了明显的胎动。
没有接触到之前,那是一种概念,一种想象。然而那是切实存在于那里的,是爱的果实,是命运的馈赠。
无形的情绪化作巨大的块垒,堵住喉咙,挤入心脏的位置。眼眶太过湿润,视线随之模糊,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内心深处萌发出来......
这世界从来都不完美,充满着虚伪、嫉恨、不平等,阳光和阴影并存,新生儿的啼哭和未亡人的悲声混杂在一起。人们报团取暖、挣扎求存,短暂的和平之后是残酷的战争,循环往复。
然而,世界又是如此美好,随着时光流转,草木一代代的荣枯,生命一代代的延续。短暂而充实的一生中,人与人遇见,人与人生爱恋,人性因偶尔迸发的光辉更显珍贵。只要许未来以希望,那随之而来的忧与怖,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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