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邪大会正式举行。
雁凉起床不晚,他几乎是整晚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想着事情,时而想着的是那位神秘又让人弄不清立场的圣者,时而想着的又是还在厌尘宗内等着自己的温灵远,他在梦中甚至还不小心同时见到了这两人,温灵远和他相互抱在一起在昔日的小山村里轻声笑语,而那位圣者突然从天而降将温灵远的胸口捅穿,鲜血染了整个梦境。
梦到这里的雁凉倏地睁开了眼睛,接下来就再没能够睡着过。
离开无月亭的时候,雁凉从圣者那里听到了他说起正道怀疑自己是假邪尊的事情,虽然当时他为了能够不暴露自己没有做出任何慌张的反应,但事实上他心里却早就已经打起了鼓。
他弄不明白圣者说出这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是在帮助自己,还是故意这么说出来试探自己,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有强自保持冷静,直到他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来之后何止与南卿早已经在这边等待着他,见到他进屋之后两人合上房门,立即便开始打听起圣者刚才究竟都说了什么。
雁凉没有丝毫隐瞒,将刚才的对话原封不动说了出来。
而听完这些话后不论是何止还是南卿都皱着眉头陷入了苦思,显然圣者的行为太过于古怪,谁也闹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做什么,或者说准备做什么。
最后何止与南卿也没有打扰他休息,两人看起来似乎也没多担心,没多久就离开了这里各自回屋,道是不论什么事情最后都能得到解决,于是只剩下雁凉独自恐慌。
雁凉觉得这两人似乎对他过于信任了。
但不论如何过去的邪尊与现在的雁凉根本是完全不同的,雁凉后半夜睡不着抱着被子待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想着,也不知道厌尘宗的众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意识到这点。
次日雁凉起身之后,有些抗拒离开房间,所以在何止与南卿来敲门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半点要出门的意思,只缩在角落试图逃避现实。
然而何止的模样看起来比现实不遑多让,他不过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雁凉,雁凉便不禁收敛了下来,乖乖来到何止的面前,低着头小声道:“何止堂主。”
何止轻轻“嗯”了声。
雁凉知道自己不该事到临头有所逃避,昨日他能够毫无心理障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因为他知道其他人根本不清楚他失忆的事情,何止与南卿也都向他保证大家都忌惮着从前的他,所以没人敢去试探于他。
但现在却不同了,他已经知道其他人都对他产生了怀疑,而这种怀疑很快就将要变成试探,等会儿他踏出这个房间,前去参加那个正邪大会,他很快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试探,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这副模样的自己究竟要怎么去接招。
雁凉想到这里满心绝望,但又不能永远闷在房间里,他看看对面板着脸的何止堂主,在对方要开口之前弱声弱气地低头妥协道:“何止堂主,我这就……”
然而他话还没说出口,何止却突然点头道:“你做得很对。”
雁凉:“?”
他不解地看着何止,而何止已经保持着他惯有的冷静模样继续说道:“不愧是尊主,就算是失忆也不会露出破绽让人发现。”
雁凉有点发懵:“什么?”
南卿挑眉笑了起来,歪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因为尊主您原本眼里就是没有任何规矩的,您当然是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怎么会像那群家伙那样准时到场,让别人摆布呢?”
雁凉:“……”
他到现在仍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做出来的许多事情总是带给他无数惊吓。
他们在房间里等待了许久,期间会场的人战战兢兢来催过两次,不过还没能碰着房门就被何止的声音给吓退了出去,直到又过了会儿时间,何止起身对雁凉低头道:“尊主,时间差不多了。”
该到场的时候不到场,非要等到最后所有人都等待自己的时候,他才在众目睽睽下用最特别的方式登场,雁凉满心复杂,实在不知道以前的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登场方式能够朴实一些,再平淡一些,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再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了,越是这样他就觉得自己越是容易露馅。
在何止说出这话之后,雁凉便在两位堂主的陪同下离开了暂时居住的院落,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巡逻的庄园护卫,看起来却像是提前被安排在这里,等待着他们到来般。
雁凉看在眼里就算对这种勾心斗角不甚擅长,但也已经看明白了过来,而他们越是靠近正邪大会的那处场地,他们能见到的护卫也就越多,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在见到雁凉一行人之后脸色大变转身飞快往会场奔去,似乎是在准备要抓紧时间通风报信。
雁凉见到这幕装作不经意地往何止看去,准备看他打算如何解决,然而何止半点动作也没有,看来就是根本没打算阻拦他们通报。
会场近在眼前,雁凉已经能够听见那头有人正在高声喊话,他虽然听不清那边究竟说了什么,但从语气和四周的喧哗声看来似乎场中发生了什么争执,气氛并不算好。雁凉听到这里止住脚步就怂得想要回头,然而何止却已经在他身旁压低了声音道:“这正是尊主出场的好时候。”
雁凉要拒绝已经没有了余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何止看似跟着自己实则押着自己往会场当中走去。
而这时候的正邪大会上,作为这次大会发起人,如今正道之首的天问山门主庄澹正绷着脸环顾四周众人的神色,而在他的面前不远处,人群的中间站着名执刀在手肤色微黑的男子,他这时候满脸气急地对着首座上的门主,眉头紧紧地锁着:“门主!恕弟子不能答应!”
他说着这话,身后又有不少弟子也跟着站了出来,同样低头跪下大声道:“弟子不能答应!”
这番阵势,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了他们的身上,各处门派纷纷又有许多弟子走了出来,赞同着刚才那人的说法,而身为门主的庄澹却依旧铁青着面色,做出无奈又气怒的模样:“你们都在做什么!给我起来!我们举办这次大会是想避免不必要的战斗,两方皆退上一步,你们呢?你们现在这算什么?”
大家被庄澹的气势所慑,但也不过只片刻,大家又纷纷出了声,其中声音最大的仍是那名弟子,他紧拧着眉头大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向那魔头低头?既然他说要战那便战不就够了?是生是死也好过在这里看他脸色要好!”
庄澹脸色大变,一拍座椅起身:“放肆!”
他话音落下,就在这瞬间,风声忽地自远处传来,人们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风声来处望去,便见一道利刃的光芒闪烁而出,自院落那头袭来。然而那利刃快若闪电,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穿透园林里的花叶划破长空直直出现在会场当中,便在短短的瞬间,它已经刺破先前那说话弟子的衣摆,刺入了场中的地面。
剑身没入地面不少,剑柄甚至还在不住颤动。
这样远的距离穿透而来,势头却没有丝毫地减弱,这样的出手不论是放在什么时候,都足以令人心惊胆寒。
而更何况伴随着它出现的还有另一道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听到有人提到我。”那人道,“不过太远我没能够听清,或许你可以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
随着这道声音,刚才那飞剑来的方向处有三道身影前后缓缓走了出来。
最前方的自然便是雁凉,他从离开那边的小道踏进人群视线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神态,如今的他身着代表着邪尊身份的黑色华袍,冷淡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只漠然落在最中央的那人身上。
他语声似是低柔,却无端令人觉得悚然,他轻轻颔首浅笑着说道:“所以你刚刚想说什么?说给我听听?”
大概没有人能够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个表面上的魔头还在眼底泛泪拒绝出场。
随着他自后方院落的窄门走出来,何止与南卿也跟着走了出来,这两名堂主一名冷硬气势迫人,一名美艳娇媚如花,两人往雁凉的身后站出来,顿时便将他的气质衬得更加令人惧怕起来。
没有人知道其实雁凉此时心里早已经慌乱不已。
刚才的剑当然不是他所扔出来的,而是何止在没人注意到的状况下从他的腰间抽出佩剑直接掷了出去,这样做当然是为了给这群正道足够的压迫,而同时也是为了降低众人对他的怀疑,至少让大家认为这剑是他出的手,旁人也能够减少对他实力的怀疑。
但这自然还不够,雁凉虽然一知半解,却也知道眼前这种状况显然不是意外。
可以说这场闹剧或许本就是正道提前安排好的,他们原本就需要这样的闹剧,用以将这场正邪大会闹大,用以引诱他邪道尊主站在人群中央,去接受他们的挑战和质疑。
雁凉现在只盼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演技镇压住这群家伙,不要让自己最后被赶鸭子上架真的去同别人比试。
他心里慌得厉害,演技反而格外到位,他步步往那名年轻弟子面前靠近,将钉住他袍子的剑重新拔了起来,利落地插回剑鞘内,冷笑了声又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怎么不说了?你刚才说要跟我战一场是吗?”
那弟子面上恐惧得厉害,他神情看似冷硬不屑,双腿却已经轻轻颤了起来。
看来恐吓得还算成功。
雁凉在心里松了口气,正要结束这场威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舒服坐下,然而就在这时候,那弟子不知为何突然又聚起了勇气,大声说道:“我打不过邪尊,但我们正道人才济济,根本不会惧怕你们邪道!况且邪尊你总自称天下第一,但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还未见分晓!”
雁凉脸上的笑意险些僵住。
没等他再出声,那名弟子已经接着喊了出来:“邪尊可敢与我们圣者比试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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