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节目其实挺无聊的,几个不认识的人类在节目组的安排下一起旅行,彼此插科打诨,偶尔夹带私货,讲一些意味深长的废话。
不过,风景很漂亮。
这就够了。
九尾还拥有自由的时候,曾踏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深谷和聚落,密林和荒原......都是他嬉戏过的地方。
比如,画面里那座斜斜刺入云海的高山,从山顶向下望去,可以看见白色云团像大海一样随风翻起波涛。七尾在波涛间自在飞舞,就像鲸鱼在海水中摇摆浮沉,惬意地发出悠长而悦耳的吟咏。
于是,九尾也跳了下去。
落下,穿过冰凉的水汽,然后继续落下,扎入湛蓝的海水之中。
视界被泡沫切割成杂乱的色块,世界变成了一片无形无状的混沌,巨大的落差所产生的冲击力令所有的感官纠缠在了一块儿,脑袋变得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
下方阴森幽沉,海水并不重,但回想起来,黑暗仿佛拥有了实体般的重量,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他本能地向着光华灿烂的地方游去。
冲出水面的瞬间,有形的世界又回来了,那种怪异的失序感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现在,这种压抑的沉重感,并没有消失得一干二净。
“......好可爱~”电视里,矫揉造作的女星抚摸羊羔的脊背,“好想养~”
那只被迫离开母亲的幼崽大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瑟瑟发抖。但在工作人员拿来奶瓶之后,很快就被食物给安抚住了。
“你工作那么忙,有这个时间吗?”另一名风格相反的女星挑衅道,“只交给助理的话,就太不负责任了。”
“当然是助理负责养,我负责摸啦......”
九尾则烦躁地挠起了封印。
他现在不也是个“宠物”吗?
被豢养人柱力体内的宠物,正在被驯服的宠物。
就像那个女人抱着的羊羔一样,被迫向向加害者摇尾乞怜,并将施舍视为恩赐。
过去的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落到现在这种悲惨的境地。
扬羽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在成为人柱力之前,和其他成千上万的人类小孩并没有太大差别。
但在成为人柱力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他们被迫在彼此身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无法忽视对方的存在。
也因此,总会有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令九尾觉得,扬羽是自己人。
事实却并非如此。
扬羽是“别人”。
反过来也一样。
他,九尾,是漩涡玖辛奈的“别人”,是漩涡水户的“别人”,是宇智波斑的“别人”......所以,宇智波斑把他当成武器使用,漩涡水户用身体把他看管起来,漩涡玖辛奈又接替了前辈的工作。
一色扬羽和这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扬羽,你......”
恶毒的诅咒呼之欲出,但喉咙却被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给堵住了。
......还是有点不同的。
他知道,扬羽其实并没有在看节目。这孩子的大半心神都退回到了精神世界里,脊背挺直,端坐在牢笼之外,若有所思。
并没有太靠近,也没有离很远。
扬羽给人的印象是光,是温柔,是天边的浮云。
然而,他的脚下有浓重的影子延伸出来,无声无息地铺满了整个房间,仿佛是用拽地把他固定在了地面上。
“你......”
语言一点用都没有。
难以描述。词不达意。
自己现在的感觉,完全表达不出去。
他只好胡乱问道:
“你,是不是在想鼬那个小鬼?”
和他猜的不一样,一色扬羽侧过脸,摇了摇头。
“唉?没有啦,”他回答,“我只是在想,到底要给孤儿院的孩子们表演什么曲目。”
“......干嘛要给他们表演这个,还不如教他们怎么种田。听音乐又不能帮他们填饱肚子。”
“可是,人活着,只为了满足基本生存需求的话,就太可悲了。”
音乐是艺术的一种,能直观地让人感受到美的存在。而人本能是向往美的,在扬羽看来,发现美、追求美,才是人生价值所在。
九尾倒想到了别的:
“就像我想把你干掉、追求自由?”
一色扬羽愣了一下,颔首:
“就像你想把我干掉、追求自由。”
所以说。
扬羽这孩子,真的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只不过,他的种种看法,因为与忍者们一贯的理念格格不入,显得极为孤独。
在这方面,恐怕连鼬那个小鬼也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就很有趣了。
自由意志的存在本身,就能让人产生无法排遣的寂寞。
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他人”。出生的路是一个人走的,死去的路也一样。中间遇到的同伴,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仅此而已。
“哼,那帮讨厌的宇智波......”想到这里,九尾犹豫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说,“扬羽,如果——”
可惜的是,还不等九尾把话说完,扬羽的身影便从精神世界里消失了。
哦豁。
是佐助醒来了。
年幼的宇智波打开房门,像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抱住扬羽的脖子。
“扬羽,我睡醒啦!”佐助只小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到明天了吗?”
一色扬羽立刻把九尾抛到九霄云外,笑眯眯地回抱:“还没有哦。”
九尾就郁闷了:可恶的宇智波!
但他也没办法,扬羽对这对兄弟从来都是予取予求......就很没原则。
过客和过客之前也是有等级差的。在这对兄弟面前,九尾是一点排面也没有,任何人都没有。
“睡着了时间过得也不快嘛......”宇智波佐助故意找茬,“扬羽骗人。”
一色扬羽:“......”
一色扬羽:“不,很快的。”他顿了顿,“你看,才睡醒,又到训练时间啦。”
佐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唉?!”
“今天练习手里剑好不好?”
“可是,扔手里剑好无聊。”
“为什么会觉得无聊呢?”
“因为靶心很难中吔。”
“那换成苦无?”
“苦无好重......”
“或者体术。”
“一点也不帅。”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一色扬羽故作姿态,“那我岂不是得一个人去练习了?真是孤独寂寞伤心难过呢。”
闻言,佐助想了想之后,就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陪你一起练习。”他说:“扬羽你这么娇气,我得保护你才行。”
一色扬羽:“......”
一色扬羽:“谢谢,这可真是帮大忙了呢。那么,手里剑、苦无、体术,选哪一个?”
“手里剑吧。”
......又上套了呢,小佐助。
不出意外的话,一色扬羽大约能陆陆续续忽悠他继续把整套训练全部做完。
没原则归没原则,然而,一色扬羽总能利用各种话术达到目的——当然,主要得归功于佐助自身,他确确实实是个愿意体谅他人的可爱孩子。
扬羽本人对忍者这个职业并没有太多向往,可鉴于佐助是宇智波一族族长的次子,不可能走忍者之外的第二条路,那当然是越早开始训练越好了。有他哥珠玉在前,人们会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只是,从目前看来,这期望很可能会沦为负担。
佐助的自制力比鼬要差一点,更情绪化一点,不喜欢一味地训练,更喜欢玩,会因为一点小挫折感到沮丧......等等。
“......果然和鼬相处久了,”一色扬羽发出了和刚进忍者学校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感叹,“还真忘了一般小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就完全不同了。
这才是纯真的小孩子,没有被残酷的战场摧残过的小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接收到的诸多爱意将他包裹成了糖果一般甜滋滋的模样。
如果鼬当初没有被带上战场,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谁知道呢。
有些可惜,又并不遗憾。
毕竟,正因为经历了过去的一切,才有了现在的鼬。
......哎呀呀,虽然之前九尾问的时候没有在想鼬,但现在想起来,就停不下来了吔。
明天鼬就要回来了。
而一色扬羽从他离开之日,就开始期待他的回归,时间越接近,就越感到愉快。鼬也一定是一样的,一色扬羽对此很确定。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宇智波鼬正在火之国境内疾行。
“......别勉强自己。”有人在耳边这么说。“你的查克拉消耗得太多了,还是慢一点比较好。”
他当然知道。
只是,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明明双腿已经累到发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是脑袋却像麻痹了一样,将自我和身体隔离开来。
“没关系。”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回去就好了......我只是想快点回去。”
于是,对方便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些什么。
半夜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冰凉的水滴冲刷着他的身体,泥泞的土壤沾上了他的脚趾。又有人在说些什么,他假装没有在听。
旁人毫无裨益的关心和问候,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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